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易安体的语言艺术特征
作者:王宝奇
一、易安词语言清新自然,极富表现力。《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前人以为“语新意隽,更有丰情”(《草堂诗余隽》),蒋一葵《尧山堂外纪》说:“当时文士,莫不击节称赏,未有能道之者。”其结句“绿肥红瘦”,拈用平易通俗、普通寻常的字眼,不仅形象逼真地写出了风雨之后,海棠绿叶肥茂、红花凋残的景象,而且十分传神地表达了寂寞深闺中抒情主人公惜春怜花、无比惆怅的细腻感情,所谓“委曲精工,含蓄无穷之意焉”(《草堂诗余别录》)。特别是用“肥、瘦”写海棠,令人耳目一新,极富情趣,王士祯认为“人工天巧,可称绝唱”(《花草蒙拾》)。《凤凰台上忆吹萧》被称为“出自然,无一字不佳”(《词的》),其前结“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三句,“婉转曲折,煞是妙绝。笔致绝佳,余韵尤胜”(《云韶集》)。《念奴娇·萧条庭院》以自然流畅的语言,描写春天的景物及其孤独寂寞的感受,情景兼至,媚中带忧,其“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尤为人称颂。宋代黄升说:“前辈尝称易安‘绿肥红瘦’为佳句,余谓此篇‘宠柳娇花’之语,亦甚奇俊,前此未有能道之者”(《唐宋诸贤绝妙词选》)。词人创造性地将“宠”、“娇”两个形容人的平常字眼,移用来写柳写花,“宠”字活现了新柳的婀娜多姿、轻摇慢舞的景象,“娇”字突出了鲜花的艳丽得意情态,而花、柳的得意与得宠,又反衬了词人的冷落和寂寞,新丽奇俊,耐人寻味。
二、易安善锻化和提炼口语入词,即所谓“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彭孙遹《金粟词话》)。《转调满庭芳》煞拍“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表现怀旧恶今的悲苦烦闷之情;《凤凰台上忆吹萧》过片“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表现丈夫离别而无法挽留的痛惜依恋之情;《行香子》结句“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以天气的变化多端表现词人对牛郎织女相会和离别的关注与担心,都完全是口语化。《念奴娇》“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声声慢》“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永遇乐》“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等“皆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词意并工,闺情绝调”(《金粟词话》),都是“以寻常语度入音律”(张端义《贵耳集》)炼俗为雅的典范,它对北宋末期华贵典雅的词风无异是一次不小的冲击。
三、易安词语言的精美化还表现在具有优美的音乐感。李清照的词富有音乐美,她极注意“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李清照《词论》),还讲究舌、齿音的交错和叠字的连续运用。像《声声慢》起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连用14个叠字,充分利用其双声叠韵、唇音齿音相互交错的发音效果,形成顿挫有致、沉重抑郁的节奏旋律,有层次、有深浅、自然贴切地表达了孤独、寂寞、凄凉、忧愁、感伤等复杂细腻的情感和心境,读来令人荡气回肠,被前人推许为“千古创格,亦绝世奇文”(《冷庐杂识》),从南宋起就不断有人学习和效仿。《诉衷情》下片“人悄悄,日依依,翠帘垂。更挼残蕊,更撚余香,更得些时”,借助于描写和修辞,构成了优美的节奏和旋律,表达了词人在清冷的月夜深切思念故土家园的情形。易安词语言优美的音律节奏,富有鲜明的音乐感,大大增强了作品的抒情效果和艺术魅力。
李清照词独具特色的精美的语言艺术特征,代表了北宋文人词语言的新高度。她从书面语言和时人口语中吸收有生命力、有表现力的成分,锤炼入词,创立了清新自然、生动活泼、富有音乐感的精美语言,这无疑对词的健康发展,具有积极的意义。无怪乎清人沈谦说易安词的语言“极是当行本色”(《填词杂说》)了。
王宝奇,陕西宝鸡职业技术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