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红毛汉拉汉》浅探

作者:郭 伟 夏腊初




  英国诗人叶芝毕其一生都在寻找象征性语言,从而更好地展现自己的思想,并“试图再现生活”(亨利·詹姆斯语)。对他来说,无论是跟爱尔兰的神话传说打交道,还是钻研他那个时代的神秘主义理论,其目的仅在于通过这两者的混杂,以另一种方式达成对现实的充满想象的整体理解。他的小说也是这样。试以其短篇《红毛汉拉汉》为例。该小说讲的是,红头发年轻人汉拉汉在诸圣节前夕接到捎信,得知自己的心上人玛丽·拉维尔正面临困境,迫切需要他赶过去与她一起生活、共度难关,可一个陌生的山中老人用一副陈旧的纸牌和一口蛊惑的言辞缠住了他。突然,老人手中的牌变成了兔子、猎狗,整个田庄周围都回响着狗吠和老人追赶的叫声。汉拉汉跟着追去,结果声音飘走了,消失了,而他来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奇怪的房子。在那里,他进入了梦乡,等醒来后,已是物是人非,——玛丽·拉维尔境遇凄惨,下落不明;而他自己呢,却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流浪汉。
  这是一篇象征主义小说,除了对爱尔兰乡间风俗的机械的说明之外,没有什么真实的细节描写,有的仅仅是与现实距离遥远的神秘的人事:那个嘴里念念有词的陌生老人、他手中神奇的纸牌、忽远忽近又忽然消失的吠叫声、奇怪的房子和住在里面的五个奇怪的女人,以及女人手中抱着的奇怪的宝贝……。这些神秘的人事构成了小说的基本要素。倘若作者不给这些要素的产生提供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合理的暗示,那么这个短篇对于现实的读者而言,就不再是小说,而只是小说家的病态的呓语、蜘蛛网式的谜面,无法索解。然而高明的是,叶芝把这些神秘的人事安排在诸圣节前夕。据了解,诸圣节,也叫万圣节、鬼节,是爱尔兰凯尔特人的古老节日。在诸圣节前夕,相传鬼魂们都要出来游走。民间的节日文化为叶芝的神秘建构了一个现实的场所。正如节日有流走的一刻,神秘终将归于现实。因此,叶芝安排了汉拉汉之梦乡,生动地描述了他梦醒之后的现实感:“太阳照在他的脸上。周围的草地上落满了霜花,身边那条小溪边上结着一层冰。他从山的形状和远处亮闪闪的格雷尼湾认出他是在斯利夫·埃特戈山脉的一座山上。……只是觉得两脚很痛,浑身的骨头僵硬。”
  叶芝笔下的红毛主人公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旅行:现实(甲)——神秘的经历——梦乡——现实(乙)。可是如梦似幻的旅行前后,现实世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底他经历的是梦抑或非梦?有何寓意?我们通过与唐传奇《南柯太守传》里的梦相对比来看,红毛汉拉汉梦醒过后,人事全非。由此可见:叶芝的“梦”仅是结束小说的一种戏剧性手法,它造成情节的突转,从而引起观众的惊愕和沉静状态中对寓意的顿悟。
  那么寓意是什么呢?还得从红毛汉拉汉玩牌上瘾说起。老人有这样一句话念念在口,“黑桃、方块,勇气、力量;梅花、红桃,知识、快乐”,他还说过,“牌很旧了,这个世界上的许多财富用它赌过输赢”。在这里,纸牌仿佛集聚了解读人生的全部密码。玩牌就好似在进行人生的一场场赌博。玩牌有输有赢,而人生的赌运则时好时坏。过于沉溺人生就像迷恋玩牌一样,结果反而会一无所有。然而,小说接下来写的却不是这种“粘滞”的生存状态,而是“游离”、不切实、逃避的人生姿势。红毛汉拉汉在追赶牌变活物的时候,遇到了怪房子里的五个女人,其中四个老女人分别拿着锅、石头、长矛和宝刀,据说分别代表着和纸牌相似的寓意:快乐、权力、勇气和知识。可面对这四个老女人对他的期待,汉拉汉却不再像玩牌那样积极参与,而是有点胆怯,什么也没说,以至于这四个女人抱着宝贝走了出去,临出门还齐声说道:“遗憾,真遗憾!”遗憾什么?遗憾他又失去了一个把握现实幸福的机会。汉拉汉前后两种反常的表现神秘地浓缩了现代人的两种极端矛盾的人生观。他的遭遇也隐喻了现代人生存的艰难。他总是把握不住重点,找不准现实的节拍,以至于成了一个始终在寻找的流浪汉,而现代人也在精神的旅途、对存在之谜的探索中跋涉着。
  从整部小说来看,叶芝运用了象征、隐喻等表现手法,具有浓厚的民间传说意味和神秘文化气息。他的笔下没有自然主义的真实的细节描写,只有匠心独运的情节安排。从单纯的局部来看,处处都是谜面,但谜底却正存在于谜的线团的纠结之中。叶芝正是用这种怪异的方式完成了他对人类生存的知性的思考。
  
  郭伟,湖北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夏腊初,湖北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均为外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