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诗意简论
作者：田中楼
一、诗意的概念
诗意是一首诗成功的标志，价值的体现。凡说某诗有诗意，那就是对该诗的肯定的评价。其肯定的可能指诗的某一方面，可能指诗的多方面。如说金圣叹的打油诗《咏雪》：“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其诗意多指它的语言的奇怪，它写雪的视角的独特，以及整首诗的诙谐的情趣。再如说顾城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其诗意，则既指思想感情，又指形象、意境。最主要的是在思想感情方面。又如说夏明翰的《就义诗》：“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其诗意，则是指这首诗表现出来的大义凛然的英雄精神和英雄气慨。从人们这种通常的理解来看，诗意应当是一个综合概念。其概念可以这样来下，所谓诗意，是指人们对诗歌的思想、语言、情趣、意境等一方面或几方面的肯定评价。
二、诗意的本质
诗意的本质是什么？笔者认为，是诗所包蕴的独特的精神或文化价值。通常所说某首诗具有诗意，其所指的就是这首诗具有独特的精神、文化认识价值。一首诗具有诗意，它应当至少有一点可取之处。首先它要具有创新性或者个性。诗是以创新立身的。不新就失诗意。新是诗意最重要的本质特征。如郭沫若的新诗《女神》。其从内容到形式都是新的。这种全新的诗作，以其思想和艺术价值，开了中国现代一代诗风。个性本身也是一种创新。如晚唐诗人李商隐的诗，秀丽精妙，自成一格，也深受人们的喜爱。其次它要对人的精神、思想、感情等方面产生影响，引起人的共鸣，使人受到教育或启发。如果一首诗不能引起人的共鸣，那么这首诗是说不上有诗意的。有的诗写得太白，只是口号式的东西，感动不了读者，引不起心灵的波动，那说不上有诗意。大跃进时的政治口号诗就属于这一类，现在早已被历史所淘汰。而写得晦涩难解，扑朔迷离，让读者以读为苦，把读者的心智封死了，那也说不上有诗意。如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些朦胧诗，或者如达达主义者所创作的诗。创作者将自己的诗置于人们的理解之外，结果引起了读者的反感，最终也被历史所淘汰。所以，诗意应当是指诗所具有的独特的，为读者理解、感受、引起共鸣的东西。智利著名诗人聂鲁达说：诗既不能一览无余，又不能让人不知所云。这实际上也是对诗意的一种的真切认识。再次它要是美的。诗意的词性是正面的，是肯定的，是褒扬的。因此诗只有符合这个词性，它才是有诗意的。如果不符合，那么这样的诗也将不能说它有诗意。独特、引起共鸣、美是诗意的三大本质特征。
三、诗意的表现
诗意表现在诗的诸多方面。
1、语言
诗是语言的最高艺术。最精练的语言，最具体形象生动的美的语言是富有诗意的。如汉乐府诗《公无渡河》：“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诗句之精练、形象、生动，可以说达到了极致，特别是虚词的运用，极精确地表达了诗中女性的悲痛和无奈的心态。此诗历来受诗评家的推赏，有的说是汉乐府诗中最好的一首，实不为过。又如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之句。极精妙形象生动地刻画了春风的神奇，含蓄地表达了作者对春风无限赞美之情。因而此句千古流传。最新的诗语更是富有诗意的。创新是诗的本质。新的诗语是新的思想，是新的感受，是最宝贵的创造。如舒婷的诗《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以“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千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照你在历史的确隧洞里蜗行摸索”“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是淤滩上的驳船；”“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涡；”“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等等以前不曾有过的诗语，新颖生动形象地表达了对祖国落后现状的慨叹和祖国新生的喜悦，因而一经发表，立刻引起了社会的轰动，成为了脍炙人口的佳作。只有诗意浓郁的诗作，才能成为佳作。语言的新颖，是诗成为佳作的首要条件。当然诗语的新是有度的，这个度应当是大多数读者或诗专业研究者的接受能力，如果超越这个度，那么就不叫新，而叫故弄玄虚了。故弄玄虚的语言不在诗意之列。
2、思想感情
