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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程度副词的分类描写
作者：彭 坤
朱德熙先生在讲到现代汉语的程度副词时说：“不同的程度副词，除了语义上表示的程度上有差别外，语法功能也不完全一样。”《红楼梦》中的程度副词共计113项。为了描写的方便，我们这里按其所表示的意义的差别，将这113项程度副词分为五小类，即极度、甚度、微度、比较度、近度。现分述如下：
一、表极度
表极度的副词表示动作行为或状态所显示出来的程度已达到无以复加的极点。这小类副词在《红楼梦》中共有21项：太、第一、大相、酷、净、最、最是、过、全、忒、死、万般、极、极是、极其、极致、极力、极力的、一力、至、至少。例如：
第一要紧，把昨日琴儿和丫头梅花，照模照样，一笔别错，快快添上。（P548按：《虚词历时词典》第一——最。以下简称《虚词》）近日邢夫人之胞弟邢德全也酷好如此，故也在其中。（P853按：《虚词》酷——极。）这么件大事，咱们一点摸不着，净当苦差，叫人怎么能齐心呢！（P1224）四人笑道：“这是老太太过谦了。”（P621按：《虚词》过——表示程度超过常理或一般。今语同。）人都别忒势利了，况且都作的是什么有脸的好事！（P107按：《现代汉语词典》忒——<方言>太。以下简称《现汉》）板儿便躲在他背后，百端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P69）如今且说林黛玉，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P48）谁知贾菌年纪虽小，志气最大，极是淘气不怕人的。（P103）这天齐庙本系前代所修，极其宏壮，如今年深岁久，又极其荒凉。（P919）因又拉了宝玉的手，极致殷勤。（P1265）便在女儿前一力撺掇成了，乘夜只用一乘小轿把娇杏送进去了。（P14按：《现汉》一力——尽全力；竭力。）
二、表甚度
所谓表“甚度”，就是表示程度已甚而尚未到达极点。这类副词共有47项：甚、甚是、甚加、甚为、甚实、格外、分外、分外的、生、生生、苦、苦苦、大、大大、大大的、不胜、怪、 深、深为、十分、十分的、好、好好的、好不、好一、好生、好些、稀、一秉、刻刻、好容易、很、细、细细、细细的、万分、自是、颇、颇颇的、堪、非常、多、固是、着实的、何其、何太、何等。例如：
那玉有三寸方圆，形似甜瓜，色有红晕，甚是精致。（P1213）说了一回读书作文诸事，北静王甚加爱惜。（P970）因与小儿同名，心中甚为罕异。（P1265）我虽蒙圣恩格外垂慈，给还家产，那两处食用自应归并一处，叫我一人那里支撑的住。（P1177）我生怕别人贴坏了。（P93按：《虚词》生——甚。）说毕，扬长而去，众人苦留不住。（P128）贾政苦苦叩求认罪。（P352）黛玉看了，不胜伤感。（P991按：《现汉》不胜——非常；十分。）宝钗笑道：“罢了，怪热的。什么没看过的戏，我可不去。”（P305按：《现汉》怪——很；非常。）好金贵东西！这么个小瓶儿，能有多少。（P359按：《现汉》好——用在形容词、动词前，表示程度深，并带感叹语气。）只听山坡那边有呜咽之声，一行数落着，哭的好不伤感。（P288按：《虚词》好不——很。由“好不”的否定式转化而来，“不”字已虚化，无义。《现汉》好不——副词，用在某些双音形容词前面表示程度深，并带感叹语气，跟“多么”相同。）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P58按：《虚词》好一——很。二字同义连用。引此例。）已预备下稀嫩的野鸡，请用晚饭去罢。（P546按：《虚词》稀——很。引此例。）况且贾珍尤氏又待的很好，反转怒为喜的。（P109）湘云听了，心中自是感服，极赞他想的周到。（P401按：《现汉》自是——自然是。）我知道你的心里多嫌我们娘儿两个。（P368）忽在山石背后得了一个五彩香囊，极其华丽精致，固是可爱。（P824）我师何太痴也！（P4按：《虚词》何太——多么。二字义同。）
三、表微度
所谓表微度，就是表示动作行为或状态所显示出来的轻微程度。这小类副词在《红楼梦》中共有19项：微、微微、微微的、些微、些微的、略、略略、略略的、略自、略加、略已、稍、稍稍、稍加、聊、聊可、少、些须、大概。例如：
