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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乡的白面鹡鸰






路过一家没有招牌的鸟店,看到三只白面鹡鸰被关在门口笼里贩售。
  这三只白面鹡鸰在笼里快速走动,它们离开自然的原乡很久了吧?老板似乎看出我有买意,走过来搭讪:“不容易呐!我爬到两千公尺的深山布网守候整天抓到的!”
  我以忧伤的眼光斜睇鸟店老板一眼:“抓它们干啥!叫声不好听,长像也不奇特!你知道那是什么鸟吗?"
  鸟店老板吐一口血红的槟榔汁说:“我卖鸟、抓鸟少说也有十年了,怎会不知道?是白面鹡鸰!”
  “既然知道那是野生白面鹡鸰,也没有观赏价值,你一只要卖多少?"
  “三千元!”鸟店老板一口价。
  “三只三千元?”我有点儿不相信耳朵听到的。
  鸟店老板瞪我一眼,“一只三千元!”
  “一只三千元?你简直是敲竹杠!谁会买这种不起眼儿的鸟?”一口怒气直冲脑顶,多年修行差点儿破功。三百六十五行正业不作,偏要选择这种捕捉野生动物的没本生意来折磨我们这些尊重生命的人的脆弱的不忍之心。
  “一只三千元?你卖得掉?”同样的价钱可以买一百只麻雀,或三十只绿绣眼的自由。
  “卖得掉!因为有你们这种识鸟、爱放生的人。”
  我脑袋瓜像被人敲了一棒,震得哑口无言。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买鸟放生了。
  过去明知道买鸟放生会助长店主进货的需求量,有时候基于怜悯鸟被禁锢失去自由的不幸,甘冒社会保育人士“放生等于杀生”的道德谴责,仍不免断断续续地到莲池潭附近一家春秋鸟园买鸟放生。
  有一次我照例去买鸟时,发现放生鸟数量大为增加,以五比一的损伤率来换算,每进货一百只野生鸟,就会有五百只鸟的死亡,当时我有点儿难过鸟店老板借人们的同情心赚钱,我更痛恨那些不务正业的无明众生,以网罗鸟兽作为糊口的生计。我劝老板不要再进货野生鸟,赚这种钱来养育父母子女会有业障。岂料老板说:“生意人如果没有市场需求,他哪会进货?更何况禽流感病毒的影响,许多同业都歇业关门,只有放生鸟最赚钱,不做,那我们拿什么过活?"
  原先我们放生的初心是不忍物命失去自由的天空,放生本是随缘尽分,到后来竟变质成了老板口中所说的为了满足宗教团体例行作放生的功德。
  从那时到现在,整整有十三年了,我没有买鸟放生。今天为了吃一顿素食晚餐,竟不期而遇,见到三只失去原乡的白面鹡鸰被禁锢在鸟笼里。三只就要价九千,如果买下来,可以让鸟店老板忏悔业障改行,那就值得!问题在于那是不可能的事!
  “一只三百,顺便连旁边那只树鹨,拢总一千,我当买回它们自由,你就当做积阴德吧!”
  “一只三千元!我爬到高山搭帐篷住一星期才抓到的,你去睡在两千公尺山上几晚看看,你就知道一只三千元不是那么好赚的。”
  众生真难劝善呐!我默然离开,在心里告诉那笼中鸟:只有牺牲你们的自由来了断捉买的因果锁链了。那晚的素食吃得乏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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