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卷第一百九十八 文章一




司马相如 谢朓 沈约 庾信 王勃 卢照邻 崔融 张说 崔曙 王维 李翰
  顾况 卢渥 唐德宗 戎昱 李端 韩翃 杨凭 符载 王建 裴度 白居易 元和沙门

司马相如
汉司马相如赋诗,时人皆称典而丽,虽诗人之作,不能加也。杨子云曰:“长卿赋不似从人间来,其神化所至耶?”子云学相如之赋而弗迨也,故雅服焉。相如为上林赋,意思萧散,不复与外物相关。控引天地,错综古今。忽然而睡,跃然而兴。几百日而后成。其友人盛览字长卿(明抄本“卿”作“通”)。牦柯名士,尝问以作赋。相如曰:合篡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此赋之迹也。赋家必包括宇宙,总览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博览。乃作合组歌列锦赋而退。终身不敢言作赋之心矣。(出《西京杂记》)
  西汉时,司马相如作的赋,受到人们的称赞,他的赋典雅、富丽。其他诗人的作品,都不如他。他的文友杨子云说:“长卿(司马相如的字)作的赋,不似从人间来的,简直是神仙点化而成的。”扬子云学司马相如的赋,但是赶不上司马相如,所以他很佩服司马相如。相如写的《上林赋》,文章潇洒,内涵深广,控引天地,涉古及今。有时睡卧构思,灵感来时便跃然而起,挥笔为文,深思熟虑,精雕细刻,几百天后才写成。他的友人盛览(字长卿),也是牦柯一带的名士,曾问司马相如作赋的方法,相如说:“要想写好一篇文章,要有好的形式,一字一句,一辙一韵,都要认真推敲。还要有丰富的内容,作者要有广阔的胸怀,总览世间众生相,这样,你的文章才能内涵深广,而不只是罗列一些表面现象。”盛览写完了《列锦赋》后,便退出了文化圈子,终身不敢谈作赋的想法。

谢朓
梁高祖重陈郡谢朓诗。常曰:“不读谢诗三日,觉口臭。(出《谈薮》)
  梁高祖非常喜欢和推崇陈郡人谢朓的诗,他常说,三天不读谢朓的诗,觉得口中无味。

沈约
梁奉朝请吴均有才器,常为剑骑诗云:“何当见天子,画地取关西。”高祖谓曰:“天子今见,关西安在焉?”均默然无答。均又为诗曰:“秋风泷白水,雁足印黄沙。”沈隐侯约语之曰:“印黄沙语太险。”均曰:“亦见公诗云,山樱发欲然。”约曰:我始欲然,即已印讫。”(出《谈薮》)
  梁时,奉朝请(闲散官员)吴均有才华、有器度。他曾写过一首《剑骑诗》,诗中有这样的句子:何当见天子,画地取关西。梁高祖对他说:“你诗中说的天子我已经看见了,那么关西在哪?”吴均沉默,没有回答。吴均另一首诗中有:秋风泷白水,雁足印黄沙。沈约(南朝梁时文学家,梁武帝登位时封为建昌县侯,死后谥隐,故称其为隐侯)说:“印黄沙,用语太奇。”吴均说:“我也在你的诗中读过这样的句子:山樱发欲然。”沈约风趣地说:“我开始用的‘欲然’,现在已经‘印’完了。”

庾信
梁庾信从南朝初至,北方文士多轻之。信将枯树赋以示之,于后无敢言者。时温子升作韩陵山寺碑,信读而写其本。南人问信曰:“北方文士何如?”信曰:“唯有韩陵山一片石堪共语。薛道衡、卢思道少解把笔。自余驴鸣狗吠,聒耳而已。”(出《朝野佥载》)
  梁时,庾信从南朝出使北朝西魏长安,刚去的时候,北方的文人很看不起他。他把他作的《枯树赋》给他们看,读过之后,便不敢再轻视他了。当时,西魏文学家温子升作《韩陵山寺碑》碑文,庾信读后很欣赏,并为他书写了碑文。南朝的人问庾信:“北方的文人怎么样?”庾信说:“唯有《韩陵山寺碑》的碑文还可以,薛道衡、卢思道多少懂点文墨,其余的都是驴鸣狗叫,喧扰嘈杂而已。”

