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7期
论中国古代人文教育的学思行并进观点
作者:杨永发
《中庸》有云:“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笃行之。”提出了进德修业过程中对学问思辩行的要求,认为五者缺一不可。学思结合,知行统一,是儒家一贯倡导的治学方法之一。朱熹说:“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原因是“方其知之,而行未及之,则知尚浅。既亲历其域,则知之益明,非前日之意味。”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学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实。”王守仁辩证地阐述了知行的关系:“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他还谈到:“盖学之不能以无疑,则有问,问即学也,即行也;又不能无疑,则有思,思即学也,即行也;又不能无疑,则有辩,辩即学也,即行也;辩即明矣,思既慎矣,问既审矣,学既能矣,又从而不息功焉,斯之谓笃行。非学问思辩之后,而始措之于行也。”学习的过程就是行,学习的目的也是行。可见关键在于实践。“学以求知之,求知之者,因将以力行之也。能力行焉,而后见闻讲习之非虚,乃学之实也。”
二、行的核心作用
魏校认为,“社学之教,不专于念书对句,务要教其爱亲敬长,隆师亲友,习礼乐,养性情,守教法,禁游逸,远玩好,戒骄纵。”具体做法是,教师应向学生讲明是非可否,然后督促学生按照合乎要求的方式执行。“只要责之使行于身,如此是君子,汝所当学;如此是小人,汝所当戒。彼古人已行之孝弟,如温清定省之类,须告之日:此是古人实做的事,徒然念得讲得,亦何用?念教汝之后,常防察汝,果能如此,如礼待汝,不能如此,痛责不恕。”明代叶春及对教学内容的规定也说明了这一点,他“施教以六行六事六艺”,其“六事”就是洒扫应对进退。吕坤也说:“每讲书,就叫童子向自家身体贴,这句话与你相干不相干,这章书你能不能学。仍将可戒可法故事说与两条,令之省惕。他日违反,即以所讲之书责之。”教师授课过程中“中间有关系德行伦理者,便说与学生知道,要这等行才是好人。有关系修政理事,治国安邦,忠君爱国者,便说:你他日作官,亦要如此。”
中国古代语文教育不仅要求教师在处理教材时重视联系实际,而且学生每日课程本身就包含着“践履”这一内容。“洒扫应对进退,无一非齐治平之道,章时习此,便有格致诚正修工夫。孔门富贵子弟多有,而事其师,尝服仆从之役,即是道也。”学生在校在家,“起居坐立,务要端庄,不可倾倚,恐至错怠;出入步趋,务要凝重,不可懔轻,以害德性。”“每日清晨,诸生参揖毕,学师以次遍询诸生,在家所以爱亲敬长之心,得无懈忽,未能真切否?往来街衢,步趋礼节,得无放荡,未能谨饬否?一应言行心术,得无欺妄非僻,未能忠信笃敬否?”“放学回家,或有亲戚宾客在堂,揖过家神先祖,即从容站立下首,向某称呼,奉揖打躬。请坐答话,须要小心谦逊,不许放肆多言,亦不许慌张躲避。”学校要管辖学生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具体到学生的穿衣戴帽,餐饮坐卧。“衣袖,不得控,出手腕以上,则为傲;过手腕以外,则为慢;正当腕中,谓之礼。又外衣袖不许露出内家衣,若衫袖不得露出上盖袖,上盖袖不得露出汗衫袖也。”
古代语文教育家注重学生的礼仪践覆,是与体育有关系的。“导之习礼者,非但肃其威仪而已,亦所以周旋揖让,而动荡其血脉;拜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
三、学思行并进所决定的师生主体特征
学思结合,知行统一教学过程中的师生关系表现出显著特点:
1、“高足传教”
