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和次洛并辔而行。
扎西跟着次洛,已经半个月了。次洛是一个从打箭炉运茶到拉萨去的马帮首领,他的马队有十多个人和几十匹马。扎西则是离打箭炉不远的一个地方的山寨头目。
半个月前,扎西得到线报,说是有一桩大的买卖,如果成功,将收入不菲。他听了,就马上带着兄弟们行动。果然,次洛刚从打箭炉出发不久,就被扎西给跟上了。
次洛是第一次跑茶马古道。但当扎西的人马出现在他的马队身后时,他就明白了扎西的意图。
但次洛却一直不动声色。刚开始的时候,扎西的人马一直都不紧不慢地跟在次洛的马队后面,后来,扎西干脆策马前行,和次洛一起走在队伍的前头。
次洛知道,扎西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想向他证明,自己的队伍是有实力的,二也是想向其他的强盗说明,这单买卖我已经占先了,请其他山寨不要再打这支马队的主意。
次洛就这样与扎西一起走着,不紧不慢,似乎很悠闲。
一天,到了一处高山之下,次洛招呼自己的队伍,大家全都停下休息,喝一会儿酥油茶,吃一点儿糌粑。整个队伍全都开始在山脚下生火热茶,扎西也吩咐自己的人马暂时停下来。
两队人马仿佛就像一个整体,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什么来。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次洛走向扎西,对扎西说,喝一点儿酥油茶?
扎西点了点头,接过次洛递过的茶碗。
次洛说,吃一块糌粑?
扎西接过糌粑。
次洛说,半个月了吧?
扎西点了点头。
次洛望着扎西,说,你们山寨生意不错啊。
扎西终于开口了,说,还行。
次洛望着远处的雪山,说,我知道,你是势在必行。
扎西又不再说话,只是望着次洛。
那决斗吧。次洛说。
扎西抬起头,好像很意外。
次洛说,我们两人决斗,可以避免其他兄弟的伤亡。我输了,这里所有的茶,你全带走;你输了,今后我在这条道上走,你就不能再打我们马帮的主意;打平了,我们结拜为兄弟,你还必须加入我的队伍。
扎西有点儿犹豫,说,按规矩,决斗应该是两个强盗为争一票买卖,才必须进行的。而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强盗。
次洛微笑着看着扎西,说,那你就把我也看成是一个强盗吧。
扎西站了起来,看着比自己低了一个头的次洛,说,这样,你可能会吃亏的。
次洛骑上马,抽出腰间的藏刀,摆好架势,说,没问题。
扎西已跃上马,抽出了藏刀。
余下的人,全都围在两个人的周围,中间空出了一块场地。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除了马蹄的声音,几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次洛和扎西同时策动了胯下的马。
两道寒光闪现,就犹如两道在空中舞动的白练。藏刀的身影在瞬间就充斥了所有人的眼。两匹坐骑在两个人的身下,急速地跟着节奏移动,仿佛一场早就排练过的演出。
突然,马蹄声停了下来。大家看到,次洛和扎西,都同时把自己的藏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人动也不动,都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
全场的人,都睁大了眼。
扎西的眼神里,完全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良久,他才缓缓地说,不可能,我们之间不可能战成平手!
次洛的笑意又涌现到了脸上。
扎西冲着次洛说,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只有十五年前,才有一个运茶的马帮首领和我战成了平手。其他的人,全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次洛说,这我知道。
扎西望着次洛,惊惧地说,你怎么知道?
次洛说,那个和你曾经战成平手的人叫普布,是不是?
扎西不再说话。
次洛又说,普布是我爸。
扎西低下了头。
次洛说,按惯例,我们战平了,是应该结拜为兄弟的。
扎西摇了摇头,说,只有两个强盗战平了,才能结拜为兄弟的。我是强盗,而你不是。
次洛说,不知你听没听说过拉萨附近,有一个叫达娃的强盗头子?
扎西望了望次洛,说,知道。
次洛说,达娃就是我的另一个名字。
扎西当即张大了嘴巴。
顿了一会儿,次洛说,我也是上个月才被我父亲说服,开始真正做生意的。
扎西惊讶地望向次洛。
随后,两人翻身下马,用手指拉钩。在藏民族的习俗中,人的手指是与心脏相连的,手指拉手指,就代表心连心。
从此,茶马古道上就多了两个兄弟,少了两个强盗。只是有一个情况,可能除了次洛和扎西,永远都没有人知道。其实,当时次洛和扎西的刀同时架在对方的脖子上的时候,次洛的刀,离扎西的脖子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