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6期
三棱镜
作者：俞 师
萌萌，这都怪我，都怪我呀！
萌萌是我的女儿，出生时才3斤，像一只小老鼠一样浑身红通通的，两只小脚乱踢腾，两只小手握紧拳头乱舞着，多可爱的小精灵呀！可惜的是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却眯缝成一条线。天哪，怎么能睁只眼闭只眼呢？一个女孩长成这个样子该怎么办呀？家里人都唉声叹气的，我可不管那么多，女孩子更懂事更体贴。看着这个正专注于哇哇啼哭的宝贝，我轻轻地拍抚着。噢，孩子，别哭呀，老爸会让你过得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
日子真快，转眼过了15个春秋，萌萌就要初中毕业了，是我替萌萌作主读职校。在别人眼中，这是一个目光短浅的选择；对我，这是一个负责任的选择。在我们这座小城市，我绝对有能力给她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外面的世界那么复杂，竞争那么激烈，我不忍心让我的孩子去面对，我要让她在我的羽翼保护下，过一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我想错了，三年后，我已无能为力为萌萌铺一条平坦的路。青春年少的她，正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也许到了她自己去奋斗的时候。只是外面的风风雨雨，她承受得住吗？
然而，我低估了萌萌，那个喜欢依着我和她妈妈撒娇，那个做事优柔寡断的孩子，原来已经悄悄长大了！
她选择去考研。
考研是一条艰辛的路，如果高考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那么考研就是万马千军要走钢丝，可是她却固执地要去考研。孩子，那么多的苦，你怎么能够受得了呢？
然而，她对我说：“爸爸，我选择了就绝不会轻易放弃的。”她的语气是那么坚定，我从未发现自己的女儿会有如此坚定执着的时候。真的，从她决定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那个无精打采的孩子，倒像是上足了发条的闹钟，日以继夜，沉浸在书山题海。书桌前，台灯边，看着她熬夜苦读的背影，却帮不上一点忙，我是多么的心痛自责呀！
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助这孩子呢？在我所处的环境中，到底谁会对她的考试有利呢？左思右想，终于，机会来了！
单位里，找调动的人总是三天两日往家里跑。老李就是其中一个，每次来不是提些烟，就是拿些酒，这些东西就想打发我，太便宜你了吧！更何况想上调，他还不符合资格。只是几天之后，有人提起老李有个小舅子在某大学里当教授。我心里猛地惊了一下，真是机会难得呀，萌萌正是考那所大学的研究生。就这样，老李的工作顺顺利利给调动了，他小舅子也承诺，在复试时一定会给予重点关照。终于为萌萌垫了一块踏脚石，心里轻松多了。我一再叮嘱她妈不要让她知道，不能让她分心。这个孩子还太单纯，在她眼中，世界就像水晶一样纯洁透明，只有阳光，没有阴影。
考试快到了，萌萌提前两个月就去考点附近住下，一方面为了熟悉环境，另一方面为了更静心地复习冲刺。我实在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出门，然而她的决心是那么不可动摇，我只有答应了。
孩子，爸爸会永远支持你的，永远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二
哼，柳萌萌，她也想考研吗？做白日梦吧。
那么一个成绩平平的女生，想考研，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太好笑了！
我和萌萌从小就一直同学，上学放学形影不离，被人们公认为是最要好的朋友。上学时，她爸爸送她，我会跟着坐在车后；放学呢，她爸带她去公园玩，给她买好吃的，我也会跟着去，也有一份。学校里，操场上，我们常拉着手跳皮筋。有时候，她会偷偷地从家里拿一个玩具给我玩或送我，我会很兴奋地开开心心玩一下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对这种遭遇愤愤不平，为什么她有一个那么幸福的家？有那么疼爱她的爸爸？而我的家永远是硝烟四起，爸爸妈妈总有吵不完的架！真不明白，既然有那么多的争吵，为什么还要在一起相互折磨，还要折磨我？我讨厌看到他们，也讨厌看到萌萌那一张炫耀似的幸福的脸。
