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我与蒋介石的忘年交

作者:康国雄 何 蜀











  后来我跟父亲说起这事,奇怪为什么他一定要等秘书回来开支票,我父亲说:你真是胡闹,你不知道他不会写字吗?他只会签“杜月笙”三个字,你硬要他开支票,不是为难他吗?
  父亲与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是清朝末年参加同盟会反清斗争的老友,又是陕西同乡,私交甚笃。抗战期间,于右任全家(包括女婿屈武)在重庆住在我三叔康心之家里,也是我们家的常客。当时我和妹妹虽然年幼,但对于老伯印象很深。因为他很喜欢我们,每次来我家,总要逗我们玩笑,我们还爱抚摸他的大胡子。
  因为于右任的关系,杜聿明、关麟征这些陕西籍将领也来过我家。杜聿明还送过一把日本指挥刀给我父亲,是他在抗战胜利后参加日军受降仪式后带回来的。那上面还留着血迹,据说可以辟邪,有段时间挂在我父亲的床头。
  此外,张群也在我家住过,经常来往的还有何应钦、谷正纲、谷正伦等。有一次,何应钦来了——听说他不愿在外边跳舞,我家为他办了小型舞会。我父亲把我叫到客厅里去,说:来,给你介绍何总长。
  
  与蒋介石的最后一次交往
  
  我最后一次见到蒋介石,是在1945年。
  一天,我看到“空军幼年学校”(简称“空幼”,当年设在成都灌县)在重庆招生,我去报名,未获批准——因为要小学毕业文凭,而我没有。
  我当时就读的广益中学,坐落在重庆黄葛垭山上,与蒋介石的黄山官邸有公路相通。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与三位同学从学校步行到汪山去玩耍。
  在路上,突然看见,每距离两三百米有一个宪兵站岗,我明白蒋委员长要出来了。我告诉同学说,我认识委员长,并和他很熟。同学们不信,以为我在吹牛。
  不久,从远处开来三辆黑色小卧车,我对蒋介石的车很熟悉,一看就知道这是委员长的车队。当汽车擦肩而过时,我叫了一声:“委员长!”
  车队一下就刹住了。同学们吓得脸色都变白了,以为我惹了大祸。
  中间一辆车门开了,出来一个穿呢子制服的侍卫官,跑过来问:“你们中间有康国雄吗?”
  “我就是。”我敏捷地回答。
  他说:“委员长要你过去。”
  我就小跑过去。蒋介石对我的声音很熟悉。我跑到车门口,见他坐在里面。他问我上哪儿,我说回汪山。他说:“可上车来,我送你去。”我说还有三个同学。他说:“让他们都来,一起走。”
  同学们远远看着,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我招手叫他们过来,他们才如梦初醒,跑了过来。于是,我们四人都上了蒋介石乘坐的那辆汽车,中间还有一排活动座椅,他们三人正好坐下,我与蒋介石同坐一排。
  在车上,我告诉蒋介石,我想考“空军幼年学校”,因为我没小学毕业文凭,不让我报名。他说,没关系。他马上对坐在司机旁的一位叫余滨东的侍卫官说,你带他们办一下手续。余满口答允,当天是周六,余要我们下周一到重庆曾家岩蒋委员长官邸找他。
  车队到达汪山后,他与我们一起下车,像平时那样,与我们一起在马路上漫步。走完一段后,他说:“我不送你们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我们四人欣喜若狂,一路上又说又笑地到了我家。同学们说,没想到你与委员长关系这么好,我们起先还以为你在吹牛哩!
  到了下个星期一,我们四人一起去曾家岩蒋氏官邸。找到余侍卫官后,他带我们四人到空幼招生委员会报名处。
  不久,我收到“空幼”录取通知书。从此我就不再上学了,等着去空军幼年学校,并且做起了开飞机上天的美梦……
  当时父亲不在重庆。因为美丰的分行很多,他自己每年都要去查账。母亲托人把这事通知了父亲。父亲给我寄来一封长信,臭骂了我一通,说我不好好念书,异想天开想从军,信中还说我“居然还去找蒋委员长疏通”等等。但是,当时父亲已对我有点无可奈何。
  正当此时,日本无条件投降了。“空幼”学校原定8月底到灌县集中,由于日本投降,集中日期推迟到9月。
  父亲正好于8月上旬返渝,对我做了许多思想工作。他说,既然战争结束,已无仗可打了,再去当兵就没有意思了,并说今后主要搞经济建设,还是应该留下来读书,不要再去“空幼”了。
  我终于被父亲说服,打消了去“空幼”的念头。
  与我一起报名的那三个同学,有一个体检时被淘汰,另外两个都考进去了——而这后来就成了他们的一项“反动罪行”。
  
  蒋介石最后一次问起我
  
  蒋介石最后一次问起我,是在1949年底。蒋介石离开大陆前夕,经过重庆,他自己已没有汽车,由当时的重庆市市长杨森出面,征用了我父亲的私人小卧车。蒋介石乘车时,和我家司机聊天,得知车主是我父亲后,还向司机打听我的情况。
  后来司机回来了,还给我说,蒋总统都还记得到你,还问了你的。
  我与蒋介石交往的故事,发生在我的童年时代。当时我年幼,什么都不懂,我自己或亲戚朋友都没觉得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小孩子顽皮捣蛋引出来的故事。
  我对这段童年的历史毫无羞愧和后悔。我认为,在我的人生旅途中,这是一段很有趣的美好回忆,就跟每个人都有的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一样。
  可是,谁也没料到,这样一件与政治完全无关的事情,在50年代以后,却被无限上纲,影响了我一生。50年代初期“忠诚老实运动”中,我就把这件事毫无保留地,一清二楚地交待过了。令我始料不及的是,这一段发生在童年时期的插曲,却牵连着我的个人前途,我为此而受到的打击和歧视,在“文化大革命”中达到顶点,身家性命几乎被毁……
  (摘自《温故〈之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1月版,定价:1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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