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0期

纸上的祈求(组诗)

作者:瘦西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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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 身
  
  向着一朵不知身世的花 你不可转身
  要弄清她的来历 查找甲骨文的族谱
  并可从青虫衍化为蝶找一些佐证
  知道生命的来历 必须正视
  
  向着一辆木车的独自滚动 你不可转身
  满山的树拉不动一座山
  但它可以 运走那么多视野里的沉重
  还将面对 更加空蒙的眼睛
  
  向着远道而来的蚯蚓 你不可转身
  它知道来世前身 这不断拉长和不断
  缩短的身体 只为装下一点点泥巴
  而学会了曲折中的柔韧
  
  向着一个朝你走来的人 你不可转身
  那一张面孔 刻满我们共有的皱纹
  这些时间之水 葬送了多少玫瑰
  却又把它们在水中的唇语 带到人间
  
  向着众多的后悔和忏悔 你不可转身
  像一张镜子的背面 如果一切模糊
  你将分不清生命需要的究竟
  是可以重现的光明 还是已经凝固的水银
  
  黑车皮
  
  它静静地呆在站台一侧 夜就黑下来
  站台上拥挤着灯光和尖叫 它弥漫寂静
  一截黑车皮 从奔驰的火车里卸下来
  那段往返不住刹车和加速的铁轨
  留下一个灰不溜秋的私生子
  
  一些缝隙游走风声 另一些里有老鼠逃窜
  曾经运载的一切 已空空荡荡
  风把它的门砸得哐当当响
  但谁也不会来关上
  
  一堆寂静的铁 在夜里慢慢腐烂
  但经过的人看不见 经过的人说
  这一截废弃的黑车皮 应该拆下来卖掉
  还有的人随手拍了拍它的腰
  便有一声空洞的回响 像它的呻吟
  
  夜更黑了 它消逝在黑里
  谁都看不见它的时候 有一列火车出站
  伴随着铁轨的颤动 它似斗又动了几下
  
  爱 过
  
  当我逃离现场 仿佛一只萝卜
  离开绿茵茵的原野
  留下一个隐隐约约的小坑
  既不是你的 也不是我的
  它那么孤单地剩在原野里
  装满虚无
  
  当我回到自身 你也逃离现场
  像另一个我
  孤单地走向自己的结局
  我在一片阴影里埋头
  回想中 多么狂烈的爱
  已累成一阵回忆中的喘息
  
  在此后的人世间
  我们分散 不再相聚
  甚至没有相思
  偶尔如果记起 一定会有一个更绿的坑
  与原野上的小坑对视
  仿佛两只眼睛
  一只盛满现实 一只装着梦境
  
  纸上的祈求
  
  抓一把风 和几缕五月的阳光
  在端午的下午 涨一场洪水
  让渐渐低下来的头颅
  打开两眼深深的泉
  
  没有思念 也无眷恋
  平白无故的日子
  且让它白白地流逝
  生命中 众多的喧闹之后
  我像一张被压扁的白纸
  平铺在荒芜的生活之间
  
  或许有一分潮湿 从童年的天空蔓延
  在不惑的夜里 成为满天失眠的星星
  这浩渺的天空呵
  看不清的旋转多像我蜷曲的身体
  无限循环的 是永恒的祈求
  
  我祈求爱 可以承担身体之轻
  我祈求痛 可以虚掩灵魂之重
  祈求做梦的人们不要醒来
  祈求顺水漂远的河水开出花朵
  祈求我的诗歌 可以像蜜蜂
  让花朵醒过来 并献上芬芳
  
  善 意
  
  他把被雨水淋湿的伞竖在脚边
  然后收起来 抖掉上面的水
  撑在他坐的长条椅的右边
  那块迅速干起来的座位 在等一个陌生人
  
  一只狗甩掉了绳子 走在女主人的脚边
  它同时走在路的边缘 让道路显得更宽
  虽然闲着 但它相信会有人走上来
  
  手持利刃的人 在自己拇指上拭着刀锋
  却并不切下去 他好好看护着自己
  出门时总是刀锋向下
  他怕锋芒刺伤别人的眼睛
  
  打桩机尽量把声音缩小 连抖动也很轻微
  紧临工地的一挂红窗帘适时打开
  轻轻一瞥 使工地异乡小伙感到了荫凉
  乞讨的人不再伸手 只需坐在树下
  他分得清乐于施舍的人 洒水车小心驶过
  没有淋湿他的影子 虽然夜里他仍睡在
  街边
  但路灯总是在他做梦之前熄灭
  
  一滴阳光撒在草尖上 微风轻扬
  远处仿佛有一缕歌声传过来
  温暖而缠绵 却只让愿意听见的人听到
  
  献 身
  
  我曾默默地打量过一只瓢虫
  那么小的一点阴影 却散开一地的花瓣
  但此刻它那么秘密的美 却并不知道它的
  危险
  
  它并不知道寄居的一根枯枝
  即将塞入灶膛 那么小的一点阴影
  被火光照亮 并迅速引爆了一场更大的火
  
  这多么像我路遇的一个女孩
  她那么地美 一个透明的肖像在春天移动
  她比花更灿烂 但她却不知道季节的更替
  
  沿着危险的路标 她一脚踏进了我的阴影
  比深秋的潭水还寂静的心里
  陡然爆开一地的涟漪
  
  我惊疑于这人生巨大的奇遇
  一盏灯遇上香风
  香会一点一点被燃尽 亮也会一点一点
  自己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