王勃
唐王勃每为碑颂,先磨墨数升,引被覆面而卧;忽起,一笔书之,初不点窜。时人谓之“腹稿”。(出《谈薮》)
  唐时,大文学家王勃每当书写碑颂时,先磨很多墨,他却盖被蒙头躺卧,忽然起来,提笔书写,一气呵成,也不涂改。当时人们把这叫做腹稿。

卢照邻
唐卢照邻字升之,范阳人。弱冠,拜邓王府典签,王府书记,一以委之。王有书十二车,照邻总披览,略能记忆。后为益州新都县尉。秩满,婆娑于蜀中,放旷诗酒。故世称王、杨、卢、骆。照邻闻之曰:“喜居王后,耻在骆前。”时杨之为文,好以古人姓名连用,如张平子之略谈,陆士衡之所记,潘安仁宜其陋矣,仲长统何足知之,号为“点鬼簿”。骆宾王文好以数对,如秦地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时人号为“算博士”。如卢生之文,时人莫能评其得失矣。惜哉,不幸有冉畊之疾,著《幽忧子》以释愤焉。文集二十卷。(出《朝野佥事》)
  唐朝的卢照邻,字升之,范阳人。他二十左右岁的时候,在邓王府任过:“典签”(掌管起草文书、奏表、宣行教命的小官)、“书记”(主管文书工作的人员)等职。邓王府内有很多书籍,照邻读了很多,而且还能记住一些。后来他升任益州新都县县尉。任期满后,他到四川去远游、盘桓,终日饮酒、赋诗,生活的很豪放、开朗。所以人们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卢照邻听后说:“在王勃之后我很高兴,可是在骆宾王之前,我感觉很耻辱。“当时,杨炯的诗,喜欢把古人姓名连用,如:“张平子(东汉时作家、学者)之略谈、”陆士衡(西晋文学家)之所记;“潘安仁(西晋文学家)宜其陋矣”、“仲长统(东汉末年文学家)何足知之”。人们称这是“点鬼簿”。骆宾王的诗文好用数字,如:“秦地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人们称他为“算博士”。卢照邻的文章,当时人们没有评论他的得失。很可惜,他得了风痹症,他著有《幽忧子集》,用来发泄自己的忧愤情绪,文集共二十卷。

崔 融
唐国子司业崔融作武后册文,因发疾(“疾”原作“席”,据明抄本改)而卒。时人以为二百年来无此文。(出《国史纂异》)
  唐朝国子司业(学官,监内副长官,掌儒学训导)崔融,因为撰写《则天哀册文》精思劳苦而患病死亡。人们认为,二百年来没有过这样的好文章。

张说
唐张说、徐坚同为集贤学士十余年,好尚颇同,情契相得。时诸学士凋落者众,说、坚二人存焉。说手疏诸人名,与坚同观之。坚谓说曰:“诸公昔年皆擅一时之美,敢问艺之先后?”说曰:“李峤、崔融、薛稷、宋之问之文,皆如良金美玉,无施不可。富嘉谟之文,如孤峰绝岸,壁立万仞,丛云郁兴,震雷俱发,诚可异乎?若施之于廊庙,则为骇矣。阎朝隐之文,则如丽色靓妆,衣之绮绣,燕歌赵舞,观者忘忧。然类之风雅,则为俳矣。”坚又曰:“今之后进,文词孰贤?”说曰:“韩休之文,有如大羹玄酒,虽雅有典则,而薄于滋味。许景先之文,有如丰肌腻体,虽秾华可爱,而乏风骨。张九龄之文,有如轻缣素练,实济时用,而窘于边幅。王翰之文,有如琼林玉斝,虽烂然可珍,而多有玷缺。若能箴其所短,济其所长,亦一时之秀也。”(出《大唐新语》)
  唐时,张说和徐坚同在集贤院当学士十多年,两人爱好一致,感情相投。当时和他们共事的学士们,已经衰落的很多,独有张、徐二人还留在集学院。张说把当年的学士名字都一一写出来,和徐坚一起观看。徐坚对张说说;“诸位当年都是各有专长,各领风骚啊,请问文章方面,谁先谁后?”张说说:“李峤、崔融、薛稷、宋之问的文章,都是良金美玉,无可挑剔。富嘉谟的文章,严峻峭拔,雄奇豪放,别具一格,他这种言论,若是用在议论朝政的地方,必然引起大乱子。阎朝隐的文章,浓妆艳抹,词藻华丽,轻歌曼舞,读后令读者愉悦,虽然有些风流儒雅,但是有点过于幽默诙谐。”徐坚又问:“现在的后起之秀,谁的文章好?”张说说:“韩休的文章,有如美酒佳肴,词语典雅,但缺少韵味。许景先的文章,虽然肌肤丰满,华丽可爱,但缺少风骨。张九龄的文章,有如淡妆素裹,应时实用,但缺少润饰。王翰的文章,像华美的玉器,灿烂珍贵,但多有瑕疵。若能去其所短,扬其所长,也是一时之秀啊!”

