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评刘亮程的《树的命运》
作者:金立群
经过如是一番联想,这篇文章的好处就“比”出来了。作者刘亮程也讲树的命运——被砍的命运,不能自由生长的命运,但其中最吸引我们的不是那理性的分析、深广的忧思,而是一种——垂头丧气的神态,是的,读着这篇文章,我的感觉就是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对我说着他碰到的那些倒霉事。他不是站在理性的人类的角度去审视一个事实,而是站在感性的生命的角度,站在和树一样的感觉的角度去感受一种命运,他发出叹息,现出苦笑,自暴自弃地调侃——“现在城市中的树,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它太孤独了,活着有啥意思,想想死掉算了。”当我们看到这样的句子,当我们被问到“你想想,你要是那棵树,你死不死”,这时的震撼绝不是来源于一种功利的计算,而是来自于生命本身。
托尔斯泰借他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列文之口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所谈的东西,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感到的。”这正是文学的真谛所在。即如这篇散文,处处是作者的所感。作者没有一句话写到树被砍了以后可能带来哪些不良的后果。树的命运给作者带来的是心灵的创伤。从树的命运中,作者感到了人性中的“恶”,目睹了生命的无缘无故而又无辜的毁灭。正是这种“恶”,这种“毁灭”,让他心痛。
在这里,作者悲叹树的命运——却不是将树当作我们获得幸福生活的工具、手段,因为我们不注意爱护自己的工具,毁坏了工具,所以叹息,所以觉得可惜,就好像对着一支用坏的圆珠笔一样。作者是将树当作和我们人一样的有感觉的生命来写的,树也有他们所向往的生活,也有他们所创造的美,所积淀的历史。然而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美、他们的历史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从行文来看,作者似乎是在闲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这却正是文章的魅力所在。这是一个充满阅历的人,在闲时絮叨起他那些散布于天南海北的朋友的命运。他可以由这个人说到那个人,自然也可以由这棵树说到那棵树;他可以由居于此处的朋友说到居于彼处的朋友,自然也可以由长于此处的树说到长于彼处的树。正是在这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的闲扯中,我们渐渐感到了一种无法逃脱的命运的普遍性和必然性。待到文章的结尾,作者叹息自己没有一个地方能放得下那被砍下的巨大树根时写道:“我原想把它买下来。可是,我在乌鲁木齐没有一块私有地方能放得下它。这样的巨大东西,应该只属于辽阔大地。”我们也不禁要叹息了。我们的叹息难道会仅限于单纯的滥砍滥伐和环境的破坏吗?整篇文章的境界显然大大超越了具体的“环保题材”,而关涉了有关如何看待生命,生命与生命之间如何相处的哲理思索。
一篇好的文学作品,当然应该拥有这样的动人魅力,以及一层层可以被不断挖掘的蕴籍的情思。
金立群,文学博士,湖北经济学院艺术与传播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