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古诗词教学的一些尝试

作者:张守敏




  先圣孟子论中国人要“知言养气”,中国诗人下笔为文,自有一番文气。吟读古典诗词时,你会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一种连绵不断的内在气息。这种“气”在具体语境中,它或表现为“刑天舞干戚”式的怒气,或表现为“青春作伴好还乡”式的喜气,或表现为“何处相思明月楼”式的怨气,或表现为“孤舟蓑笠翁”式的傲气,或表现为“山气日夕佳”式的真气……
  “状飞动之趣,写冥奥之思”。[1]灵气首先是一种极有韵味的情趣。这种趣味尤其出色地表现在写景类诗词中。“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程颢),诗歌以一种充满童趣的直观智慧或泛拟人化心态来观照自然万物,“挫万物于笔端”,[2]与自然万物进行种种情味十足的对话、嬉戏、切磋,与自然万物达成极有情韵的默契。“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一尘不染、明净清幽的山间松林,配以淙淙有声的清泉、欢快活泼的少女,使原本清新宁静的山村又洋溢出和平安乐的气氛。自然与人的和谐共处,相得益彰,构成一幅如此妙趣横生的绝美画面,这怎不令人心驰神往呢?
  灵气还是一种洋溢着东方智慧才情的理趣。我国的古诗词,不像欧式诗歌那样,具有一种充满睿智的纯粹哲理意味,具有一种深度的纯认知意义,具有一种缜密强悍的逻辑张力。它呈现的是与东方智慧的主观、直觉、神韵、灵性相比照的一番境界:客观、思辨、规律、逻辑。它习惯于采用较轻松的笔调,把智慧哲理举重若轻地附着在、融化在感情充沛的诗歌形象之中。“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山有情水也有意,物也陶陶人也融融,从而构建出一种至美至纯的世界。“我”梦“蝴蝶”还是“蝴蝶”梦“我”,“我”看山“不厌”,或许山看“我”也“不厌”吧!字里行间渗透的是庄子的哲学奥妙,实现了一种艺术化的“天人合一”。
  古诗词“情趣”与“理趣”的兼容性,为我们打破传统的古诗词教学模式,确立新的教学思路指明了方向。
  
  一、“吟”“唱”结合,品情趣。
  
  不少老师担心学生因不理解诗词的意思,而影响对诗词的感悟,进而影响对古诗鉴赏题的解答。结果,遇字必解,遇句必疏,把古诗词课上成了古文讲解课。老师的教学方法有时也直接影响到学生的学习方法,不少学生上到高中,也仍然照搬初中时的那一套,总以为背熟了每首诗的注解,就可以学好古诗词。殊不知,老师认认真真讲课,只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境地;学生辛辛苦苦学习,只换来个“事倍功半”的效果。
  “诗无达诂”,“中国的传统文化根本上是一种感悟的文化,而不同于偏于分析的西方文化。”[3]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品味古诗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可感悟不可析分的渊源。然而,古诗词又分明以或柔或刚或曲或直的气息,着实让你温馨甜蜜让你低眉蹙额,让你俯首呢喃让你仰天长啸,让你思接千载让你神游太空。
  可见,教学古诗词必须以品味感悟为基础,让学生“直接面对古代原典的白文,自己去感悟其内在的意义与神韵,发现其魅力。”[4]让学生真正领会这种“灵气”,让学生像“凄凄惨惨戚戚”的李清照一样,反复吟读优秀的古典诗词。“读”的方式多种多样,什么音读、意读,什么情读、美读等等,这些都是很好的方法,但我们还是尝试了陈少松教授的“吟唱”法。按陈教授的介绍,“吟读”,就是拉长声调像唱歌那样读。[5]常回想起电影电视中古代私塾先生摇头晃脑吟读“之乎者也”的滑稽相,兼之读一个字拉长几个拍子的怪音调。以前常忍俊不禁,老觉得私塾先生实在迂腐和滑稽。现在看来,其实私塾先生的陶醉样,正是“读”者与“作”者的心灵合一,达到了“意会”的最高境界。刚开始尝试时,学生也觉得有些滑稽,只记得笑而不记得读。时间长了,他们也品出了这种读法的趣味来。古诗词属“气”的东西,而拉长音调需要运“气”,学生在“吟读”过程中,将身体中的“气”同诗词中的“气”汇合起来,就有一种“回肠荡气”之感,仿佛字字句句皆出于己之口,仿佛浓浓情趣(即“气”)皆出于己之心,达到“我即作者”的高境界。
  优秀的古典诗词,总能“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写景也必豁人耳目”。[6]学习古诗词能否把诗人“沁人心脾”的“情”给品味出来,是衡量其鉴赏能力的关键之所在。学生只有进入诗境,才能同诗人产生共鸣,怨诗人之所怨,悲诗人之所悲;喜诗人之所喜,乐诗人之所乐;憎诗人之所憎,恨诗人之所恨。
  我们曾做过实验,让一组学生在安静的环境中“吟读”,再让另一组学生在播放的背景音乐中“吟读”,结果大不一样,第二组“吟读”的感情明显要比第一组充沛得多。我们发现,音乐一出,学生的情感一下子就被“挑”出来,而能自然地和着音乐的拍子读出诗词的节奏,并能就着音乐的风格读出诗歌的情调。音乐更容易让学生进入诗境。
  我们又尝试让学生“唱”诗词。“借古人之境界为我之境界者也。然非自有境界,古人亦不为我用。”[7]和乐而“唱”,就是创设相关的氛围让学生“自有境界”,让学生更容易品味出诗歌的“情趣”。在怆恻缠绵的《虞美人》中,学生自能品味李后主“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去国之思,失国之悲,亡国之恨;在低徊幽怨的《一剪梅》中,学生自能品味李易安“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连绵不断难以排解的相思之苦;在昂扬沉雄的《满江红》中,学生自能品味岳武穆“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满腔热血和浩然正气。
  “吟读”乃随时随地都可用,在教学中应常用。“唱”因原配音乐有限,而更多的诗词也难以找到相匹配的乐曲。尽管效果好,但不能常用。以“吟”为主,以“唱”为辅,“吟”“唱”结合,方为明智。
  