崔曙
唐崔曙应进士举,作明堂火珠诗,续(明抄本“续”作“以赎贴”三字)有佳句曰:“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其言深为工文士推服。既夭殁,一女名“星星”而无男。当时咸异之。(出《明皇杂录》)
  唐朝,崔曙应进士举,他作了一首《明堂火珠诗》,续作中有佳句: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诗中的措词深为文人们推崇和叹服。崔曙死后,只留下一女,名星星,没有男孩。他留下的后人和他诗中写的一样,当时人们认为很奇异。

王维
唐王维好释氏,故字摩诘。性高致,得宋之问辋川别业,山水胜绝,今清凉寺是也。维有诗名,然好取人章句。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以为含英集中诗也。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乃李嘉佑诗也。(出《国史补》)
  唐时,王维信仰佛教,所以他的字叫摩洁,性情很清高。他得到了宋之问在兰田辋川的一套居所,风景很美,就是现在的清凉寺。王维的诗享有盛名,他写诗时好摘取别人的章句,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们认为这是《含英集》中的诗句。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这两句诗是李嘉佑的诗。

李翰
唐李翰文虽宏畅,而思甚苦涩。晚居阳翟,常从邑令皇甫曾求音乐。思涸则奏乐,神全则缀文。(出《国史补》)
  唐时的李翰,文章的气势虽然宏伟畅达,而他的内心却很苦闷。晚年时居住在阳翟邑,常常从阳翟邑令皇甫曾那里借用乐器,文思枯竭时就演奏乐器,精神饱满时则写文章。

顾况
唐顾况在洛,乘间与一二诗友游于苑中。流水上得大梧叶,上题诗曰:“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况明日于上游,亦题叶上,泛于波中。诗曰:“愁见莺啼柳絮飞,上阳宫女断肠时。君恩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寄与谁。”后十日余,有客来苑中寻春,又于叶上得一诗,故以示况。诗曰:“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愁和独含情。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风取次行。”(出《本事诗》)
  唐时,诗人顾况住在洛阳,在闲暇时和一两个诗友在宫墙外边的园林中游玩,在从宫墙内流出的水上,拾到一枚大梧桐树叶,叶上有一首题诗: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
  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
  顾况第二天在流水的上游,也在树叶题了一首诗,放在水中,诗是:
  愁见莺啼柳絮飞,上阳宫女断肠时,君恩不断东流水,叶上题诗寄与谁。
  十多天以后,又有人在园林游春,又在一片树叶上得了首诗,拿给顾况看,诗是:
  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愁和独含情。
  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风取次行。

