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石碣受天文黑帮内部平衡艺术(7)



  五、转型
  梁山重组以后,已经是一个初步具有政府职能的类似地方政权的组织了。从这个角度看,梁山已经脱胎换骨了。某种意义上讲,梁山已经基本完成了吴思先生在《血酬定律》一书中所说的匪到官的转变。原本梁山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靠劫掠,随着组织规模的扩大,劫掠的手段和对象都大为提高。但到了石碣受天文后,梁山的劫掠政策却彻底改变了。水浒上说:
  “原来泊子里好汉,但闲便下山,或带人马,或只是数个头领各自取路去。途次中若是客商车辆人马,任从经过;若是上任官员,箱里搜出金银来时,全家不留。所得之物,解送山寨,纳库公用,其余些小,就便分了。折莫便是百十里,三二百里,若有钱粮广积害民的大户,便引人去公然搬取上山,谁敢阻当。但打听得有那欺压良善暴富小人,积攒得些家私,不论远近,令人便去尽数收拾上山”。
  由此可见,梁山对于寻常的客商不再抢窃,抢劫的对象主要是贪官污吏和欺压良善的小人。至于对“贪官污吏”,梁山的标准很简单,就是看他们有没有金银,这个标准无斋主人觉得很可疑。一来带金银上任的官员未必就是贪污来的,二来梁山自己同官场打交道还不是一样上银子,这里颇有双重标准之嫌。后来真正的大贪官高俅高部长,梁山还不是老老实实送上金银行贿、并礼送出境。“欺压良善”就更没谱了,谁是小人还不是梁山的一句话。估计只要老老实实向梁山送保护费就不是“欺压良善”。反之当然就一定是了。梁山虽说最近打下了东平、东昌府两个城市,好生搜刮了一笔,但这么大的事业要维持,108条好汉要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的生活,宋江还要赏赏菊花,上东京走走李师师的门路,这些都需要花大笔的钱。单靠坐吃山空显然是不行的。梁山组织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能简单靠劫掠为生了,反而要保护正常的工商业,来保持地盘上的繁荣。梁山发展到这个地步,势必对政府产生威胁。政府当然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准政府的组织存在。如果说对于一个有着全国知名度的地方性黑帮政府还能容忍的话,那么对于一个具有政府雏形的、有着自己武装并割据一方的势力,政府是绝不能容忍的。好比上海滩的黄金荣、杜月笙之类的黑帮,嚣张一点,政府兴许还能容忍。但是到达张作霖、坤沙这样规模的黑帮,政府只有两条路,招安或剿灭。梁山组织就是达到了这个临界点。
  对宋江来说,他也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组织对政府来说已经是个毒瘤,政府一定会尽一切力量来消除这个毒瘤。梁山未来必然会面对政府直接的压力。石碣受天文前,梁山也受过几次政府军的讨伐,但是起因都是梁山先挑衅的,一次是高唐州杀了高部长的叔伯兄弟及其一家,另一次是打破北京大名府杀了蔡总书记的女婿梁中书一家。而石碣受天文后的几次征讨,都是政府主动的,而且是动用了全国性的力量来试图消灭梁山。宋江并没有改朝换代的理想,凭良心说梁山毕竟不过几百里水泊,要用此来争天下,几无可能。以全国对一隅,政府军输几次没有关系,梁山纵使赢上一百次,但只要输一次就全完了。宋江和大部分头领对这种生涯其实是厌倦的,所以宋江就选择接受招安的道路,试图得到赦免和一官半职,从而进入体制内。这就是石碣受天文后整个梁山路线大转换的一个大背景。事实上,宋江的这条招安路线是反映大部分头领的想法的,虽有少量杂音但并非主流。
  宋江通过石碣受天文,不仅给兄弟们排了个位置,也等于是公告天下,梁山就这么多把交椅了,以后也不会再招募新人了,因为好汉们都是上应天星,天星就这么108颗,再有人来就不是108星之内的了。这也就表明从此梁山不会再扩张,现有的势力就是梁山最大的势力。然后竖起一杆杏黄旗书写“替天行道”,向政府主动发出善意信号,表示梁山希望进入体制内,盼望政府招安。同时开始积极活动,寻找招安之路,包括走李师师、宿部长的门路,以后同政府军对抗,都有意不赶尽杀绝而留下后路。从此梁山组织所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如何让政府招安自己。水浒的72回到82回其实全部说的是招安的事。石碣受天文是梁山的巅峰时刻,也是梁山全面拥抱招安路线的开始。虽说宋江一直有意招安,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可以通过全面控制组织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而与此同时,整个组织也开始慢慢走下坡路,直到瓦解衰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