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5期
纪念
作者：阳 飏
除夕之夜
我在楼下十字路口
给父亲烧了些纸钱
儿子陪着我
个头一米七八的儿子
这一刻突然使我感到老了
以后我死了，逢年过节不用烧纸钱，只有心里想想就行了
儿子默不做声
更好地活着，就是对死去的亲人最好的纪念
这话我说给自己也说给儿子
儿子默不做声
十八岁的儿子，还不懂死亡
以及死亡留下的重量
我和儿子回家
横穿马路的时候
他搂了一下我的肩膀
2.狼
上千公里的青藏公路线
没见一只狼
真想见一只旷野中的狼啊
远远的，最好跛一条腿
更有英雄气概
晚云猩红
恍若狼族为这个世界贡献的血
这只狼沿着山脊缓缓走去
一跛一跛地驮负着过于沉重的天空
额上有刀伤的落日
用一个王朝的历史删改了自己
一种被奉为神鹰的飞翔动物
用比黑夜更黑的翅膀删改着死亡
一只跛腿的狼
行走在西藏的天空下
仿佛替人类驮负着
某种光荣与罪过
3.想念黑马河
黑马河，青海湖边的一个小镇
雪山太白，天空太蓝
太多太多的蜜蜂。太多太多的黄金戒指
吐蕃公主千年以前的手太凉
放蜂人背过身去一副酋长模样
低低盘旋着的一只鹰
会不会在某个时辰奔跑成一匹黑马呢
黑马河，如果我不在中途下车
就会又一次见到你了
如同见到一位信誓旦旦的朋友
然后，我们合力从一条河水的泡沫中
牵出一匹马来
4.古城乡之夜
满天星星如同埋在地里的土豆
月亮有着萝卜的水分
羊的叫声不知是感激还是埋怨
如果给羊一双翅膀
它们会不会飞上天堂
土豆萝卜和羊
兄弟姐妹朋友
今夜，凉州古城乡
包谷掰着指头在算计颗粒
一头老牛好似一间年久失修的房子
一个人想要说点儿什么
终于没有说
不说的话比说出来的话更重要
就像黑夜比白天更秘密
5.今 夜
从我家六楼窗户望出去
这城市犹如一个建筑工地
焊花闪烁着
真像是一位巨人的思想闪烁着啊
半空中一台老吊车
被锯掉了翅膀的黑乌鸦似的
这只庞大的乌鸦从春天开始
就这么居高临下地
斜觑着每一个过路的行人
有飞机亮着尾灯飞过去了
小脚的古代宫女提着灯笼
抓蟋蟀去了吧
今夜，月亮上肯定有谁
高声吆喝着贩卖黄金
你能听见吗
（选自《诗潮》2006年第5-6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