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9期

风起兮（组诗）

作者：阳　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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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古罗马军团失踪之谜
　　大地倾斜的东方
　　汉武帝正恸心于霍去病将军的早夭
　　
　　古罗马执政官克拉苏，被安息国王灌以黄金
　　他的十万东征军只剩下六千余人
　　
　　一支善摆“鱼鳞阵”的罗马军队
　　六千尾漏网之鱼，深信不疑
　　无论向东向西都可以回到自己的祖国
　　在大漠孤鹰的阴影下
　　跪拜、祈祷
　　从一口几近干涸的井水中
　　听见了地球另一侧青蛙的鸣叫
　　——那是饶舌的罗马妇人
　　谁在摘取她们舌尖的蜜糖
　　继续向东，继续——
　　时间的刻度不容篡改
　　沙漏之下，人亦成沙
　　永昌县骊轩亭，古罗马格调的廊柱
　　和风相比，不值一提
　　风早已把秘密裹挟而去
　　留下蛛丝马迹——请杜撰
　　
　　——请杜撰
　　我和一个古罗马人后裔握了握手
　　他是骊靳乡的农民
　　我们合了张影
　　站在一截汉代废城墙前，高鼻深眼卷曲的头发
　　他说，小时候顿顿土豆吃不饱，现在干馍馍吃
　　不完，日子好得很哩
　　
　　落日之色
　　
　　夏
　　妹喜，撕绸的妃子
　　偌大的国家闻不得裂帛之声啊
　　不信你再听，那丝绸之外的另一种声音——
　　所有夏代的公鸡已经在啼商朝的时间了
　　
　　春 秋
　　春秋有孔子
　　已足矣
　　那时，希腊的大哲学家苏格拉底还没有出生
　　那时，老子骑牛捧一卷《道德经》还未出函谷关
　　而孙子演武操练宫女斩了吴王阖闾的爱姬
　　那时，天空下着雨湿了房瓦下孔子的额头
　　春秋诸侯正匆匆忙忙冒雨划分着泥泞的疆界
　　只有越大夫范蠡，驾一叶扁舟
　　驶出春秋，消失在另一场雨中
　　
　　战 国
　　战国不寂寞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墨庄孟荀韩非子，争争吵吵真热闹
　　不甘寂寞的屈原跳了河
　　留下一个端阳节
　　吃粽子赛龙舟热热闹闹
　　战国不寂寞
　　最后的荆轲天地间一人独唱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秦
　　建长城筑陵墓
　　所有的马车牛车人力车全部去运砖和土
　　建长城筑陵墓
　　活着和死了都是天下的事
　　天下的事天下人来干
　　秦始皇不说话
　　喜欢说话的大臣全被流放到黑夜的后面去念
　　悼词了
　　一个统一的大秦帝国
　　像是年纪轻轻的小寡妇十六岁就改了嫁
　　
　　汉
　　大风起兮云飞扬
　　司马迁在云下写着大文章
　　不远处韩信双手端着自己的头
　　萧何月色凄迷的脸上没有五官
　　司马相如卓文君给历史涂了一颗美丽的爱情
　　　痣
　　严肃的历史，笑一笑
　　出了长乐宫未央宫的门再折一回柳向西就踏
　　　上丝绸之路了
　　卫青、霍去病、张骞、班超，牧一群公羊的苏武
　　他们全是丝绸之路的铺路者
　　丝绸之路
　　白马从西来佛从西来苜蓿从西来葡萄从西来
　　一大帮历史学家考古工作者挖出了一堆又一
　　　堆人名地名植物名
　　经考证：这些与汉代官盐有关的灵魂都是咸的
　　或者说，与汉代春天有关的灵魂都是绿的
　　
　　三 国
　　英雄太多，美人太多
　　貂蝉一枝花，大乔小乔铜雀春深两枝花
　　赚了江山赚东风
　　太多的英雄浪淘尽
　　滚滚长江水东流，上游的英雄们还在叙旧
　　一匹无躯的时间之马穿过历史的开阔地奔
　　　跑着
　　带来了英雄的最新消息
　　
　　隋
　　像本书一样翻开辽阔空寂的隋朝天空和大地
　　隋炀帝孤零零的一个人举手表决——
　　这么好的头颅随便什么人砍去，我只想赎一口
　　　新鲜空气
　　
　　唐
　　大天大地大唐朝
　　大英雄骑一匹大宛马
　　大云朵下是人类的大皱纹啊
　　只有一群一群的小蚂蚁
　　悄悄地把大唐朝搬运到历史隔壁的房间去
　　
　　宋
　　皇帝太多
　　黄袍加身的皇帝，扇子上描花的皇帝，写一
　　　笔瘦金体字的皇帝，江山越写越瘦
　　忠臣太多
　　像一根根蜡烛，烧一根换一根，烧完烧不完吹
　　　灭了再换
　　奸臣太多
　　民谣唱：打破筒(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
　　　间好世界
　　战争太多，诗词太多
　　盛世之后
　　大叹息留在乱世
　　
　　明
　　朱元璋，从乞讨和尚到开国皇帝
　　这是历史奇迹
　　翻遍《本草纲目》《农政全书》《天工开物》
　　明朝的最后一页——
　　崇祯吊死在景山的树上
　　空空荡荡的大殿钟兀自响着
　　而刚刚骑马入京的李自成带着大顺王朝也
　　　走了
　　工匠们又要忙着刻制另一枚玉玺了
　　
　　清
　　一部清朝历史
　　总见得一盏盏后宫内的大红灯笼
　　像一张张流着血着了火的脸
　　排列整齐临刑模样地望着八旗子弟打下的
　　　江山
　　
　　长城废墟
　　一位戍卒叹了口气
　　他不会知道，千年以后
　　有人站在他叹过气的长城上
　　又叹了一口气
　　(选自诗集《风起兮》，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