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3期

应用文的古今流变及社会价值

作者:关韶云 潘 伟




  应用文真可谓古已有之,不管从青铜器上的金文(后世出土的大量商周时代的青铜器铭文,很多都属于我们今天所说的应用文),还是从《尚书》中的典、谟、训、浩、誓、命都可以清晰看到,它们有了大致相同的行文格式。但第一批的具备应用的文字应该讲是殷墟甲骨文,这或算是最早的应用文雏形,它们不少是殷周时代占卜、祭祀中记录的国事活动。如果要就一种相对规范的体裁来说,也可以用《尚书》为例。它属于最早的一部典籍,在某种程度上说是殷、周两代的公文选编(当然有些文章是后人根据传闻整理追记的),因为不论从体裁规范、语言体式或者风格形式它都有应用文的独特因素体现。以后随着社会的进步作为人们交际的重要工具的应用文,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仅就《左传》《国语》等典籍统计,到春秋时代,我国正式应用文体裁已不下十来种。由此可知,应用文可以说源远流长,而且是与时俱进的重要文体。
  
  一、应用文的生发与实义
  
  用古人的眼光看,我们所说的应用文起源于宋代,当时的人把骈体文看作应用文。这种文体属于由六朝时的“应”和唐代的“应制”所写的文体演变而来。在我国六朝时期,人们把文人依照帝王的命令所作的诗与文称作“应诏”,而在唐代把应皇帝命令而作的诗与文称作“应制”。所以后人便称骈体文为应制体,也就是当时人所说的应用文。宋朝的诗人张侃在其《拙轩集》卷五《跋陈后出再任校官谢启》中云:“骈四俪六,特应用文耳,前辈直曰世间一种苛礼,过为谨细。”赵彦卫《云簏漫抄》卷十亦云:“康伯可捷于歌诗及应用文,为教坊应制。”这些著作中所出现的“应用文”都是指骈文。
  我国古代概念下的应用文由于其特殊的根源,导致该种文体内容空洞,大多是注重歌功颂德,对国政事务没有多少贡献,大都不是今天意义的应用文,是志在博得在位统治者欢心的文艺类作品。当然骈体文本身也有应用文的特质,它的发展对文学也起到一定意义上的积极作用。但古人所说的应用文,毕竟着眼于“应”的意义。而我们今天所说的应用文却着重于“用”的内涵。本论文正是从今天的应用文定义去解读古代相同或相似的文献资料。
  应该说古人所说的应用文不是今天的应用文,但我们今天所说的“应用文”一词,是从古人那里搬过来的,二者之间当然具有一定联系,都突出了应用文作为一种文体的实用性质。但不同的是:一从“应用文”一词所涵盖的范围来看,现代的“应用文”主要是指国家机关、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以及人民群众办理公私事务、传播信息、表达意愿所使用的实用性文章;而古代的“应用文”仅指朝廷的下行公文(“朝廷制诰”)和臣僚的上行公文(“缙绅表启”)。诸如《史通·六家篇》所说:“盖《书》之所主,本于号令,所以宣王道之正义,发话言于臣下。故所载皆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可见古代的应用文的范围远比现代应用文狭隘的多。二是从文体的角度看,古代“应用文”专指骈体文,而今天正好相反,主要是用散文体,只是在某些特殊类别如祭吊碑铭之类的文章中,有时还骈散兼用或韵散并用,在这里古人比今人更重视文体的审美作用;三是就人们使用“应用文”这一目的来说,古人带有投机取巧、博取名利之意,而今天的人则主要是为了实际需要而用之,强调了它的社会功能。
  
  二、应用文之“用”
  
  重视文章的社会作用,使应用文有了生殖和繁衍的土壤。因而也有了重视应用文的写作规范和应用文的理论研究的传统。
  先秦的人都非常重视应用文的应用。当时的人把《诗》与《书》汇成不同的诗文集,表明时人已有文体分类意识,《尚书》本身可说是对应用文的分类。足见当时的统治者对外交辞令的写作是何等重视。现存文献中可看到的真正对应用文进行分类及功能研究的是曹丕,它《论典》其中有说:“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其后晋初陆机访《文赋》又将文体分为诗、赋、碑、诔、铭、箴、颂、论、奏、说十类,其中大部分就是应用文。而更系统的论述有稍后于陆机的挚虞《文章流别论》。到梁代萧统的《昭明文选》,其重要成就就是首次在文体史上划清文学作品与应用文作品的界线,指出诗、赋、散文的特点在于“以能文为本”,即“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不同于其他类的文体重在应用。这就有了当时的“文”,“笔”之分,而“笔”就主要是指应用文。
  以后,对应用文的社会功能论述得最为明晰的当推明代的散文家宋濂,在《曾助教文集序》中可知,古代应用文划分的依据比较多,除诗、赋、骚等文艺类,萧统《昭明文选》分36类;刘勰《文心雕龙》分31大类,因此应用文也就被赋予不同的社会功能。像诸葛亮的《出师表》,表作为应用文的一种,其社会功能在于向领导者提出各种建议。
  而在现代,人类社会正在向信息社会过渡,作为信息传播重要载体的应用文,其社会功能越来越明确,种类也更多,主要是用于进行公务活动或私务活动。具体而言,应用文作为某种公务文书时所扮演的角色有的与外交辞令是相似的,可以说今天的公告就和远古时代外交辞令的演变有关。现代应用文体继承了古代应用文的社会功能,但更为规范化,不管是载体的规范,还是语体的创造都有了很大的发展。不再是用于追求声名地位,进行阿谀奉承的工具和手段,人们对它的态度有了莫大的转变。但它也除却了过去推崇的辞语华美,爱对仗,讲音律,好用典等等形式追求,变得更口语化、通俗易懂、简便实用。
  
