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8期

诗七首

作者：姚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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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　事
　　
　　一个人走过很多年
　　经历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
　　很多事的细节已忘记
　　很多人的面孔已陌生
　　
　　也有很多的时候，是在一个下午
　　或者一个细雨迷蒙的夜晚
　　回忆过去的事
　　品味旧友的笑
　　
　　很想回到过去
　　再走走那条开满野花的田间小路
　　再追追那些飞来飞去的花蝴蝶红蜻蜓
　　或者编一个柳条帽
　　戴在头上，把一节柳笛吹得奇响
　　
　　就是再做一次恶作剧也好
　　对着小河里游动的鱼撒一泡尿
　　把在玉米地里生产队长放在地头的鞋扔进一口枯井
　　放一颗铁钉在铁轨上静静等一列火车的经过
　　
　　更多的日子，就去背回满满的一筐猪草吧
　　这是一个农家小子成长的必修课
　　
　　红萝卜
　　
　　地里的红萝卜
　　该使用什么量词表述：一根还是一棵
　　这是我在写这首诗时踌躇了一下的事情
　　很快，我就确定：一片红萝卜
　　
　　是的，就是一片，巴掌大小也是一片
　　这是秋天在土地上唯一没有放弃的占领
　　
　　担着箩筐的老父亲，一声不吭
　　肩上扛着的镢头微微抖动
　　身后跟着的那条土狗，往常一直摇晃的尾巴
　　此刻直愣愣的夹进后腿，一双眼瞪得圆圆的
　　小心翼翼地盯着主人的后背
　　
　　老父亲突如其来抡起镢头
　　我听见秋天几声重重的咳嗽
　　
　　风
　　
　　风，举着风
　　风，拉着风
　　风和风撞击
　　风和风相亲
　　风从悬崖摔下去
　　风又站在山顶
　　风把自己高高举起
　　风把自己摔得到处都是
　　
　　风成双成对而来，风行走在
　　它的影子旁边，风调整着
　　秩序，风在风里消失
　　
　　我向一把生锈的手枪投降
　　
　　我向一把生锈了的手枪
　　投降，我高高举起手
　　两眼死死盯着这久违了的不速之客
　　你从哪里来，你曾经有过辉煌的一瞬吗
　　我揣摩着你一定有很多不幸
　　你从来没有开火的机会
　　开花的日子里，你有很多茫然和无奈
　　当我有一天突然遇到你时
　　你锈迹斑斑，满脸沧桑
　　作为一支枪，你没响过一次
　　很窝囊，也很悲哀
　　可是，我还是不想造就你
　　你继续做一个哑巴吧
　　我情愿做你不战而降的俘虏
　　如同站在儿子那把精致的塑料玩具手枪前
　　
　　一些事物的纯粹，和花朵无关
　　
　　一些事物的纯粹，和花朵无关，真的
　　这是我在南疆一路走来的感受
　　辽远。空旷。这些所谓的大词难以准确描述
　　具体到事物；天山的明月。库台的胡杨林
　　克孜尔千佛洞。阿图什的巴扎
　　艾提尕尔清真寺上空的鸟儿
　　慕士格格峰一条条冰川
　　就是走在喀什老城的街上
　　碰头碰脸的都是一些和我们长的不一样的鼻子
　　不小心掉进一眼温柔的井
　　那也是维族姑娘塔里木河水般清澈的眼睛
　　恍惚听到有人在呼喊你
　　那是阿不都尔邀请你去赴他新婚的盛宴
　　
　　想写一首诗
　　
　　很想写一首诗
　　想写写柿树
　　和树下生活着的人
　　和每一个双休日一样，我又回到老家
　　在地里忙碌的父亲，把玉米、大豆、土豆、红薯、花生统统用一辆手推车
　　拉回他的集中营——一座农家小院
　　他像电影电视里那位常胜将军一样，挥舞着一根玉茭秆
　　“你们看看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这都是咱家的”
　　那神色，那语气，那风度，真是将军
　　秋雨不淋上几回，天是不会凉的， 当然，柿子也就不会红，胡萝卜也不会脆
　　父亲不在田野上来回几趟，秋天也不会倒下，村庄也不会老
　　倒是有一条河流，带着几片枯黄的树叶，朝着天高起来的方向愈走愈慢
　　
　　行为艺术
　　
　　我从不想为自己喜欢的事物
　　寻找固定的条文和注解
　　也不愿更深入地去破坏
　　事物应该保持的必要的笑容
　　就像看着卖苹果的农民
　　精心摆在街市上的造型
　　尽管有的果实侧面有疤痕
　　也许有的内心藏着一条虫子
　　但我仍然欣赏它相互挨着排列有序
　　展示优美姿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