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1期

组诗部落·充满爱的土地

作者:佚名

更多经典:应天故事汇——天天经典!




  上坡锄谷,下沟剜菜
  呼呼作响的脚步卷起沙尘
  一天不知要弯多少次腰
  从几近干涸的汗腺里
  从和皮肤浑然一色的黄土里
  掘出生活的细小金粒
  像沟底泪水一样的细流
  养育两坡庄稼,用干燥的皮肉、呼吸
  护住内心的水,让一个家风调雨顺
  仿佛体内秘藏着一孔窑洞
  安顿着馍香,安顿着汉子的疲惫
  和秦腔一样高亢的笑声
  以及牛娃狗娃没有风沙的童年
  只有在梦里,把手脚和汗水还给自己
  当爱情、骨头里的钙和盐
  被岁月掏空,一孔窑洞訇然坍塌
  在某片坡上,黄土高出一尺
  对应的天空降低一尺
  风在突然高出的部分上
  渐次雕出细小的坡、粱、沟、峁
  ——曾经的青春线条
  
  金山作品
  马地村记事(组诗)
  
  薄雾升起
  我们在草坡坐下
  我的姐妹 草篮坐在我们中闻
  薄雾升起
  我们的手遇合又摸着羞涩的篮子
  这样一次遇合篮子轻移
  雾为谁升起又为谁所有
  它怎样消散在凸起的摸索之间
  消散在手的遇合
  鸟雀衔走篮子 落下声音
  草叶被风卷起却是忍受
  遇合的手上谁在安坐 等待雾和我们
  没有 只有手 手遇合的幽光
  也不是少女但有时会走来一个少女
  她在垂落的手下消失
  
  草帽
  草帽 乡村的屋顶
  雨雨晴晴里我的母亲
  母亲头戴乡村的草帽
  去看望九月雨中的稻子
  洼地的稻子
  帽檐下的天空 稻子围拢
  说一声回家去
  弹落雨水和泥泞
  大屋顶下面打开仓门
  谷粒涌进像慌不择路的羊群
  你戴正我的草帽母亲
  帽檐下的稻谷远行的车轮
  炊烟直立屋顶
  九月 我穿过乡村的洼地
  草帽吸在后背
  地心的低吟
  大手抚摩 我的乡村
  母亲的屋顶天高地阔
  门内小村 门外大路
  戴正我的草帽走出去
  雨水的大地就是日光的天空
  
  按住雨水
  接住雨水一生伤悲
  张望和血
  眼睛或者伤口 那雨水
  雨水从头顶下来
  雨水从背脊落地
  你听得见它捶打大地的声音
  抹一抹脸你抬头看天
  雨水的少女 我看见你
  从天空下来
  早春天气 落地奔走
  闪着光亮的脚踝
  雨水在雨脚中追逐
  雨水在泪水里捶打
  三少女春天从头顶下来
  一生的迷蒙就这样升起
  雨水包围
  日光暧昧
  日光其实很是暧昧
  久久晦暗里灿烂一现
  雨水抹脸大口喘气
  少女黑发或快或慢地湿了
  虫子在地下安然入睡
  
  船
  不要这样看我好不好
  我已回到你的船舱
  手下摇动的 神的陆地
  我得以安渡不要这样看我
  月光笼罩 我 远的平原
  你静得更静平原更远
  远的平原走着你的船
  死是这条船
  生是这条船
  十指之外 你的船 河上
  一切都在远离
  你的船相随如同月光笼罩
  不要这样看我好不好
  安在安眠 我接受水光的照耀
  你总是这样哑着橹
  躲着什么 不要这样看我
  
  答
  我在你的中心 兄弟
  三月的叶是诗人的血脉
  风驱赶我风翻转你
  天空就是大地
  野花野草的土地
  你赤足找到自己 无法分辨
  无法分辨早已降落的雨水
  村子安坐的大地
  日光的犁 生生不息的情义
  今夜凝聚露滴凝聚我
  我只关心我自己
  你说你曾经走远
  你说你已经回返
  泥土之上邀游
  天空倒影 怎说得上远离
  你是我的中心 兄弟
  