卢 渥
中书舍人卢渥应举之岁,偶临御沟,见一红叶,命仆搴来。叶上及有一绝句,置于巾箱。或呈于同志。及宣宗既省宫人,初不诏,许从百官司吏,独不许贡举人。渥后亦一任范阳,独获其退宫人,睹红叶而吁怨久之曰:当时偶题随流,不谓郎君收藏巾箧。验其书迹,无不讶焉。诗曰:“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出《云溪友议》)
  中书舍人卢渥应举那年,偶然走过宫墙的御沟,看水上有一枚红叶,他叫仆人拿过来,一看,红叶上题了一首绝句,把它放在装衣帽的小箱中,有时拿出来给朋友们看看。到唐宣宗李忱的时候,裁减宫女,皇帝下诏书,准许宫女嫁百官司吏,独不允许嫁给举人。卢渥后来到范阳任职,恰巧得到了一个从宫中退出来的宫女,看到了红叶,感慨万千。过了一会儿宫女说:“当时只是偶然题诗放在水中,没曾想却在郎君的箱子中收藏着。”一看笔迹,果然是她写的,两人都为此事奇巧而惊讶。那红叶上的诗是: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唐德宗
唐德宗每临朝,多令征四方丘园才能(“能”字原缺,据《杜阳杂编》补),学术直言极谏之士。由是题笔献艺者满于阙下。上多亲自考试,故绝请托之门。是时文学相高,公道大振,得路者咸以推贤进善为意。上试制科于宣政殿,或有乖谬者即浓点笔抹之,或称旨者翘足朗吟。翌日,即遍示宰臣学士曰:“此皆脱门生也。”公卿大夫已下,无不服上藻鉴。宏词独孤绶试《放驯象赋》。及进其本,上览,称叹久之。因吟其词云:化之式孚,则必爱(明抄本“爱”作“受”)乎来献;物或违性,斯用感于至仁。上甚嘉之,故特书第三等。先是代宗朝,文单国累进驯象三十有二,上悉令放于荆山之南。而绶不斥受献,不伤放弃,上赏为知去就也。(出《杜阳杂编》)
  贞元五年,初置中和节,御制诗,朝臣奉和。诏写本赐戴叔伦于容州。天下荣之。(出《国史补》)
  唐德宗李适每次上朝时,多次下令征召四方隐居的能人,学术有成,敢于直言谏议的人士。因此,宫殿门前聚集了很多被举荐来参加考试的人。皇上亲自主考,杜绝了旁门左道、托人说情等不正之风。儒生的地位被提高了,平等竞争,公道大振。知情者都为推荐贤士而尽心尽力。皇上在宣政殿设立考场,遇有错谬之处浓笔点抹,遇有称心的文章,则翘足吟诵。第二天,便把考试的文章给宰臣和学士们看说:“这都是我的门生。”满朝的官员,都很叹服皇上的英明。参加宏词科考试的独孤绶作了一篇《驯象赋》,皇上读过之后,赞叹很久,还吟诵着赋中的句子:化之式孚,则必爱乎来献,物或违性,斯用感于至仁。皇上特别赞赏这些句子。所以皇上在他的名下写了第三等。早在代宗朝时,文单国进贡驯象三十二头,皇上命令放到荆山南部。独孤绶在赋中既没有说接受进贡不对,又没说把驯象放回山中不好,皇上很欣赏他很理解皇上的心意。
  唐德宗贞元五年,初设中和节,皇上作了一首诗,众朝臣唱和,皇上下诏把这些诗的写本赐给客州的戴叔伦(任容州经略使,唐时著名诗人)。国人为戴叔伦而荣耀。

戎昱
唐宪宗皇帝朝,以北狄频侵边境,大臣奏议:古者和亲,有五利而无千金之费。帝曰:“比闻有一卿,能为诗而姓氏稍僻,是谁?”宰相对曰:“恐是包子虚、冷朝阳。”皆不是也。帝遂吟曰:“山上青松陌上尘,云泥岂合得相亲。世路尽嫌良马瘦,唯君不弃卧龙贫。千金未必能移姓,一诺从来许杀身。莫道书生无感激,寸心还是报恩人。”侍臣对曰:“此是戎昱诗也。京兆尹李銮瞿拟以女嫁昱,令其改姓,昱固辞焉。”帝悦曰:“朕又记得咏史一篇,此人若在,便与朗州刺史。武陵桃源,足称诗人之兴咏。”圣旨如此稠叠,士林之荣也。其咏史诗云:“汉家青史内,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欲静胡尘。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帝笑曰:“魏绛之功,何其懦也?”大臣公卿,遂息和戎之论者矣。(出《云溪友议》)
  唐宪宗李纯当皇帝的时候,北方的少数民族经常搔扰唐朝的边境。大臣们奏议,有人主张用过去的和亲办法,并说和亲有五项好处而又不用破费金钱。皇帝说:“近来听说有一位臣能写诗,但他的姓氏很少见,不知是谁?”宰相回答说,恐怕是包子虚、冷朝阳吧?都不是。皇帝便吟诵了这首诗:
  山上青松陌上尘,云泥岂合得相亲,世路尽嫌良马瘦,唯君不弃卧龙贫。
  千金未必能移姓,一诺从来许杀身。
  莫道书生无感激,寸心还是报恩人。
  侍臣们回答说,这是戎昱的诗。京兆尹李銮曾经要把女儿嫁给他,叫他改姓,戎坚决辞绝了。皇帝高兴地说:“我还记得他和一首《咏史》诗,此人若是在的话(戎昱卒于贞元年间),我一定叫他去任朗州刺史,朗州所辖武陵县的桃源,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好地方,诗人到那里一定会写出很多的诗作。”皇帝日理万机,在议政时,又能引用这些诗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这实在是读书人的荣幸。这首《咏史》诗是:
  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夫人。
  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
  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
  皇帝笑说:“魏绛(春秋时晋国大夫,力主和戎,当年用和亲的办法,也太懦弱了。”于是,大臣公卿们便不再议论和亲的办法了。