黛玉微微应了一声。（P947）又哭了一回，遍身微微的出了一点儿汗。（P942）一面看那丫头，虽不标致，倒还白净，些微亦有动人处，羞的脸红耳赤，低首无言。（P194按：《现汉》些微——略微。）也罢，就在此司内略随喜随喜罢了。（P52）贾母等方得略略放心，只好坐以待旦。（P1103）凤姐听是工部里的事才把心略略的放下。（P1011）黛玉略自照了一照镜子。（P1061）又见哥哥升了边缺，正愁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略加寂寞。（P46）虽然稍减了些烧，仍是头疼。（P564）写了降伏心火的药，吃了一剂，稍稍平复些。（P999）按贾政口中之言稍加改易了几个字，便成了一篇短序，递与贾政看了。（P896）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P16）我这里得了一件奇物，今日早起方系上，还是簇新的，聊可表我一点亲热之意。（P301）少站片时，果见贾蔷从外头来了。（P385按：《现汉》少——暂时；稍微。）些须收拾收拾，所喜不曾呕吐。（P446按：《现汉》些须——些许（多见于早期白话）。
四、表近度
所谓表近度，就是表示动作行为或状态所显示出来的程度近乎成为事实。这小类副词共有7项：殆、差不多儿、迥乎、几乎、足、将近、庶几。例如：
一日竟是绝粒，粥也不喝，恹恹一息，垂毙殆尽。（P1019）况且衙门里头的事差不多儿也要完了，不过吃饭瞎跑。（P1007）这声调口气，迥乎不像蘅芜之体，所以不信。（P789）现是腊月天气，夜又长，朔风凛凛，侵肌裂骨，一夜几乎不曾冻死。（P125）那大夫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二三寸长。（P559按：《现汉》足——够得上某种数量或程度。）这将近有半个多月了。（P116）你们也得了可使之物：这庶几不失大体。（P619）按：《虚词》庶几——差不多。
五、表比较度
所谓表比较度，就是表示动作行为或状态所显示出来的程度递进一层，加深加重。《红楼梦》中共有这类副词19项：更、更自、更加、更为、更相、更又、益、益发、越、越加、越法、越发、愈、愈加、愈发、一发、甚至、况、况且。例如：
袭人心里更自悲伤。（P1298按：《虚词》更自——更加。）贾母尚未用晚饭，知是薛姨妈处来，更加欢喜。（P93）再或可巧遇见他父亲，更为不妥，宁可绕远路罢了。（P85）贾母哭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P36）宝钗尚自犹豫，惟有袭人看他爱讲文章，提到下场，更又欣然。（P1306）今日幸得相逢，益叹老仙翁道德高深。（P1332）近来听见益发不好了，也不放他回来。（P1127）到家宝玉越加沉重，次日连起坐都不能了。（P1104）要是他急出个缘故来，不但你添一层烦恼，我越法没了依靠了。（P1124）听得说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最爱斋僧敬道，舍米舍钱的。（P63按：《虚词》越发——与今语同。“越法”同“越发”，“法”、“发”谐音。）这里凤姐愈加不好，丰儿等不免哭起来。（P1254）妹妹近日愈发进了，看起天书来了。（P988）贾珍见父亲不管，一发恣意奢华。（P133按：《虚词》一发——益发，越发。）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P175）况闻贾琏出门，正好大家说说话儿。（P757）况且都是拿得出来的，所以一闻此言，都欣然应诺。（P461）
参考文献：
1、朱德熙《语法讲义》商务印书馆 1982
2、何金松《虚词历时词典》湖北人民出版社 1994.5
3、曹雪芹 高鹗《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0.5 第1版
4、黄伯荣 廖序东主编《现代汉语》高等教育出版社 1996.4 增订二版
5、《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 2005.7 第五版
彭坤，男，河南驻马店黄淮学院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近代汉语 语言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