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孔乙己》中“笑”的妙用
作者:郑玉蕊
孔乙己一出场就充满了笑声。“孔乙己一到店,所有的人都朝着他笑”,“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孔乙己在笑声中出场。
“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孔乙己在笑声中度日。
“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孔乙己被打断腿后,掌柜和酒客们仍然同往常一样取笑孔乙己——他就是这样在笑声中苟活。
“——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对于孔乙己的死活,无人知晓,所以只能用“大约”来推测。这个“大约”正是表现了人们对他的冷漠。至于“的确”是肯定他必然惨死的命运,他除了凄惨死去,别无生路——孔乙己在冷漠中死去。
孔乙己死了,不到酒店来了。掌柜挺“关心”的。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了第二年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掌柜所关心的不是孔乙己的死活,而是他所欠的十九个钱。
由此看来,孔乙己在笑声中出场,在笑声中度日,在笑声中苟活,在冷漠中死去,构成了小说情节的开端、发展、高潮、结局。“情节是人物性格的发展史”,通过对情节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在孔乙己的有生之年,他给人们带来的是一次次的哄笑,给人们提供的是一个个笑料。其根源是什么呢?
孔乙己一上场就带着伤疤,这不仅是肉体的伤疤,而且是精神的伤疤。社会不仅公开侮辱、损害他,而且用封建意识、科举制度吞食他的灵魂,使他完全麻木,自我践踏。他被打断腿,用手走路,象征他从人异化成了四脚爬地的动物、异化成了牛马一样的非人,完全丧失人的资格。更悲惨的是他没有认识到被吃的地位,他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已被士族的行列推开,他的追求已被无情的粉碎,已经穷困潦倒,可是他还要保持士人那破烂的架式,还要硬支撑着一个血肉灵魂全被掏干了的空壳来欺骗自己。
孔乙己穿着长衫,但始终没有挤进士族阶级的队伍,他站着喝酒,又不甘心与短衣帮为伍,他自然也不会被短衣帮视为同道。像他这样“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就如同在夹缝中生存一般。周围的人给予他的只是嘲笑、侮辱、奚落,难道这仅仅是孔乙己的悲剧吗?不,这是社会的悲剧!他是被科举制度愚弄乃至毁灭的下层知识分子,他曾热衷科举,一心向上爬,在“四书”“五经”中耗尽了年华,到了“花白胡子”还只是个“童生”,连半个秀才都没捞到,落到了即将求乞的境地。他本应脱下长衫与短衣帮为伍,可是封建文化、封建教育的毒素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吞噬了他的灵魂,造成了他致命的弱点。这个到老未考上秀才的孔乙己,迂腐可笑,除了满口“之乎者也”之外,好喝懒做,不会营生,一无所能,穷困潦倒,成了一个毫无生活能力的废人。他那经济地位和思想意识的矛盾,使得他活在世上唯一的价值就在于供人们取笑。酒客的笑声跟孔乙己悲惨命运的对比,反映了封建社会冷酷、残忍和“对于苦人的凉薄”(孙伏园:《鲁迅先生二三事》)。
孔乙己在笑声中出场,在笑声中演出了他的悲剧,又在笑声中带着受伤的躯体和被侮辱的灵魂离开了咸亨酒店,离开了人生舞台,这难道不是一场充满笑声的悲剧吗?
咸亨酒店里的“笑声”在鲁迅先生的笔下,以轻松风趣的语调,讲述沉重而辛酸的故事,既串联了情节,又表现和深化了主题。真是起到了“一箭双雕”的作用呢!
郑玉蕊,教师,现居甘肃通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