李 端
唐郭暧尚升平公主,盛集文士,即席赋诗。公主帷而观之。李端中宴诗成,有“荀令何郎”之句,众称绝妙。或谓宿构。端曰:“愿赋一韵。”钱起曰:“请以起姓为韵。”复有“金埒铜”山之句。暧大喜,出名马金帛为赠。是会也,端擅场;送丞相王缙之镇幽朔,韩翃擅场;送丞相刘晏之巡江淮,钱起擅场。(出《国史补》)
  唐朝,郭暖娶了升平公主,当了驸马。有一次他宴请了很多文士,即席赋诗,升平公主在帷帐后面观看。李端在宴会正在进行中写完了诗,有“荀令何郎”之句,众人称赞句子绝妙。有人说他事前就构思好了。李端说:“换一韵我再赋一首。”钱起(诗人)说:“就用我的姓为韵。”李端又有“金埒铜山”之句。郭暧非常高兴。赠给他名马、金银、布匹。这次宴会,李端出类拔萃。在送丞相王缙去镇守幽朔的宴会上,韩翃出众。在送丞相刘晏去江淮巡视的宴会上,钱起超群。

韩翃
唐韩翃少负才名。侯希逸镇青淄,翃为从事。后罢府,闲居十年。李勉镇夷门,又署为幕吏。时韩已迟暮,同职皆新进后生,不能知韩。共目为恶诗韩翃。翃殊不得意,多辞疾在家。唯末职韦巡官者,亦知名士,与韩独善。一日夜将半,韦扣门急。韩出见之,贺曰:“员外除驾部郎中,知制诰。”韩大愕然曰:“必无此事,定误矣。”韦就座曰:“留底状报,制诰缺人,中书两进名,御笔不点出。又请之,德宗批曰,与韩翃。时有与翃同姓名者,为江淮刺史。又具二人同进。御笔复批曰,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又批云,与此韩翃。”韦又贺曰:“此非员外诗也?”韩曰:“是也。”是知不误矣。质明而李与僚属皆至。时建中初也。(出《本事诗》)
  唐朝,韩翃年轻时很有才华,很有名气。侯希逸镇守青淄时,韩翃在他手下当从事。后来被罢官,在家闲居十年。李勉去镇守夷门时,被启用为幕僚,当时韩翃已经到了晚年,和他一起任职的都是些年轻人,对他不了解,看不起他写的诗。韩翃很不得意,多称病在家。唯有一个职务不高的韦巡官,他也是一个知名人士,和韩翃相处的很好。一天半夜时,韦巡官扣门声很急,韩翃出来见他,他祝贺说:“你升任驾部郎中了,让你主持制诰(起于皇帝所下文告和命令)。”韩翃很吃惊说:“不可能有这种事,一定是错了。”韦巡官坐下后说,皇帝的文告、命令,缺少起草的人,中书省两次提名,皇帝没批。又请示,德宗批示:用韩翃。当时还有一个同韩翃同名同姓的人,任江淮刺史。又把他两人上报皇帝,皇帝批示说:“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就用写这首诗的韩翃。韦巡官又祝贺说:“这不是你写的诗吗?”韩翃说是。他才知道没有错。天亮时,李勉和同僚们都来祝贺。这时正是唐德宗建中初年。

杨凭
唐京兆尹杨凭,兄弟三人皆能文,为学甚苦。或同赋一篇,共坐庭石,霜积襟袖,课成乃已。(出传载)
  唐朝时京兆尹杨凭,兄弟三人的文章都很好。他们在学习时,都很刻苦。为了写一篇文章,三人同坐在院中的大石上,不怕霜露打湿了衣服,直到把文章写完。

