首页 -> 2008年第1期
我国婚恋剧的家庭回归
作者：张 萍
2007年，《新结婚时代》悄然播出，同样讲述婚姻矛盾，却带着不同气息：不再尖锐、不再压抑，矛盾仍在，但家庭亲情最终获胜。随后《金婚》、《双面胶》、《婚后五年》等剧的接踵而来更是让观众感到了“家庭回归”的来临，并用高收视率表达了他们对新气象的肯定。然而，肯定之余，不少观众开始思考：什么导致了我国婚恋剧的家庭回归呢？
首先，经过长期情感迷失的观众渴望温情回归。
长久以来，在中华民族传统观念里，婚姻代表的是爱情的升华，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是每一对恋人期翼走进的神圣殿堂，是情感的寄托，人们一直以来沉浸于此而深信不疑。1997年，《牵手》第一次将生活中避若讳忌的“第三者”赤裸裸地摆在人们面前，直接冲击人们的婚姻道德底线，首次掀起社会婚姻道德反思潮；此后陆续出笼的《让爱作主》、《来来往往》更是让人们清晰地感觉到了“第三者”的普遍性，生出对婚姻的质疑；美女明星俞飞鸿、徐静蕾、许晴等对第三者的充分演绎，不仅使自己几乎成了“第三者”的化身，甚至还引发了有关是否美化“第三者”的争议，同时也让观众体会到了婚姻面对“第三者”的无力。然而，面对备受打击的观众，婚恋剧并没有停止探索。2004年，《中国式离婚》再次挑战观众心理承受力，借剧中刘东北的口，描述了夫妻间的三种背叛：心的背叛、身的背叛、身心的背叛，引起了更大的争议，也让人们对婚姻中信任、忠诚产生深度质疑。而之后在梅婷与冯远征主演的《不要与陌生人说话》中，夫妻关系直接变成拳打脚踢，充满暴力，更是让大批观众对婚姻心生寒意。
随着婚恋剧对人们道德底线的不断冲击，在过去近10年中，人们一直坚定的婚姻价值观开始模糊，以往为之奋斗、并愿付出一切的家庭和谐、婚姻稳定似乎变得无所谓——长久以来人们曾经赖以生存的家庭信念开始变化。这种变化是痛苦的，因为内心深处大多数观众是不愿接受这种变化的，多年对温情婚姻的坚持和对美好感情的执着让他们不甘也不愿意放弃传统观念，但心中已然动摇，他们渴望得到支持，重新坚定多年的信念。然而，环顾四周，国内荧屏“第三者”正当道。于是，国外荧屏成为观众求助的对象。韩剧适时出现，充满童话色彩，高举爱情、亲情大旗的韩剧正如一股暖风慰籍着人们失措的感情。上至60岁的大妈下至十几岁的孩童纷纷投入“韩流”，韩剧迅速流行开来。然而，情节简单、感情理想化的韩剧毕竟带着极大的虚幻成分，远离我国现实生活，海市蜃楼般的爱情虽能一时抚慰人们空虚的心灵，但短暂逃避之后，面对的依然是心中的落寞。
2007年，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根植于我国老百姓生活的《新结婚时代》、《金婚》等重新掀起婚恋剧热潮，但这次不再是对人们婚姻观的冲击，而是在经过质疑、痛定思痛后对传统婚姻中家庭感情的重新认可。这种认可由我国日常家庭剧表现出来，老百姓能轻易找到自己生活的影子，剧中传达的家庭温情容易产生共鸣也更合理，因而更具说服力。这对经历过情感迷失的观众来讲显得弥足珍贵，它让人们多年漂浮的感情终于重归传统家庭温暖，变得踏实、坚定。人们渴望这种温情已久，这种渴望从这些婚恋剧收视率居高不下、备受赞誉清晰可见。
其次，社会的发展需要唤起人们对婚姻责任和人性美好的向往。
信息时代，随着人们对通讯工具依赖性的增强，媒介营造的信息环境对人们的影响力也越来越显示其威力。媒介带有倾向性的观点经过长期传播，受众会认为是客观现实的真实写照，从而潜移默化地进行消化、吸收乃至被影响。同样，大量含有“离婚”、“第三者”因素的婚姻家庭剧经过长期的播放也必然会对人的婚姻观、价值观产生一系列影响。剧情中过多的“争吵”、“欺骗”、“不忠”会在某种程度上消解人们对婚姻的尊重、慎重，而显得草率、随意。而婚姻的稳定不仅是家庭和谐的核心，也是牢牢锁住人们在主流生活轨道上奋斗的重要因素。它能影响一个国家的稳定和发展，而非主流的婚姻观则容易产生一系列负面社会影响。
