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唐代西域边塞诗的文化意蕴与民族交融

作者:朱秋德




  平生一顾重,意气溢三军。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剑文。
  弓弦抱汉月,马足踏胡尘。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9]
  骆宾王对西域边塞的军旅生活充满豪情壮志,为了建功立业宁肯战死在沙场。“不求生入塞”之语,是针对班超“但愿生入玉门关”而言,表现出经历了民族融合的洗礼之后,唐代文人不同于汉代使者的心理状态。
  
  四
  
  中土文人本来重华夷之辨,称中土主体民族为华,称周边少数民族为胡,并且把以华化胡作为自己的历史使命。即使在民族融合时期,许多边塞诗人也仍然以化胡自许,认为他们是在对周边少数民族进行同化。骆宾王《久戍边城有怀京邑》诗称自己“西之似化胡”。西晋王浮曾作《老子化胡经》。敦煌写本《老子化胡经》作于北魏时期,假托老子到西域去传播道教。骆宾王借用这一典故,把自己随军西征、驻守边塞说成是化胡之举,是用中土文化去改造周边的少数民族。
  化胡是许多边塞诗人的自觉意识,实际上,他们一旦深入边塞,就不可避免地受到当地少数民族文化的熏陶。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当地少数民族文化都在浸润着这些边塞诗人。岑参《轮台即事》云:
  轮台风物异,地是古单于。三月无青草,千家尽白榆。
  蕃书文字别,胡俗语音殊。愁见流沙北,天西海一隅。[10]
  岑参在此还是把边地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作为异己对象看待,对它很不适应,可是,在他的《奉陪封大夫宴得征字时封公兼鸿胪卿》诗中,我们体味到的却是另一种情调:
  西边虏尽平,何处更专征。幕下人无事,军中政已成。
  座参殊俗语,乐杂异方声。醉里东楼月,偏能照列卿。[11]
  从这篇作品不难看出,诗人置身于中土文化和西域文化混杂的氛围中,饮酒作乐,尽情享受,并没有什么难以适应的感觉,而是沉醉其间,身心俱适,诗人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对当地少数民族文化产生认同心理。唐代边塞诗从音乐舞蹈到衣食住行,多方面展现了中土文人的胡化情况。
  胡笳本是西北少数民族的乐器,后来传人中土,在军中经常使用。胡笳吹奏的多是少数民族乐曲,因此,许多胡人听到它的声音就感伤落泪,产生思乡之情。唐代边塞诗经常提到胡笳,并且也兼有触发乡情和鼓舞斗志双重功能。岑参《酒泉太守席上醉后作》云:
  酒泉太守能剑舞,高堂置酒夜击鼓。胡笳一曲断人肠,座上相看泪如雨。
  琵琶长笛曲相和,羌儿胡雏齐唱歌。浑炙犁牛烹野驼,交河美酒金叵罗。
  三更醉后军中寝,无奈秦山归梦何。[12]
  这首诗是在酒泉边塞所作。当地太守酒席上舞剑助兴,乐人用胡笳演奏的曲调令人泪下如雨。听胡笳而落泪,显然是勾起乡情的缘故。胡笳还是军队仪仗的组成部分。岑参《献封大夫破播仙凯歌六章》之三:“鸣笳叠鼓拥回军,破国平番昔未闻。大夫鹊印迎边月,大将龙旗掣海云。”鸣笳是高奏凯旋乐,庆祝胜利,表现军威。由此可见,北方游牧民族对胡笳的感受和体验,中土文人在边塞都领略到了,并且是怀着认同心理,在这方面已经没有胡汉之分。
  民族融合是多渠道进行的,边塞诗人的胡化也体现在各个方面。前引岑参《酒泉太守席上醉后作》中“琵琶长笛曲相和……无奈秦中归梦何”,诗人耳听胡歌,品尝具有浓郁少数民族风味的佳肴,痛饮西北边塞出产的美酒,尽兴而醉,梦中才感到家乡的遥远。对于人来说,五官感觉的形成是以往全部历史的产物。边塞少数民族文化参与了唐代边塞诗人各种感觉的发展演变过程。边塞诗人的许多感觉实际上已经胡化,和那里少数民族成员的嗜好日益接近。各民族成员之间的相互同化,一般都是从衣食住行等基本生活需要开始的,以后才逐渐提升到道德、审美层次。唐代边塞诗人的上述作品,从一个侧面展示了民族融合所呈现的这种特点,以及他们的感觉、心灵所发生的相应变化。
  
  参考文献:
  [1]全唐诗卷一二八[M]
  [2][3][4][5][9][10][11][12]全唐诗卷一九八[M]
  [6]汉书·西域传[M]
  [7]后汉书·班超传[M]
  [8]礼记·檀弓上[M]
  本文为新疆石河子大学哲学社会科学发展规划基金项目(RWSK2006-Y31)。
  
  朱秋德,新疆石河子大学文学艺术学院教师。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