中国古代非常重视教师在教学中的作用,但并未忽视学生作为教育对象的不可取代的地位,是一种师生并主的主体观念。《尚书·兑命》的“学学半”,《学记》所言之“教学相长”,其实表达的正是此意。这与现代教学论所称的“教师是主导、学生是主体”并非一个概念。教师具有主导作用,但对客体——以教材为核心的一切课程内容来说,他是教学活动的主体是无疑的。学生在教师指导之下作用于客体,自然也是主体。师生各是主体的一个方面,而不是“双主”论所谓的“两个主体”。教师要“身教”“言教”并举,这就使得教师与学生处于同样的规范要求之下,以同样的行为态度履行教材所规定的内容。中国古代语文终身教育的观念使得教师一生处于学习过程之中。特别是具体经典教育阶段,师门动辄数百千人,教师岂能一一面授,往往采用先入学的优秀学生代师传教的方法,使同时期有更多的学生受到教育。《后汉书·儒林传》有这样的记载:“其耆名高义,开门授徒者,编牒不下万人,皆专相传祖,莫或讹杂。”董仲舒教学生时,“弟子专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马融教学生也是“弟子以次相传,鲜有入其室者”。著名学者郑玄求学时就在马融门下,三年没见过马融一面,但学业并未受影响,原因就是“高业弟子传授于玄”这种情况下,学生的老师仍然是开门授徒者,而不是实际教其课程者。这种由学生相互传业的教学方法,使得教学环境中的个人同时有两种身份;教师和学生。对于比他入门早或更精通学业者,他是实实在在的学生,对于比他晚或差的学生,他实际充当先生的角色。所以说,师生并主也不同于“师为主导,生为主体”的中和论。
2、师生交流
学思结合,知行统一强调的是师生的交流。首先是师生须共同参加学校的日常仪式。“某日昧爽,值日一人,主击板。始击,咸起,栉总衣冠;再击,升堂。师长率弟子诣先圣像前,再拜焚香讫,又再拜退。师长西南向立,诸生之长者,率以次东北向,再拜,师长立而扶之;长者一人前致辞讫,又再拜。师长入于堂,诸生以次环列再揖,退,各就案。”师生除了上课时间,像这样共同的活动很多。如时晨昏、接见、会讲、会食、会茶等。这种师生交流方式,表现出师生并主的身教优势。其次是课业的切磋。“子弟十岁外,知世间有富贵一事,便将此一层与之剀切说透,庶将来入世,不致尽失本真。如能自记日记一册,令生徒年长者,亦各记一册,互相切磋,尤得相长之意。”再次是师生在课余时间的散游交流。“授经徒者,每于傍晚时分,听其闲坐,彼此互相讥嘲,不若携之出游,语以啸傲山水之乐,既可苏其精力,复可荡其心胸。”“夏秋昼永,正务易完,令其随师闲步,或问其平日所习字义,当日所读书理;或见草木鸟虫,俱与志名释义;或古今帝王师相,历代贤儒名佐,俱就便叙论。”如此既可以增进师生情谊,又可开拓学生见识。
作文教学中,教师“随与讲解,至开讲行文束脚,一一亲与思索,一一口念,随令手写,即与讲明,如此施教,子弟自然经心,不敢乱写。”“教子弟学文其未能时,为师者出一题,固当与之代思而代作,面语而口授,必令其手自书写,如前教法。”
3、教、学、习的关系
学思行并进必须解决的是“教”“学”“习”的关系问题。《性理字训》是这样解释的:“修道明伦,以觉乎人,是之谓教。未知未能,必效诸人,是谓之学。已知已能,必熟之己,是谓之习。洒扫应对,诗书六艺,收其放心,养其德行,是日小学。穷理正心,修己治人,知必周知,成不独成,是日大学。……身所践履,百倍其功,变移气习,弗笃弗措,是日力行。”学和习都是修,修道的目的是明伦,这是自己的事,也是为了“觉乎人”;践履力行,既是行学之程,也是行教之程。朱熹也说:“熹窃观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其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
学思结合,以行为主的观点,使教育落实到了生活实际当中。这既有利于学生更深刻地体会教学内容,又促进了教育目标的实现。王策三有一段论述,十分肯定这一策略。“学生学的形式主要是自己读书和活动。《论语》记载,孔门的教学很多是在师生从事各种活动中互相讨论进行的,并无系统的讲授。孟子极力倡导‘自得’。《学记》的整个出发点就是‘学’。荀子的‘闻’‘见’‘知’‘行’,《中庸》的‘学’、‘问’、‘思’、‘辩’、‘行’,以及‘朱子读书法’等等,都是对‘学’的概括。这一套办法使用了二千多年,其时间比近代的教为重心,教师讲,学生听的办法长得多。”
杨永发,甘肃兰州城市学院中文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