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山歌,以客家话口语编词,通俗易懂,形象生动,押韵上口,尤喜用比、兴、赋等艺术手法和重章叠句的表现形式。这些与2000多年前《诗经》的15国国风,汉乐府民歌,以及唐宋“竹枝词”,都是一脉相承的。
“比”的山歌很多、很精彩:
入山看见藤缠树,
出山看见树缠藤;
树死藤生缠到死,
藤死树生死也缠。
米筛筛米谷在心,
嘱妹连郎爱真心,
莫学米筛千只眼,
要学蜡烛一条心。
“兴”的山歌也比比皆是:
新买葵扇画麒麟,
两人讲过千年情;
牵手来看河中水,
河里无水不断情。
喜鹊飞上凤凰台,
妹子打扮出门来,
月光底下来相会,
灯草结子心花开。
“赋”的山歌,直抒胸臆,颇为动人:
妹在塘边洗衣裳,
手拿擂槌眼看郎,
擂槌打在妹手上,
只怨擂槌唔怨郎。
唔怕死来唔怕生,
唔怕叔公研脚踭(轧压脚后跟),
研了脚踭有脚趾,
两人有命总爱行。
重章叠句的山歌,虽有字句重叠之嫌,但反复吟咏,一唱三叹,情真意切,十分感人:
送郎送到五里亭,
再送五里难舍情;
再送五里情难舍,
十分难舍有情人。
山中山谷起山坡,
山泉山水荫山禾,
山哥山妹住山角,
山人山上唱山歌。
“双关”的表现手法,在客家山歌中非常普遍,除了前面已述的“问妹爱廊唔爱廊”外,再举一首:
榄树打花花榄花,
郎就榄上妹榄下,
掀起衫尾等郎榄,
等郎一榄就归家。
榄是广东、广西、福建等地常见的橄榄,嚼榄初觉酸涩,但细嚼渐感苦尽甘来,满口生津,回味无穷。这里是双关语,以榄喻揽(拥抱),它看似咏唱男女共同收橄榄的劳动场面:男子爬上榄树打橄榄,女子在榄树下张开衣襟,承接下坠的橄榄,实则借谐音双关,隐喻热恋中的女子热切希望得到意中人的拥抱和情爱。
客家山歌,一般每首四句,每句七字,第一、二、四句押韵,多用平声韵,这一形式与中国古典诗词中的“七绝”很相似。
为何客家山歌每首四句?这是因为唱者大都是农民,文化水平不高,加之所唱的内容,不论是咏物叙事,还是抒发情意,往往只唱一事一物,有四句就够了。如若双方对唱山歌或互斗山歌,要即时回唱,以快取胜,更得以短为宜。当然,一两句太短,表达不清,三句亦单调,四句则比较适宜,也符合为文作诗“起承转合”的传统。至于四句之中,一、二、四句要押韵,而且押平声韵,这是古诗词的传统之一,也与客家山歌是唱的分不开:押平声韵,有利于歌手的吐字、发音、传声,唱起来音乐性强,可以唱得更加悠扬、舒展。
客家山歌每句七字,这也与音乐有关。歌唱一般以两个字为一拍。四言二拍,未免简单;五言或六言三拍,唱来拘谨,不够舒畅;而七言可分为四拍,而且最后一拍是单音,便于换气,也可唱得舒展一些,更有利于抒发情感。不过,客家山歌每句七字,平仄自由,不像古诗中的“七绝”那般严格讲究平仄。这是因为山歌毕竟是唱的而不是阅读的,可以灵活自由一些,更何况这些都是客家平民在山间田头的即兴创作、即时对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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