  二、“文”“史”结合,悟“理趣”。
  
  “文”指“文本”,也即诗词本身;“史”指相关的写作背景和诗人其人其品等。
  “知人论世”是深刻理解古诗词的重要途径。了解了陶渊明归隐田园的决绝,才能更深地理解他“误落尘网”的悔恨;了解了王维曾醉心于佛学,才能更深地理解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空灵。
  在古诗词中,最具有“理趣”特性的要算苏轼的作品,如《念奴娇·赤壁怀古》,词人将阔大的空间与漫长的时间,将抽象的历史现象与生动的自然景观,将对历史的深沉思考与对现实的无限感慨高度统一起来,体现出无尽的“理趣”。在教学这类诗词时,需引导学生联系写作背景和其人其品来学习,才能从深层次感悟其内在的“理趣”。谪居黄州的苏轼,背负着“乌台诗案”沉重的劫难,携带着方方面面泼给他的脏水,宦海沉浮,世态炎凉,人生百味……他来到赤壁矶,欣赏到了长江的非凡气象,不禁悲叹“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韶华易逝,人事无常,功名富贵本是一场虚幻,内心不由感到沉痛和伤悲。而另一方面,苏轼深受儒道佛思想的影响,他的赤壁怀古,其实是为了思今,是为了抒发一种心绪,寄托一种情怀。在一段内心愁郁的心路历程中,我们看出了诗人因受儒家文化影响而表现出的不忍虚度,渴求有所作为的雄心壮志,也更看出了诗人因受道佛两家的影响而表现出的开朗和旷达虽然生不逢时,空有一腔抱负,但对得起天地良心。不过“风流人物”也是要被历史长河淘尽的,不如在江月、江风中举杯逍遥吧,诗人在失落和感伤中找到了解脱。儒家、道家这一对“死敌”,在苏轼身上竟能如此和谐地统一起来。这就使得他的诗词创作充满了一种放达、调皮、轻松的“理趣”。
  感悟古诗词的“理趣”,是高中生的一个最难点。但如果我们能引导学生善于将诗句跟诗人的思想和写作背景联系起来,应该可以化难为易。
  品情趣,悟理趣,让学生学习古诗词不再纯粹为高考4分或5分的默写题而背古诗,不再纯粹为6分或8分的鉴赏题而学古诗。让学生反复“吟唱”,深入感悟,不断“养气”,润物无声,积淀于心,能够“借古人之境界”“为我用”,以求得修炼涵养和提高能力的双赢。
  
  参考文献:
  [1]皎然,《文镜秘府论·论文意》
  [2]陆机,《文赋》
  [3][4]钱理群,《学魂重铸》第199页
  [5]陈少松,《古诗词文吟诵》第221页
  [6]王国维,《人间词话》第56节
  [7]王国维,《人间词话删稿》第14节
  张守敏,广西灵山县灵山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