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6期

李南诗歌印象

作者:大 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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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读李南的诗,有时会产生一种陌生感,仿佛生活不在我们身边,而是在远处。她的诗在远和近之间拉开了距离,并随时把我们推入到远景之中。她不简单地去处理日常经验,以加宽现实的平面感,而是通过具象的事物恢复一种古典的情境,让我们置身其中,感受到生命流逝所受的擦伤。有时,她所展示的远景和近景重叠在一起,仿佛现实也是遥远的。这种远和近的变换与错位加大了诗的纵深感,使诗有可能在短短的文字里容纳更多的信息。因而她的短诗含量并不小。
  另外,在现实和远景之间,李南的诗剔除了不必要的事物和意象,对生活原料进行了大胆的删减,但诗中所剩下的绝不是一些宏大事物的轮廓,而是一些微小的感人的细节。她宁可写出遥远年代里的一颗豌豆,而不去写虚幻无边的农业。因而她的诗言说有据,有着鲜活的肌理;同时又显得干净、空灵,很少被芜杂的东西遮蔽。她的诗是一种减法写作。也许减去的东西越多,读者得到的空间越大。当她把时间从生活中抽出,现实和远景就有可能重叠在一起,这时远和近、新和旧、熟悉和陌生便混淆在一起,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和空灵。
  
  二
  
  对情感与心灵的深切关注增加了诗的深度。李南的诗始终带着一种忧伤,有时是深深的忧伤。她把个人的经历投放到人类整体的生命流程之中,来感受和体验人们坚持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以及由此带来的消亡。读她的诗,你能感到软弱的瞬间的力量对强大和永恒的打击,给人以一种宿命不可抵抗的压迫感。但她的诗是坚强的,健康的,没有萎靡和颓废的情绪。她在肯定宿命的同时也肯定了生活。在这种双向对峙和拉力中,她张扬了人的心灵力量,并倾向于寻找生活前进的动力和理由。但她的诗很少带有神性的上升力量,而是具有内敛的性质。她总是从简单事物中沉潜下去,在确凿的事物内部建立起精神支点,从一个个收紧的浓缩点上松开神秘的张力。因此她的诗虽小却具有很强的放射性。
  同时,李南的诗显现了自我保护性。她置身于广大而芜杂的世界里,却生活在单纯的精神世界中。这体现了她对生活中许多事物的排除和抵制,因而使情感和心灵得到了过滤。她的诗,情感元素是原始的、粗糙的、甚至是不加修饰的,但表现为叙述则是经过选择和提炼的,已经没有多少杂质,甚至对污浊构成了否定。
  
  三
  
  心灵的真实和语言的朴素形成了互补。心灵和语言是两回事,但在李南的诗里,都指向了真。前者指向真实、无蔽、本色,后者指向客观、朴素、老实,这两点都是诗的要命之处,既属于性情所致,也有技术层面的问题。如果心灵失真了,诗会因矫情变得虚假;如果语言失真了,诗会因粉饰而显得铅华。这点常理不必我多说。我要说的是,在李南诗中,已经绝少矫饰,甚至找不到闪亮的句子,她的性情和语言达到了统一。这实际上也是一种过滤,她把闪烁的东西都滤掉了,剩下了一些本色的原料,仿佛顺手一堆,就成了建筑。这是不着痕迹的功夫,真的东西大于技巧。
  
  四
  
  从身份写作向无身份写作过渡。李南早期的诗,如《颂诗》系列.以及后来的一些诗中,都带有女性的明显特征,从性别出发而展开自己的内心世界,写出了一批优秀作品。后来,她从女性延展到母性,这一延展不仅是身份的过渡,同时也使她从专注于个人命运的倾诉转向了对他人乃至对整个世界的关怀。爱的空间扩大之后,万物都将安静下来,被博大的心怀所包容。这时诗人承担了慈母的责任,像一个照看者,守护着她心灵的家园。而这种属于母性的诗,显然要比单纯的爱情更具深度和广度,也更易打动人们的心。
  但李南并非到此为止。她从女性和母性延展到人性,有时成为一个无性别写作者。她站在人的立场上说话,把性别因素隐含在博爱之中。她关心细小的事物、微妙的变化与复杂世界的关系,并在其间建构起有效的联系方式,通过具体的真实的事物说话。李南不是以静态的方式让事物自己呈现光辉,她时时注意诗人主体的存在,并主动向客观事物眷顾和俯首,在两者间寻找合适的角度,以物质作为中介,进而体现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属性。因此,在她的诗中,能看到诗人的存在和她所处的位置,甚至能听到心灵的回声。这是她充满自信的结果,也是她为命运伤感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