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才女谢道蕴
作者：李桂娥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
这则材料讲述的是谢安与子侄们雪天吟诗的故事，而谢道蕴以“柳絮”咏雪花，最得叔父赞赏。在中国文学史上，大概谢道蕴是最早以“柳絮”比喻雪花的人，在美感方面，“柳絮”轻灵、柔软而洁白，的确比“盐”要灵动、自由得多，不仅具有“形似”的特点，更具有“神似”的妙处，可见她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之高。早在汉代，男人们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不愿女人有文化，更害怕女人有独立的思想意志，所以一直以来，对妇女采取的是一种“愚民政策”，为妇女指定的只有《女诫》、《烈女传》之类宣扬奴隶精神的读物。谢道蕴生活在书香门第，自幼接受了良好的艺术熏陶，加之魏晋“文的自觉”的时风影响，故能以丰富的审美想象力和创造力，博得叔父及世人的赞誉。
谢道蕴不仅有文才，风度气质亦佳，举止言谈受叔父谢安的影响，很有一种女中豪杰的味道。据《世说新语·贤媛》记载，“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可见，她是个不矫揉造作，没有脂粉气，很有性格的女子。这样一个女子，对婚姻的要求怎样呢？
在那样的年代，每个人都难逃包办婚姻的命运，出身豪门的谢道蕴也不例外，她嫁给了父母为她选择的王凝之。王凝之出身于名门望族琅琊王氏，是著名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论家世，可谓门当户对，论人材亦不坏，在当时应该算得上一桩好亲事了。但谢道蕴对这桩婚姻却十分不满，为什么呢？因为她是一个知识女性，对婚姻的理解不止于这些外在的东西，而是更看重内在的精神气度。
那么，这个令谢道蕴不满的王凝之是怎样一个人？据《晋安帝纪》记载：
凝之事五斗米道。孙恩之攻会稽，凝之谓民吏曰：不须防备,吾已请大道，许遣鬼兵相助，贼自破矣。既不设备，遂为恩所害。
这是王凝之作会稽内史时发生的一件事。作为地方长官，当贼人来围攻时，他不是组织军民奋力抗击，而是迷信什么五斗米道，竟命民吏“不须防备”，最后不仅会稽被攻陷，连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这则故事听起来真是有点荒唐可笑，从中也不难设想王凝之为人的一贯“风格”。
一个是冰雪聪明，一个是滑稽迂腐，谢道蕴嫁到王家后，对这个丈夫实在是难以接受：
王凝之谢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还谢家，意大不说。太傅慰释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材亦不恶，汝何以恨乃尔？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从上述材料不难看出，新婚不久的谢道韫，就对丈夫从打心眼里因瞧不起而“大薄”之，而且回娘家时，也毫不避讳地表示自己的不满，“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对丈夫的鄙视溢于言表。
这种行为在今天看来，实在算不了什么。但是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可就真是一种胆识的表现了。因为在那个年代里，女人是无权掌握自己的命运的。结婚前，婚姻对于一个女子可谓轻如鸿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逆，出嫁的明明是女子自己，而她们偏偏没有丝毫发言权。谢家为维护家族利益，把自家优秀的女儿嫁给一个没多大出息的男人，这当中自然不会在意女儿的感受，从封建家长制角度出发，也没这个必要。可是谢道蕴毕竟生活在魏晋这样一个新的时代，她不愿再默默地忍受包办婚姻给自己造成的伤害，不仅敢怒，而且敢言，以满腹“牢骚”发泄了自己对“父母之命”的不满。
而结婚后，婚姻对于一个女子就可谓重于泰山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一天经地义是万万不可违逆的，女人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再有不是，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夫者天也”，天就是主子，主子是不能违抗的。而谢道蕴不仅没有视丈夫为“天”，反而对他大加损贬，这不是向封建夫权的挑战是什么？！
的确，谢道蕴这个胆识过人的才女，改写了中国封建妇女逆来顺受、懦弱不争的形象。虽然她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婚姻命运，但毕竟有了对抗的意识，这比起以“柳絮”咏雪花来，是不是更为难能可贵？
李桂娥，河北张家口教育学院宣化分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