  三、应用文的价值
  
  由于应用文在社会生活中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我国古代对应用文的写作格式历来也非常重视。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下令全国:“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史记·秦始皇本纪》)算是开创了用行政手段来统一公文写作的先例。到了汉代,便开始以法律的形式对公牍文的写作规范作出明确规定。以后各代竞相效仿,并且制定了违犯格式的惩罚条文,甚至连漏字、涂改都要受到本责,其严厉程度可想而知。这些繁文缛节虽然不尽合理,且带有浓厚的伦理色彩,但对规范公牍文的写作也确有积极作用。
  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体现了我国奏折惯用的“疏”格式。时至今日,现代应用文继承了古代应用文的特点,有严格的形式。从公文的内容看,它有一套自成体系的撰写格式和规范要求;从公文的形式看,它有规范的文面,眉首、主体、版记等各部分都纳入标准化管理;从公文的管理看,有一系列的办文程序、管理制度。这些形式化的规定和要求,在行文中都必须严格遵守,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能自行其事、擅自改变。通过这样标准化的管理和规定,现代应用文的使用和古代应用文要求和规范是没有什么两样的,它易于传递信息,有利于公文的统一管理。
  譬如宋朝欧阳修所著的《祭石曼卿文》,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一篇悼词,这也是应用文的一种。祭文中,“呜呼曼卿”,三复其词,如呼唤老友。全文三呼三叹,一叹一转,将赞颂、哀思、痛惜之情步步推向高潮。这种写作的格式与我们今天所写的悼词是近乎相似的,我们今天悼词主要分为:标题;表示沉痛心情;介绍死者的生平事迹;评价;对死者的逝世表示惋惜并勉励后人五个部分。
  然而现代应用文中的意义更多的是社会价值,它在形式上已有很大的演化,从中我们能发现:
  第一,现代应用文的思维首先是“应用”,这确定它的思路是开门见山,直接叙述,用最简洁的口语来表达意思。而我国古代的应用文,由于受到政治道德和制度的制约,一般上书在位者或者身居高职的人,语言要求婉转,切不可直言不讳,尽可能用含蓄的语言来表达意思。
  第二,现代应用文语言侧重于简洁明快,通俗易懂,清楚顺理,决不堆砌词藻,尽量少用或不用描写、夸张、渲染等手法。而古代应用文,文字比较华丽,多用修辞手法,多有抒情,多有议论。
  第三,古代应用文是个封闭的体式,从内容到形式相对较稳定,规范。而现代应用文是个开放的体式,随着社会在科技带动下,它不断被带入新的信息,新的语言,新的内容,新的格式等等。现代应用文是处在变化之中的。
  第四,就审美思想来说,由于古代应用文产生的环境是个农业社会,它从一开始虽然就具备了实用性这个特点,但它还必须适应当时的社会需要,应帝王之命而作,因此它要有“三表” (墨子),要文以载道,便有了“知言养气”(孟子),“纡徐委备,往复百折”(宋苏洵),“词采精拔”(梁萧统)等等美学要求。而现代应用文“用”为第一,“用”得合理恰当就是美。正是因为应用文的实用性,导致应用文的写作要求内容、形式以及情感统一,进而体现出一种和谐之美,这就是现代应用文的审美特点。
  随着应用文使用范围越来越广泛,使用频率越来越高,应用写作已成为人们竞争谋生的手段,成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科技得以运转的不可或缺的工具。说到底,现代应用文要在简洁明快、准确朴实、清楚明了,庄重文雅特点之上,应有适当的生动性、形象性、甚至幽默风趣性,以增强应用文的可读性和可操作性,更好地服务于大众的生活和公共事务的管理。
  关韶云,潘伟,就职于广东广州大学市政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