  脸
  那拂我额头的发绺垂下天空
  那湖上盛开的白荷的脸
  她羞涩移近并且俯下
  我的天空充满美丽的喘息
  沉重的草坡插下镰刀
  我再次躺身在青草中间
  你悄悄靠着我坐下
  就像当时她轻声地坐下
  美丽的遇合有如云泊水面
  凝看镜中的脸滴下泪水和光芒
  青草里面我常常这样躺下
  平放的手脚之上虹霓安详
  我的天空盛开白荷 天空因此俯得更低
  
  聂沛作品
  怀念父亲(组诗)
  
  树林子那边
  父亲
  几十年了
  我在树林子这边望你
  你在树林子那边
  青草歪倒的泥淖中满是鸟的爪印
  你从干燥的小径走到地里
  锄柄在手中颤抖
  烟和潮气损害了你的肺叶
  在黄昏我似乎总能听到一阵阵喘患和咳嗽
  赶紧用书本遮住耳朵
  因为我羞愧于自己
  没有跟你学会怎样挖土
  我在树林子这边望你
  曾与你在晚餐桌旁默默对饮
  沉重的生活
  使我们变得愈加熟悉和无言
  我知道你呼吸里长久的疲倦
  你对微小事物的执著劲儿
  你漠然中隐藏的深情
  常使我彻夜难眠
  挖土和念书
  父亲并未告诉我如何挖土
  他认为挖土如同吃饭。人生自来熟
  我独个儿尝试挥舞锄头,一点一点挖下去
  有一次差点挖断自己的脚趾头
  从此握着锄头就禁不住发抖
  父亲说:看起来你只能去念念书了
  他觉得念书当然好,但比起挖土来
  终究还是排名第二的营生
  偶尔。我手捧课本走到他身后
  看他如何把杂草拔光,把石头拣起放在一边
  把土坷垃敲碎、弄匀,把一块地
  侍弄得恰似床上的毛毯那样平坦、宽松
  我相信,这是他一生的挚爱
  他回头望我一眼。我赶紧低头
  装作看书,装作跟他看地一般认真
  他常说:只有亲手挖掘过的土地
  才算得上是自己的土地爷
  只有高声朗读出来的字眼
  才是你的亲娘。你自己的字眼儿呢!
  “嗓门再放开一点,就像那个……
  早晨起床后。打开大门一样。”
  我只得昂首挺胸地背诵范文
  我想背诵一篇与土地有关的东西
  让他听着舒坦,但父亲压根儿
  不在乎我背诵了什么内容
  许多年后我还记得,我只是大声吼出了
  那文章简短的开头和结尾
  而正文,则东扯西拉乃至鬼哭狼嚎
  父亲说:“好,好,好!小崽子你可要记住了
  念书和挖土都是力气活
  挖土要流汗,念书嘛就要念得喉咙发干!”
  
  空屋日色
  那些风把房屋吹空了
  把墙壁吹得一贫如洗
  草帽很朴素,窗子很生动
  死亡蒙着面具走过了林阴小道
  我已慢慢习惯了父亲不在的故居
  一年回来探望两至三次
  等一个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好像也变成了一种幸福
  无人知晓的哀伤,常常伴着
  内心难以言喻的热爱
  下午的阳光是如此强烈
  让我老想闭着眼睛避开
  老想,想起一句感谢生活的箴言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仿佛你曾听过的梦境秘语
  脑中一闪念。记忆即遗忘
  莫非心头必须疼痛一下
  才能记起一点岁月的恩情?
  多少年了,风吹不去
  父亲的脸上总是轻轻地浮着一层
  类似于炭灰的微笑
  我一直写诗。也写不出那种
  炭灰的祥和、温度与沧桑
  他从未跟我讲起过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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