符载
唐符载字厚之,蜀郡人,有奇才。始与杨衡、宋济栖青城山习业。杨衡擢第,宋济先(明抄本“先”作“老”)死,无成。唯载以王霸自许,耻于常调。韦皋镇蜀,辟为支使。虽曰受知,尚多偃蹇。皋尝于二十四化设醮,请撰斋词。于时陪饮于摩诃池,载离席盥漱,命小吏十二人捧砚,人分两题。缓步池间,各授口占。其敏速也如此。刘辟时为金吾仓曹参军,始依皋焉。载与撰真赞云:“矫矫化初,气杰文雄。灵螭出水,秋鹗乘风。行义则固,辅仁乃通。他年良觌,麟阁之中。”及皋卒,辟总留务,载亦在幕中。及辟败,载亦免祸。(出《北梦琐言》)
  唐明,四川人符载,字厚之。有奇才。他曾和杨衡、宋济在青城山学习。杨衡及第,宋济先死,一事无成。唯有符载自恃有才,非常傲慢。韦皋镇守四川时,把他用为管理军中给养的支使、虽然是知遇之恩,他仍然很骄傲。韦皋在二十四化设道场,请他写斋词,韦皋在摩诃池旁陪他喝酒,符载离开席位洗了洗手,命十二个小吏捧砚台,分列两旁,他缓步池间,口授斋词,才思敏捷,速度很快。刘辟依附韦皋任金吾仓曹参军,符载给刘辟题画像的诗是:“矫矫化为,气杰文雄。灵螭出水,秋鹗乘风。行义则固,辅仁乃通。他年良觌,麟阁之中。”韦皋死后,刘辟统领留下的事务,符载也在幕府中,刘辟失败时,符载并没受牵连。

王建
唐王建初为渭南县尉,值内官王枢密者,尽宗人之分。然彼我不均,复怀轻谤之色。忽因过饮,语及桓灵信任中官,起党锢兴废之事。枢密深憾其讥。诘曰:“吾弟所有宫词,天下皆诵于口。禁掖深邃,何以知之?”建不能对。故元稹以尝有宫词,诏令隐其文。朝廷以为孔光不言温树者,慎之至也。及王建将被奏劾,因为诗以让之,乃脱其祸也。建诗曰:“先朝行坐镇相随,今上春宫见长时。脱下御衣偏得著,进来龙马每交骑。常承密旨还家少,独奏边情出殿迟。不是当家频向说,九重争遣外人知。”(出《云溪友议》)
  唐朝诗人王建,开始时在渭南任县尉,和宫中宦宫王枢密是同宗,由于他们的职务不一样,王建很轻视王枢密。有一次因饮酒过量,王建说起了东汉时桓帝刘志、灵帝刘宏由于重用了宦官,使朝中正直之士被杀被禁之事,王枢密认为是讥讽他。他责问王建:“兄弟所有的宫词,天下人都在传诵,宫廷禁卫森严,怎么都传到了外面?”王建没法回答。元稹所作的宫词,也曾有被下诏禁止的。朝廷中认为西汉时的孔光终日清谈,不论政事,是非常谨慎的。后来有人上奏弹劾王建,因为他写的诗,却脱过了灾祸。他的这首诗是:
  先朝行坐镇相随,今上春宫见长时。
  脱下御衣偏得著,进来友马每交骑。
  常承密旨还家少,独奏边情出殿迟。
  不是当家频向说,九重争遣外人知。

裴 度
唐宪宗以玉带赐裴度,临薨却进。门人作表,皆不如意。公令子弟执笔,口占曰:“内府之珍,先朝所赐。既不敢将归地下,又不合留在人间。”闻者叹其简切而不乱。(出《因话录》)
  唐宪宗李纯曾赐给诗人裴度一条玉带,他在临死前,想把玉带再献给皇上,他的门人给皇上写奏表,都不如他的意。他又叫他的弟子执笔,他口授:“内府之珍,先朝所赐,既不敢将归地下,又不合留在人间。”听到的人都叹服他的文词简洁、贴切而不乱。

