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裂隙与碎片

作者:人 邻




  我只是希望那个扭断鹌鹑脖子的女人,在扭断的时候,有一丝丝的惊讶和缓慢。可也许有我这样的想法的人是应该羞愧的,我没有道理去指责人们拥有的“合法”权利。
  
  面食与肉
  
  肉是容易腐败的,不管是生的还是熟的。而面粉制作的食物则可以保存很长时间。这也许是需要面粉充饥的人要比需要美味肉食的人要多得多。
  这一定是上苍的悲悯,虽然这悲悯他只是不经意地显露一次,并不想叫人类参透。
  
  青草
  
  那一大片青草的气味是十分好闻的,每每走过都禁不住会深深地嗅一会儿。青草的气味说不出的独特,但是悠远,叫人满足、宁静。
  感觉强烈的是某一天。我经过的时候,剪草机正在工作,我忽然嗅到青草的气味也可以那么强烈。
  柔顺的东西,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强烈。
  但我还是想到,这样的青草,尽管可以收拾起来,提取出它的气味,而成为某一种少女风味的香水。
  
  相貌
  
  新一代人在成长中,总会发现对父辈们颇为不满的地方。甚至是不齿。
  偶然照镜子,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像父亲了。再想,自己的走路,某几个动作,咳嗽声,某几个字,都似乎有父亲的影子。由此而生出很深的悲哀。
  
  厌恶
  
  这是相当贫困的地方,但是他们已经吃腻了。点菜的时候,他们的挑剔近乎是一个旧式的刁钻富家婆在挑剔儿媳妇。鱼要清蒸,恰到火候;肉丝要瘦,要滑嫩;青菜要精选,不要叶子;白酒已经不喝了,要干红,但又无知地加了雪碧。
  这些农民们出身的官员,我从他们吃饭中看到了他们的厌恶。连吃饭都厌恶的人,是多么可怕呀!
  他们热爱着的究竟是什么呢?
  
  求爱
  
  巨大的窗玻璃上,一只小虫子,追着另一只小虫子。按照体积计算,这大约相当于一个人在八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的草地上追逐另一个人。
  这在人类来说是几乎可笑的,并且很难奏效。但是这只虫子却一直在追逐。快要追上的时候,那被追逐的小虫子就飞起来,或者是一跳,就又拉开了那么一截距离。但追逐的虫子依旧不慌不忙。
  大片的玻璃上,一只这样的虫子,旷日持久地执著地干着这一件事情。如果有这样的人,是可怕的。
  这只虫子不知道它和前面那只虫子的真正距离,不会使用任何计谋或者是智慧,也不会停下来,在哪儿等,设一个埋伏。它只是一直坚持不懈地追赶,不!是非常缓慢地爬行,但是永不放弃。
  一定会有这样的人,那是真正的可怕!
  
  暧昧
  
  晚上,列车播音员的柔和声音是有些暧昧的。尤其是在灯光黯淡的卧铺车厢,裹在温暖的被子里,你的对面又有一个可爱的年轻女子。
  尤其又停靠在一个小站,站台上的灯光从玻璃照进来,卖东西的吆喝声也传进来,让人有一点家的感觉,需要温暖的感觉。
  
  奇异的树
  
  花朵没有爆开的时候,它(下转第135页)(上接第147页)的骨朵,一粒一粒的,如一粒一粒的玫瑰铁。
  这奇异的树,别的树都开了花,它却只是在树枝上憋着星星点点的暗暗的颜色,死守着。一直不张开,要一直到最后,似乎才无可奈何地,突然,爆开,忽然就满树的花。
  
  土地
  
  土地也是需要积攒力气的。据说种过瓜的地,三年时间都种不出别的什么作物。
  土地太累了!那么大的瓜,消耗了多少土地的力气。
  土地也需要歇息。
  
  诗歌
  
  诗歌是一种怪异的文体,有时候成就一首诗歌的,仅仅是几个词汇。尤其是短诗。
  词语的悄悄移动,启开了蒙在语言上的厚厚尘土,裸露出新鲜和丰润。比如波兰米沃什的诗歌《住所》里有这样的诗句:“坟墓间的草剧烈地发绿”。
  假如没有“剧烈”这个词汇,整个诗行就都是平常甚至是乏味的。
  
  人邻,作家,现居兰州。主要著作有诗集《白纸上的风景》、散文集《残照旅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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