诗的思想感情对读者产生心灵的美的触动，是诗意的一种重要表现。因为诗是一种精神产品。对社会产生影响最重要的方面就是思想感情，或者说是主题。现实生活中，有的诗让人读来，心无美的动感。如赵丽华的诗《我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一只蚂蚁/两只蚂蚁/三只蚂蚁/一群蚂蚁/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我发誓从现在开始不搭理你了》：“我说到做到/再不反悔”。笔者认为这些诗纯粹是一种现象或心态的记实，太凡俗了，而让读者由此生发不出美感和对于生活或生命的一种新的感悟。因而这样的诗在网上被人恶搞，应当也在情理之中。而有的诗作，让人读来，浮想联翩，总能产生对生活对生命的美的感悟。如台湾诗人郑愁予的诗《情妇》“在一青石的小城，住着我的情妇/而我什么也不留给她/只有一畦金线菊，和一个高高的窗口/或许透一点长空的寂寥进来/或许……而金线菊是善等待的/我想，寂寥与等待，对妇人是好的。所以，我去，总穿一切从实际出发袭蓝衫子/我要她感觉，那是季节，或/候鸟的来临/因我不是常常回家的那种人”。诗作者写的是一般的情爱，但处理得非常艺术，令人耳目一新，读来让人心不由而动，感觉到美，且引发起对社会、人生问题的思考和感悟。像这样的诗，才能说是诗意浓郁的诗，或者说是有诗意的诗。
在这方面，诗最应当讲究健康，讲究美。不健康，不美的诗，让人一读心生厌恶，何谈诗意？诗意是美的概念，是肯定的概念，不是否定的概念，丑的概念。
四、情趣
诗有情趣也叫有诗意。有的诗让人发笑，让人思考，情趣横生。如苏东坡的《戏题》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儿子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作者反一般人情来写，让人忍俊不禁，哈笑之后，领悟到作者的对于现实的反讽，因而更感其妙趣，品味再三。此诗广为流传，其原因就在于此。《琴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此诗趣在思辨。让人对琴声这一现象进行思考，不由不对作者的妙思妙论啧啧称奇。又如顾城的诗《土拨鼠》：“土拨鼠在挖土/有人问/土里有什么/土拨鼠说：/土里有土”特别是最后一句，真是趣味横生，让人回味深久。金圣叹的一些打油诗之所以流传，也正在于它情趣上，虽然有的并无多大意义。一般的打油诗皆由趣取胜。不过趣也有健康的，不健康的，美的，不美的。不健康的、不美的插科打诨，也是不能称为有诗意的。
五、意境
诗的整体意境很美，也叫有诗意。有的诗把语句分开来看并无多大诗意，但从整体看就很有诗意，而且还是佳作。如马致远的《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西风古道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整首诗作，分句来看就不如整体来看，从整体来看，诗境就浑然一体，诗情更加突出，更加感人。此诗成为少有的元曲小令佳作，因意境取胜。又如日本的童谣诗《路边的石头》：“路边的石头真好玩/经常蹲在晴空下/夜里看着星星花/雨淋湿了风会吹干它/而且最了不起的是/任何人都依靠它坐下”。诗作描绘的情景，无法拆解，整体来看诗意很浓，是一首好诗。
六、意象
诗的表达总是很讲究具体形象的。在诗作中用以传达诗作者的思想感情的形象就叫意象。意象有的是单个的，有的是多个的。意象新奇、独特或者非常感人，那么诗因此也就很有诗意了。有的诗的意象是显性的，在诗句中具体显现着。有的诗作的意象是隐性的，得从诗句感受通过想象来把握。如日本民歌《四季歌》：“喜爱春天的人儿是/心地纯洁的人/象紫罗兰花儿一样/是我的友人/喜爱夏天的人儿是/意志坚强的人/象冲击礁石的波浪一样/是我的父亲/喜爱秋天失儿是/念情深重的人/象描述爱情的海燕一样/是我的爱人/喜爱冬天的人儿是/心地宽广的人/象融化冰雪的大地一样/是我的母亲”。此诗中的意象如“友人”“紫罗兰”“父亲”“波浪”“海燕”“爱人”“母亲”“大地”都是具体可感的。这些意象很好地构成了一种比喻关系，表达了人们对于人情性的认知理解，给人以生活的教益，很美，很动人。而如古希腊西摩尼德斯的诗《温泉关口墓志铭》：“过路人，请传句话给斯巴达人，/为了听从他们的嘱托，我们躺在这里。”诗中没有具体的意象，“过路人”不确指，而说话人又看不到。这样的诗，意象在诗的背后，即读者要通过读诗从诗句的情义上来把握。此诗虽然只两句话，但塑造出了一个英雄群像，含蓄地表达了斯巴达英雄们对祖国人民的爱和期待人们不要忘记他们的心态。此诗因诗句极其简练而巧妙地塑造了英雄群像和诗情感人而成佳作。再如前言的夏明翰的《就义诗》也是如此。
此外，诗意在结构、构思上也有所表现。但比之于如上六个方面不够突出，故略而不谈。
总之，笔者认为，诗意这个人们谈诗论诗经常运用的概念，也应当纳入到诗歌理论当中。因为它既然存在，那么就有它存在的价值。人们对这个概念只用不思，无疑是一种粗心的缺憾，真正弄清了它的种种内含，才是正确的做法。以上是笔者的粗浅的研究，且作对它研究的引玉之砖吧。
田中楼，河南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北校区中文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