白居易
唐白居易有妓樊素善歌,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年即高迈,而小蛮方丰艳,因杨柳词以托意曰:“一树春风万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永丰坊里东南角,尽日无人属阿谁。”及宣宗朝,国乐唱是词,上问谁词?永丰在何处?左右具以对。遂因东使,命取永丰柳两枝,植于禁中。自感上知其名,且好尚风雅,又为诗一章,其末句云:“定知此后天文里,柳宿光中添两星。”后除苏州刺史,自峡沿流赴郡。时秭归县繁知一,闻居易将过巫山,先于神女祠粉壁大署之曰:“苏州刺史今才子,行到巫山必有诗。为报高唐神女道,速排云雨候清词。”居易睹题处畅然,邀知一至曰:“历阳刘郎中刘禹锡,三年理白帝,欲作一诗于此,怯而不为。罢郡经过,悉去千余诗,但留四章而已。此四章者,乃古今之绝唱也,而人造次不合为之。沈佺期诗曰:“巫山高不极,合沓状奇新。暗谷疑风雨,幽崖若鬼神。月明三峡曙,潮满九江春。为问阳台客,应知入梦人。”王无兢诗曰:“神女向高唐,巫山下夕阳。徘徊作行雨,婉娈逐荆王。电影江前落,雷声峡外长。霁云无处所,台馆晓苍苍。”李端诗曰:“巫山十二重,皆在碧空中。回合云藏日,霏微雨带风。猿声寒渡水,树色暮连空。愁向高唐去,千秋见楚宫。”皇甫冉诗曰:“巫峡见巴东,迢迢出半空。云藏神女馆,雨到楚王宫。朝暮泉声落,寒暄树色同。清猿不可听,偏在九秋中。”白居易吟四篇诗,与繁生同济,而竟不为。(出《云溪友议》)
  唐朝,白居易有一姬善歌,名樊素;另一姬善舞,名小蛮。他曾在诗中写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后来,白居易年高体迈,而小蛮却正值青春年少,丰腴艳丽。他写了一首《杨柳词》,用以抒发他的惆帐心情。这首诗是: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如丝。永丰西角荒园里,尽日无人属阿谁。到了唐宣宗李忱时,宫中常演唱这首词。皇上问:“谁写的词?永丰在什么地方?”左右大臣一一回答了他。他便派人东去洛阳,取来两枝永丰柳,栽植在宫禁中。白居易知道皇上知道了他的姓名,皇上又有那么大的兴致,他又写了一首诗,最后两句是:定知此后天文里,柳宿光中添两星。白居易调任苏州刺史时,他过三峡沿江而下去赴任,当时秭归县的繁知一,听说白居易要过巫山,他事先在神女祠的粉墙上用大字书写了一首诗:
  苏州刺史今才子,行到巫山必有诗。
  为报高唐神女道,速排云雨候清词。
  白居易看到题诗心情很舒畅,使邀请繁知一,说:“历阳郎中刘禹锡,治理白帝城三年(刘禹锡曾任夔州刺史),曾想在这里写一首诗,却因为胆怯而没有写。他离开这里的时候,认真读了一千多首写巫山的诗,他认为只有四首最好,这四首诗,确实古今绝唱啊!一般的人是不敢轻易再写了。沈佺期的诗:
  巫山高不极,合沓状奇新。
  暗谷疑风雨,幽崖若鬼神。
  月明三峡曙,潮满九江春。
  为问阳台客,应知入梦人。
  王无兢的诗:
  神女向高唐,巫山不夕阳。
  徘徊作行雨,婉娈逐荆王。
  电影江前落,雷声峡外长。
  霁云无处所,台馆晓苍苍。
  李端的诗:
  巫山十三重,皆在碧空中。
  回合云藏日,霏微而带风。
  猿声寒渡水,树色暮连空。
  愁向高唐去,千秋见楚宫。
  皇甫冉的诗:
  巫峡见巴东,迢迢出半空。
  云藏神女馆,雨到楚王宫。
  朝暮泉声落,寒暄树色同。
  清猿不可听,偏在九秋中。
  白居易吟咏完这四首诗,便和繁知一乘船而去,而没有在此题写诗篇。

元和沙门
唐元和中,长安有沙门(不记名),善病人文章,尤能捉语意相合之处。张籍颇恚之,冥搜愈切。思得句曰:“长因送人处,忆得别家时。”径往夸扬。乃曰:“此应不合前辈意也。”僧笑曰:“此有人道了也。”籍曰:“向有何人?”僧冷吟曰:“见他挑李发,思忆后园春。”籍因抚掌大笑。(出《摭言》)
  唐宪宗元和年间,长安有一个僧人,非常喜欢挑剔别人文章的毛病,尤其能捕捉文章的语言、内容和前人相似的地方。诗人张藉很恼怒他这种做法。于是搜寻了两句:长因送人处,忆得别家时。便去找那僧人夸耀说,我这两句的意思没有和前辈一样吧?僧人笑说,这意思也有人写过。张藉说,以前有谁写过?僧人冷冷的吟诵道:“见他桃李发,思忆后园春。”张藉听完后拍掌大笑。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