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5期

世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作者：黄　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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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来重复这些细节?
　　病房。灯光。窗帘。走廊。风与声音。
　　——一切都是暗的。
　　我在暗中俯下身，把你伸向阳光的稀薄的力
　　轻轻拉回。母亲，
　　当我远远地看见你眼中孩子般的无助，
　　我该如何描述自己无能为力的逃避?
　　——必须躲到那根灰色的柱子后，
　　必须有黑色的大衣蒙住无处可去的哀伤。
　　
　　母亲，你已看到，
　　世界上最大的悲恸正布在我脸上。
　　当最后的一点光淡了下来，
　　你床单下薄薄的身体被推走。
　　我站在长廊的另一端，看着空空的病床上
　　你薄薄的体温一点点地消失。
　　——母亲，你是那样地不忍离开。
　　如果你还能再承受这些冰冷的管子，
　　这些痛。
　　
　　从此，不再有黄昏点亮的灯火等我。
　　凄厉的冬天，
　　不再有厚的棉衣暖的手套。
　　母亲，从此我不再是世上最被疼爱的人。
　　在你之后，呼喊和张望都是徒劳的。
　　二十多年来，你用血液滋养我。温暖我。
　　——母亲，你给了我全部的幸福，
　　然后你又随着远去的那阵风，
　　把它变成了终生的悲伤。
　　
　　你留下的空屋子，我每天去坐一坐。
　　四处散落的唠叨和气息，你的黑白相片
　　我不让灰尘粘上。
　　你未看完的书本，我打开，寻找离你最近的词
　　　汇。
　　在某些善良的句子旁，我遇上你纤细的笔迹。
　　这时我必须把眼睛紧紧闭上，必须把泪水
　　转向暗处。
　　——母亲，在你之后，
　　我用全部的力气来面对一个影子的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