从1997年到2007年，10年过去了。我国传统主流婚姻价值观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动摇，当然其中有好的变化，如对“男主外，女主内”、“男强女弱”，“从夫从子”等陈腐思想的抛弃。但是，矫枉过正，在抛弃旧思想的过程中，婚外恋盛行、家庭责任感淡漠等浮躁气息也扑面而来。这种现象虽是各种社会因素综合影响的结果，但不能否定其中必有媒体宣传的作用。正如导演尤小刚所说，一些情感剧“将所有的感情不幸全部浓缩到一个家庭中。单纯宣扬人性之恶这一主题，这对社会极具杀伤力。”这种杀伤力对于我国中老年人而言，体现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末掀起的婚外恋离婚高潮。据成都市婚姻登记处工作人员介绍，90年代末至今，成都中老年离婚原因中婚外情原因占据四分之二；对于青少年而言，这种杀伤力则体现在爱情快餐、闪婚、闪离等社会现象中。生于80后，长于90年代，成人于21世纪的青年正是这种现代婚姻观的集中代言人。他们的爱情婚姻观更自由、随意，传统婚姻中的包容、忠诚、责任为张扬个性所替代。对他们而言，婚姻不是传统的过日子的概念，“能一生一世当然很好，但没有白头偕老似乎也不是很严重的事”。他们更注重个人感受，大量数据表明，我国“80后”草率结婚又轻率离婚的数量持续走高。网恋、一夜情、闪婚、闪离以及由此产生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不仅给他们带来生理、心理、经济上的伤害，也成为国家安定必须重视的新问题。这时社会需要婚恋剧重新宣扬家庭温情、美好感情，唤起人们对婚姻责任以及人性美好的向往，以此激发人们谨慎、忠诚的结婚态度。
最后，电视剧制作方市场竞争与广电局整顿的结果。
婚外恋剧作为主体婚恋剧已经发展近10年，在市场的刺激下，从《牵手》、《中国式离婚》到《一声叹息》、《让爱做主》、《牵手》、《青衣》、《空镜子》等等不一而足，题材难免撞车，难出新意，制作方竞争压力大；另外，这些题材从最初的对第三者持否定态度到后来的“公开探索如何让妻子和情人和平相处”已经引发了相当数量女性观众的不满。同时，同题材重复播放，观众审美疲劳，甚至产生反感，收视率下降。制作方这时另辟蹊径，回归主流意识形态，能满足观众新鲜感，反而会达到更好的收视效果。《新结婚时代》、《金婚》的热播正是这一效果的体现。
总之，情感剧热播的背后，折射的是现代中国人婚姻城堡里种种不可言说的隐痛。从人们对剧中人物的热评和对其真实性的强烈共鸣，不难看出，现代婚姻中的忠与不忠、离与不离、分分合合、爱恨交织，透露出的是现代版婚姻围城里的危机重重。 随着物质水平的发展，现代人越来越关注自己的生活状态，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婚姻家庭，所以婚姻题材的作品很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这也显示出中国民众在社会转型期对家庭、婚姻领域出现情感危机的反思。
中国著名婚姻家庭问题专家陈一筠指出：“经过情感震荡冷静下来的中国人会逐渐意识到婚姻本身是一种契约关系，需要双方经营。婚姻所包含的内容除了男女之间性的吸引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例如责任、奉献，最重要的是要学会如何拥有平常心面对平淡的生活。”这种认识需要最具广泛性和影响力的家庭生活情感剧的引导，我们相信婚姻虽是矛盾的，需要我们去探索发现并给予反映，引发反思；但婚姻更是美好的，它值得我们信任、忠诚、维护。没有了婚外恋的婚姻家庭剧，依托亲情同样也能打动并影响观众。家庭亲情的回归既是观众的要求，也是社会的需求。
张萍，华中科技大学武昌分校新闻传播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