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8期
位置小议
作者：孟雅静
其实，人一生下来，上帝便给我们安排了一个位置，一个小棉垫，抑或一张小床便决定了我们的仰卧的地方，而同时在每个亲人的心里，也就有了一个亲情的位置。待学会了走路，天地间又有了我们站立的位置。之后，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成家立业，我们就有了许多新的位置。教室里，一张床，一张沙发，那是我们释放心灵，让人生打盹的位置；心田里，为人父，为人母，为人夫，为人妻，为人师，为人友……那是我们多姿多彩的情感聚集的位置。
一想到在浩渺的宇宙中，有自己的一个位置，便有一种喜悦荡漾心头。草出土便是草，树抽芽便是树。不管是草样人生，还是树般年华，我都珍惜自己生命的存在。渗透了这些，便抓牢光阴去孝敬父母，做个好女儿；悉心呵护心肝宝贝，做个好母亲；尽职尽责地相辅丈夫，做个好妻子；呕心沥血，诲人不倦，做个好老师；古道热肠，善待同仁，做个好同事……拥有了，便学会珍惜，也只有懂得珍惜，才能真正地拥有。
珍惜位置，不一定固守。有时，放弃也是一种珍惜，一种崇高的美丽。对待世间所有的位置皆如是。你欣赏过叶子的一生吗？叶子的辉煌是记录在枝头的。从鹅黄到嫩绿到苍翠欲滴，叶子就这样竭尽全力地绿着，无怨无悔地绿着，毫不张扬地绿着。飒飒秋风到了，叶子辞别心爱的枝头，严酷的淘汰该有多少无奈。可叶子唱着，跳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落下来不是为了滋养大树，给来年的新芽留出空位吗？如此说来，那些即将或已经离开自己苦心经营多少年位置的人们，该是以一种平和的心态看待离开了。和叶子一样，你曾经绿过，在春风里，在夏阳中，在秋光下，此生足矣！挥一挥手，优美地告别，不也是一种潇洒吗？读过美国斯宾塞·约翰逊的《谁动了我的奶酪》的人都会明白，尽早地扔掉那些过期的奶酪，你才能吃到新鲜的奶酪。
从相对论的角度看，位置是固定的。沙漠是属于骆驼的，天空是属于雄鹰的，草莽是属于猛兽的，大海是属于巨鲸的。在各自的领域中，它们是王，然而只能在自己的领域中，认识了自己的限制，也就认识了自己的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讲，人从自立于世那天起，就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位置。有的人倾其毕生的精力在寻找，“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陶渊明找到了菊，开垦了中国封建文人的精神家园；李白找到了酒，演奏了半个盛唐的华美乐章；史铁生找到了地坛，创造了轮椅人生的奇迹；凡高找到了颜料，描绘出了金灿灿亮闪闪的《向日葵》。你的位置是早已为你准备好的，需要你用心去寻找，而只有寻找到最佳位置，你的人生之美才能展示到极致。
从绝对论的角度讲，位置是运动的，水往低处流，是动；人往高处走，是动。是低好、还是高好？我想起了那次画展，我被一幅名为《吻》的国画震憾了。画面上，一位白发苍髯的老者双膝着地，额头深吻着油油的黑土地。老人是海外归来的游子，是默默无闻的黑土地养育的孩子。黑土地在他的心中便成了崇高博大的母爱的象征。我再一次崇敬起土地的神圣来。而当我走出展览馆时，一阵狂风袭来，尘土飞扬，迷人眼目。我诅咒起尘土来。脑中闪出林希的诗句：“附着在地上/你是土壤/沉浮在空间里/你是尘埃”。是的，若把“土壤”与“尘埃”合二为一便都是土；若把“土”一分为二，就有了“土壤”与“尘埃”的区别。二者之所以不同，全在于所处“位置”的悬差。“土壤”所处的位置最卑下，但它却有最大最高的功用和价值。位置高升了，价值却无可挽回地沉落了。可见位置的高低决不能等同于价值的高低，高位不一定有价值，低位也不一定无价值；甚或，高位没有任何价值，而低位则具有最大的价值。当然，如果是智慧和道德完美组合的高位则另当别论了。所以你千万不要盲目地仰视高位，因为那个位置诠释着什么你并不十分清楚。同样，你也不应任意地藐视低位，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卑贱的位置，只有卑贱的人。
也许有一天，连这些也成了奢望，然纵是去流浪，我也会屹立于天地之间，采日月之精华，吸大地之真气，站成一个大写的“人”字，那才是我永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