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铁塔上的雕塑

作者：陆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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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全国冰雪灾害最为严重的湖南郴州，电力工人曹响林为保京广铁路大动脉和郴州供电，连续十八天拼搏在冰天雪地里，最后牺牲在高高的铁塔上。
　　
　　此刻，我仰望着，在这个铁塔下面
　　阳光刺痛我的眼睛
　　我的眼前只有温暖的电线穿透蓝天
　　只有一个模糊而又清晰的雕塑
　　仿佛要把我的记忆压碎
　　
　　我不敢相信
　　一个炽热的灵魂
　　会在寒风中突然凝固
　　会被冰雪无情的刻刀雕凿
　　我不敢相信
　　一双跋涉过无数险峰的脚
　　会在这里，停止远行的步伐
　　
　　此刻，我在仰望
　　我看见你系着安全带，敲碎坚冰
　　一步一步地向高处爬去
　　你爬得那样艰难，不经意间
　　就把四十一个春秋的时光踩在了脚下
　　你爬上塔顶，灰蒙的天空从你头上掠过
　　雪风拼命咬着你的手、你的脸
　　你在天空中多么像一只鹰
　　一只扑向黑暗和寒冷的雄鹰
　　你挥着大剪，就像雄鹰扇动着翅膀
　　你要用坚强的翅膀斩断黑暗，让温暖降临
　　
　　你真的没有时间，在这十分需要光明的时刻
　　你不记得一岁多的小女儿
　　每天都要摸摸你的胡子，亲亲你的脸
　　你真的没有时间，在这万分需要温暖的时刻
　　你不知道妻子对你有多么的牵挂
　　天天在电话机边守候着你的音信
　　
　　你的时间全部沉淀在你伸出的剪刀上
　　你只想以最快的速度
　　剪断那根因覆冰过重
　　掉落在供电线路上，引起短路的地线
　　你只想让滞留在郴州的数十万
　　等着回家过年的旅客
　　和他们家中亲人焦急的期盼
　　在你剪刀沉重的咔嚓声中，打开希望
　　
　　你就这样坚定地把剪刀向前伸去
　　像一个神话里的勇士，像一个大力神
　　你仿佛听见了火车车轮启动的欢乐
　　仿佛看见了亲人之间的拥抱
　　朋友们的散步，情人的亲吻
　　你仿佛看见了焰火升腾的喜庆
　　仿佛闻到了大年三十夜团圆的酒香
　　你喜欢喝酒，酒给了你男人的大气和豪爽
　　
　　“咔嚓”、“咔嚓”、“咔嚓”
　　这简单的响声像天籁之音
　　伴随一道弧形的光亮从天空划过
　　世界开始变得很静，很静
　　你的徒弟和战友不禁
　　一起在铁塔下抬头仰望
　　他们突然觉得这个铁塔是那样的高
　　高得像要刺破灰蒙蒙的天空
　　高得你听不见他们的呼喊……
　　十多天后，我来到塔下，抬头仰望
　　阳光那么诗意地铺在我的周围
　　它们那么纯净，就像你纯净的语言
　　就像你对徒弟下达的不容争辩的命令
　　那一天正好是一月二十九日
　　你们班已经完成了四个故障点的抢修
　　你的徒弟罗长春知道你极度辛苦
　　要抢在你的前面爬上塔尖
　　可你一把把徒弟拉开。对他大声吼叫
　　“由我上去，塔杆结冰打滑，危险”
　　这大声的吼叫，竟成了
　　你给爱徒和战友最后的遗言
　　
　　你就这样被历史铭记，被大地托举
　　并且有着被人仰望的高度
　　你就这样穿过冰雪沉重的记忆
　　在共和国的初春，让明媚阳光下的我
　　被一座崭新的雕塑，深深打动
　　2008.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