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5期

评叶弥的《深秋的小妮》

作者:李定青




  文学的王国里从来就没有长治久安:有人偏好波澜壮阔的史诗,有人欣赏扑朔迷离的传奇,也有人钟情平和冲淡的小品……叶弥的小说就像大山中的茶花——馥郁而不妖娆。绝彼纷华还我故态,这才是她的品格。自从处女作《成长如蜕》一炮打响之后,她就一发而不可收拾,深邃的生命体验、率真的叙事使她的小说一下子脱颖而出显示出与众不同的魅力。
  去年就有论者指出:“叶弥将笔力锁定在普通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上,她不太关注时代风云人物或是聚集性的大事件,她作品中更多地展示的是处于社会中下层的人物形象,透过他们以此折射出中国转型时期普通人们的生活情态。正如叶弥自己曾说过的那样,‘我从来不敢轻视看似普通甚至落魄的人们,他们身上的光彩比我们想象得多。’叶弥用细致而又老道的笔触塑造了一系列小人物图谱,勾画出他们的生命图景及命运走向……他们身上携带着社会底层角角落落的声音与气息。叶弥将这些各式各样的小人物置放于特定的时空与生活情景之中,从他们日常的生活琐事入手,去捕捉他们柔软而又微妙的内心情感变化瞬间,刻画出他们在环境与命运的挤压之下的生命走向。透过这些小人物的生命走向透析、审察中国转型期所出现的社会伦理沉沦、价值信念式微等一系列社会问题,通过他们生命过程中的丧失与艰辛来表达对弱小生命的关怀以及对生命荒诞与疼痛本质的思索。”
  在《深秋的小妮》中,作家展示的正是一幅荒诞的生命图景,它引领着我们去关注同生命相伴随的疼痛。这篇小说基本上是一个家庭故事,但却是非常冷酷的家庭故事。那种冷峻的笔调,日常生活,正常的人和事,丝丝入扣,剪不断,理还乱:主人公罗小妮生活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父亲嗜赌成性人格卑下,母亲精神空虚醉生梦死。在学校里,老师不能理解她,“这个罗小妮,怪怪的,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动什么脑筋”;同学也欺负她,她家布满灰尘的窗户上被写上狗窝两个字。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只有一只身体干瘪毛发凌乱的狸猫还能听她说说话。在一个寒冷的秋夜,小女孩终于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了,就仿佛她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叶弥笔下的小女孩是艰辛而又无奈的,她与周遭的环境总是发生着不和谐的碰撞,连她的父亲都说:“你是个要强的孩子,生在我们家是可惜了。你妈和我都对不起你。但是你要认清现实,现实就是这样的……”在叶弥的小说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异样的冷漠与坚硬。面对现实生活中的种种荒诞情状,小女孩不断地进行着固执而又决绝地抵抗,然而这种抵抗的结局大多是无奈的、不得已而为之的放弃,叶弥通过对这个小女孩生命图景的叙述把生命的荒诞本质鲜活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像一枚尖利的石子,从我们试图遮蔽的虚弱而又虚假的生活层面划过,逼迫我们直面一种真实”。
  人渴望着诗意的栖居;然而在这纷纷扰扰的尘世,一束骄阳、几缕清香都几乎成了奢侈品。叶弥的笔是冷酷的,但这不是骄横跋扈的冷酷,而是说在故事开始之前,作家已经意识到生命的悲凉,她不抱任何天真的幻想,她知道事情最终只能这样,所以她的冷酷又是一种透彻、一种醍醐灌顶的顿悟。庸庸碌碌的我们奔走于滚滚红尘之中无暇旁骛,有时不经意的一瞥却能破除迷障顿入化境。也许这就是文学的神奇。读着这些单纯而美妙的文字,我齿颊生香欲罢不能。回视叶弥小说中所塑造的那个被人遗忘的小女孩,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女人对人性本质、生命本真状态的深度观照与思索。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作家向我们揭示出了生活的无奈和底层的悲哀。作家是一针见血的叙事风格执拗地打破了我们幻想的肥皂泡,留下来的只有鲜血淋漓的现实。
  李定青,文学硕士,现居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