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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赃冤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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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里蓝布是什么?再抖开来望望。”“禀将主,这是人脸帽子。”“人脸帽子有什么用?”“大老爷不懂,我们听人说过的,但凡强盗打劫失主,多数都用人脸帽子。帽子戴在头上,它有块布把脸遮住,以防失主认出他。这件东西又叫涂面挂须帽。”“代他戴起来让本都监看看。”刘龙把武松头巾除下,把人脸帽子朝他头上一套,不大不小,刚刚一头。帽子迎面套着一块布,人这副脸多长多宽,这块布也是多长多宽。布上还有三个小洞,有圆眼④这么大,两个小洞对着眼睛,一个小洞对着嘴。布虽遮着,眼光从小洞里射出来,能看见人;嘴前这个洞可以呼吸。布上用颜料画起来,如同演戏的大花脸;钉的假眉毛、假胡子,都是红色。这块布左右分中,一边钉了根带子,以防有风把布吹飘起来。两根带子抄到脑后,打两个结,这块布就蒙上脸,强盗得手了,把这副挂须帽子朝怀里一藏,就是捉案的公差也不晓得他是强盗。这件东西就叫涂面挂须帽。这个人脸帽子代武松扎好了,不但帽子不大不小,就是蒙脸的这块布同他的脸也不长不短,不宽不窄,眼睛同嘴的三个洞也是不偏不歪。
且慢,这个帽子的尺寸大小,为何这么合适?这叫有心算计无心。他们把这一计想好了,就忙着办这件东西。这些事都是家生子做的。譬如:武松午睡时,家生子坐在床边,以玩带笑:“武师爷这顶帽子不丑,哪里买的?”把武松的帽子除下来望。望帽子是假的,用手指头张开一量,把帽子的尺寸量去,做人脸帽子。武松一睡着了,小孩子又用手指头量武松的脸,多长多宽,左眼到右眼相隔有多宽,由眼到嘴有多长,也是照这个尺寸做的。所以武松戴起来刚刚合适,就是这个道理。
张都监把武松一望,一声冷笑:“你变了相了,本都监不认得你了!”刘龙代武松把人脸帽子解下来,把武松的头巾还戴起来。“武松,当着本都监,三当对面搜出来的赃物,你还有什么抵赖?”武二爷急得竖眉轮目:“大老爷不知道,实系刘龙、李豹同配军有仇,他们是栽赃冤盗!”张都监故作怒色,拍案大喝:“你这个贼配军,有多狡猾!话都是你讲的!你先前亲口讲,搜出赃物就是你纠合匪类来打劫本都监的,现在搜出赃物来,你又说栽赃冤盗?你怎么如此刁顽?其情可恶!刘龙、李豹,把他拖下去重打!”把武松捺翻在檐石口,刘龙、李豹执刑,打了武松四十军棍。他们用的是足劲,武二爷不在乎,他两条腿攒起劲来,如同打在生铁板上。“回大老爷,这贼配军两条腿我们打不动。”张都监也晓得武松有内功,不至于再打了,叫刘龙、李豹把武松用铁链牵着,拖到头门外,把铁链朝石狮上一锁,招呼看头门的二老头子起来看押。刘龙、李豹高喊:“二老爹,请你快起来,衙门里头有盗啦!有五六十名强盗打劫姨太太的上房,现在抓住一个盗首,锁在上首石狮上。请你起来看着,等天亮将主备公事,把他送到州衙门。”二老头子诧异,武职衙门里出强盗,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也是一桩奇事。
二老头子起来打着火捻,把灯点起来,房门一开:“刘大爷,且慢,等我来看一看。”他跑到石狮旁边过下子目,生怕锁不好,强盗如跑掉,是他的责任。望过了,铁链盘在石狮腿上,锁得很牢固,见强盗蹲在地下。“刘大爷,你们去吧,人交给我。”刘龙、李豹进去,见张都监销差。
张都监这一夜也没有睡,要连夜做形迹,还要做移文失单,这些事都是他的心腹帮助。把姨太太的正房房间里衣柜开下来,把七八个皮箱搬得东倒西歪,有的箱子上有锁的,把锁扭掉;还有的箱子一劈两半。把箱子里值钱的东西全藏起来,把二三十件好坏不等的衣服撒在地下,又把零碎的金银,由上房里一直撒到上房外,这样才像几十个强盗来抢的形迹,以便明日知州来查看。照这样说,张都监损失太大啦!算起来也有限。屋上的砖瓦不成问题,就用十个八个瓦工,也花不了几个钱。劈了几个皮箱,也不成问题。掳掳扎扎,要不了一百两银子。他受蒋忠的买足,一笔就是两千两。不过下了百十两银子的本钱,他没有蚀本的生意做。把形迹做好了,做移文失单。移文上送了武松八个大字:“涂面挂须,带刀劫杀。”失单上开了三千几百两现银,八百颗珍珠,还有各样的衣服首饰、珠翠等等。照失单上估计,价值有两万。总之,要把武松这颗头买下。因他自己不好办这个案,他是武职官,不理刑名,应该要做公事,把武松移到州衙门,请知州办。他可曾买足知州?这却没有。他晓得知州是清官,从不受贿,如花钱去运动,反而画蛇添足。总归这种盗案,免不了严刑拷问,武松熬刑不过,自然就屈打苦招。这种案子两颗头都不够杀,一定能把他办个就地正法。如把武松置于死地,蒋忠少不了要备份谢金过来,起码还要送两千两。张都监这个畜生是利欲熏心。
再说武二爷被锁在石狮旁边,满腹含冤,想到拜弟施恩的话,悔不该不听拜弟之言,故有今日之祸,此时已悔之晚矣!二老头子端了张凳子,坐在头门外石台上,捻着胡子,望着武松,自言自语:“朋友,年轻力壮的,哪行生意买卖不能做,怎么想起来做强盗的?人家的钱物就能抢了么?当强盗是犯法的,没有一个强盗有好结果。做强盗能发财,那样人全做强盗了。你们糊涂啊!你们到人家家里抢东西,凶神霸道的样子,真讨厌。现在抓住了,锁到这里又叫人可怜,又叫人可嫌。”武二爷听见更加冒火,气煞了。同他也没有说头,我何尝是强盗?我是被仇人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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