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梦游天姥吟留别》写作背景异议

作者:冯 栋




  《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确切的写作背景,史料并无记载。历代学人大多根据本诗题目的含义及文中“不事权贵”的思想粗略推论,认为本诗的写作时间应为天宝四年(公元745年),即李白被从长安“赐金放还”的第二年,具体应为起身南游吴越之际。但这种推论只是一种可能,如果我们细究李白生平个性,精研诗文脉理扣合,就会发现,本诗更有可能写于唐天宝元年李白辞别东鲁,应诏西赴长安之际。理据如下:
  其一,题目有“梦游天姥”,未必就暗示诗人一定将赴游天姥。诗中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此句是诗人在“提起并回答”朋友的询问,“你问我别君而去何时才能回来?那么,暂且把我的白鹿放养在青崖之间吧,等我回来就骑上它去寻访名山”。弄明白此处“去兮”的“去向”,即可略窥诗人的写作背景了,是去远游吴越呢,还是西行入京呢?
  要弄清“去兮”的“去向”,就要看下文“何时还”的“还向”了。诗人说,暂且把我的白鹿放养在青崖之间吧,等我回来就骑上它去寻访名山。这儿说回来时才去寻访名山,浮游江湖;也就是说此去不是寻访名山,浮游江湖;也就是说此去不是南游吴越,因为南游吴越本来就是寻访名山嘛。那么,与浮游江湖相对的,就应当是去官场名利之地了。据李白生平可知,李白真正进入名利场的远行,也只有天宝元年的那一次,即辞别东鲁,奉诏入京。
  其二,本诗题目也写作《梦游天姥山别东鲁诸公》,但是“别东鲁诸公”未必就是“赴吴越而别东鲁”,更可能是“赴长安而别东鲁”。
  天宝元年,隐居东鲁的李白,在几乎已经看穿功名的时候,终于接到皇帝的诏书,高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奔赴长安。而且“别鲁入京”的背景,与文末“不事权贵”的警句不但不矛盾,反而可以更加互证成立。“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正是对上句“回还”的原因的回答。这里被诗行跳跃过去的潜台词是说:“你们问我为什么还要回来”,作者回答说“我怎能奴颜婢膝地事奉权贵,使自己不开心呢”。言外之意是“假如让我奴颜婢膝地事奉权贵,我就会很快回来”。这正是对自己“西行”命运的预测。“决不摧眉折腰”正是他赴京临行的许诺,而不是后来辞别名利官场的解释。试想,假如是后一种情况,那么被“赐金放还”足足一年的李白,该解释的怕早就说腻了,这儿还用得着再次絮叨吗?
  其三,如果仔细推敲课文,就会发现,“天姥仙境”正是“京都朝堂”的象征,“梦游天姥”正是宦游长安的暗示。首先,开篇交代那天姥仙境耸人听闻的高度,不正是暗示宫廷朝堂高处不胜寒的政治位置吗?那“一夜飞度镜湖月”的梦中飞度,不正是世人眼中诗人此刻平步青云的情状吗?那“千岩万转路不定”的行径,不正是“官场路途曲折艰险”的暗示吗?那“迷花倚石忽已暝”的遭遇,不正是说“世人追逐功名直到生命的黄昏才可以问津吗”?其次,看那仙境出现的场景,是“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分惊层颠”,这样的恐怖,让人不能不想到奸侫把持的人仕之门吧;那“列缺霹雳,丘峦崩摧”,让人不能不想到那“庙堂之路”的仓皇惊变和猝然大开时给人的感受吧?再次,看那仙人出现的状况,不过是住着金银筑就的宫阙,穿着纷移豪华的衣物,乘着威武奢华的车马,观游纸醉金迷的乐舞。这不正是达官贵人当时的生活方式吗?哪里有“佛转法轮”,“天花乱坠,仙乐飘飘,祥云笼罩”等那些对仙人生活的传言呢?难怪这种生活会让作者“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这难道不是诗人对自己将来可能会“官场惊变,黄粱梦醒”的结局预测吗?
  如此看来,作者真的是用“游梦仙境”来象征一场想象中的赴京遭遇。难怪诗人在下文要告诫朋友,“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告诫大家不必太艳羡自己眼前的风光,其实这一切都可能只是一场人生的梦幻啊。
  其四,如果真的是用“梦游仙境”来象征“游宦官场”,那么作者有必要表达得这么隐晦吗?我们的回答是:当然。除了“诗贵蕴藉”的要求之外,时势的风霜刀剑也在严严相逼啊。历史上“正始名士”、“竹林七贤”的因言获罪,武则天时代,酷吏兴狱,名士断笔的横祸殒身,哪一点不能让灵敏的诗人学到一点乖觉呢?再说,诗人好友孟浩然因“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的一句牢骚,开罪皇帝而遭终生禁用,身边的例子,也起着警策的作用呢!
  
  冯栋,山东成武县二中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