知道萌萌要考研，我正在一家超市上班，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平！哼，她能去做，我也能。辞职，与父母大吵一场，然后愤然外出租房准备考试。父母在我临走之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家里是如何的拮据。凭什么！改变家境的重任为什么偏偏落到我的肩上？
居然和萌萌在一个教室里相遇，她惊喜地将我紧紧抱住，说：“小菲，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起复习奋斗了。”我勉强一笑，心里却将她拒之千里，我不愿和她在一起，也不愿让她知道我要考研。
她得知我只是来学校旁听而不是考研后有些失望，转而又说：“不过能经常看到你，我也会很开心的。”我说：“好好复习呀，我不会去考研的，考研那么苦，那么累，会让人变老的哦。”她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
后来，我常遇见她，但马上会避开。她呢，一直坐在教室第一排，当然不会看到我了。
一个人的奋斗实在很寂寞，对考试很茫然，像一只苍蝇一样到处乱飞乱撞。教室里大多是考研的，真想有人能帮帮我呀，可全是陌生人，谁会来帮我呢？
我后面坐着的是一个男生，每天雷打不动地钉在座位上算着习题。虽全神贯注地集中于书本，但我知道，每天我进教室时他会抬头看我，微微笑着；我出教室时，那目光又会追随着我的背影。
逐渐地，他微笑时，我会报以莞尔一笑。渐渐地，他从书本中转移的次数多了。终于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讨论题目。虽然他脸上触目惊心的粉刺让我目不忍睹，但我依然会微笑着和他在一起。就这样，一些复习资料源源不断地传到了我手上。
考试的日期越来越近，寒冬已彻底暴露出它冷酷的面目。但是不管怎样，我绝对不会输给柳萌萌的，我要拼，我要赢！
三
三号楼202教室。
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教室，位于走廊尽头。每天，阳光热情地沐浴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这里是考研者的集中训练营，大家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陆续选择驻扎在这里。我们是日出而作，月落而息的一群人，在书海题海中拼战搏击，用泪水汗水去浇灌我们的理想之花。
我是这个教室中风雨无阻上自习的一员，在久经坎坷地找教室后，终于驻扎在这里。安静，温暖，轻轻的翻书声，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这间教室是考研者的最爱！
她也是这个教室中的一员，一直坐第一排，一直最早到教室，只留下一个神秘莫测的背影。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她的勤奋达到疯狂，从早坐到晚，我怀疑她是否在这间教室定居下来了。偶尔走出教室，也是低头沉思的样子，仿佛地球的万有引力不仅吸引住了她的人，还吸引住了她的眼睛。
考试越来越近了，我仿佛听到了日子的脚步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每一声都咚咚地踩到了我心里。有时觉得心烦气躁真想把书撕得粉碎，英语试卷上的阅读理解尽是克隆人呀，计算机革命呀，安乐死之类的，要不就是比较什么“fit、switable、proper、appropriate”的区别呀，无聊透顶！难道老外整天研究的是这些玩意儿吗？心里郁闷极了，走到教室外透透气。现在已是严冬，寒风刺骨。天灰蒙蒙的，地灰蒙蒙的，而未来就像这天气一样，也是灰蒙蒙的。
走廊上，远远地低头沉思走着的居然是她，以前匆匆的脚步现在走得犹犹豫豫，难道有闲心漫步？渐渐走近了，终于看清了庐山真面目，只是此刻我无心欣赏。而她的外貌也无法起到兴奋剂的作用，只是红肿的眼睛分外引人注目，好像哭过。
看到我，她微微一笑，这女孩果然神秘莫测，虽然每天以背影示人，居然还认识我！“在欣赏风景吗？”她说我摇摇头：“唉，现在，哪里会有心思呀？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你这么勤奋，复习得怎么样了？”我问道。
“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么用心付出会是怎样的结局？”她说得很沉重，一脸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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