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8期

黄花堆绣的高原(组诗)

作者:耿国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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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索南仁青
  你的阳光是自由的
  它照见了你的青草 你的羊群
  和青海湖最深的一滴水
  你的歌声骑马而来
  它听到了空旷的呼唤与水的呼吸
  在金银滩 一个藏族少年
  把起伏的山冈 草地交给歌唱
  把歌唱交给风 交给更远的远方
  接下来是寂静
  是不断扩大的歌声在寂静中穿行
  我的耳朵
  也一次次在这寂静中敲打内心
  夜宿茶卡
  一块古老的盐
  一段大地的悲伤
  八月的一天
  我在盐的结晶里种下黑暗
  种下喧嚣的水的都市
  天庭在祈祷
  雪白的羊群满面幸福
  这是在茶卡
  在轰鸣的挖盐船已经休息之后
  我体内的盐与茶卡联系在…起
  3000米的高度让人飞翔
  让人能清晰地听到盐与盐的碰撞
  内心的黑暗是透明的
  一个盐的房间
  ——道大地的伤口
  包裹住梦的茶卡
  所有沉闷的往事和幻想的未来
  都呈现:出晶莹的光泽
  
  
  德令哈
  翻过最后——道山梁,进入眼晴的
  一排低矮的柳树和几行高大的杨树
  就是德令哈
  一个小小的春天
  喂养着巨大的柴达木
  从古典到现代
  德令哈的图画中延伸出两根铁轨 刀:栋楼
  房
  那些随风而起的尘土在黑暗中又回到原处
  上升或者降落
  它们都属于德令哈
  属于德令哈一个少女裹紧红色围巾的固定
  镜头
  我只是——个异乡人
  与我同来的还有一些雨水
  它们落在德令哈
  就,像一只田鼠在柴达木的奔跑忽的不见了
  而招待所,月光以及两角钱的羊肉串
  证实了我的存在
  一杯烈酒 几个朋友
  让我感受到春天的温暖
  这就是德令哈
  遥远的天庭,神已经睡去
  展开画布 荷叶的中国呼吸均匀
  倾听着流水和马头琴的长啸
  画下两道山梁 一片空旷
  以及这空旷中生命的呼喊行走
  盛开的油菜花和几排杨柳是德令哈送给我
  的颜料
  
  
  一阵风吹过山梁
  一阵风吹过山梁
  一阵风吹过这个世界的山梁
  一阵风把春天吹近
  把一滴水交给草根
  一阵风吹散了神的祈祷
  让迷失的羊群找到家
  一阵风由一道山梁到另一道山梁
  搅乱了大地的心事
  风过后
  整个高原倍感失落
  
  
  一片油菜花地
  高原的八月 一条蜿蜒的路
  把空旷由青海送到西藏
  一片油菜花地像一粒闪亮的纽扣
  系在遥和远的中间 而
  那些爬过山梁的车辆无一例外
  在这里停下脚步
  靠着车门吸一支烟
  解开裤子放一放多余的水
  或者什么也不干 只是
  用眼睛吸一些花粉 望一望前方
  继续下面的行程
  这些对于一片油菜花地毫无意义
  它们无所谓地金黄着
  无所谓地陪着这条道路、起伏的山峦
  和头顶的蓝天
  一个养蜂人收起了它的花香
  带回到很远很远的家
  
   黄昏的塔尔寺
  夕阳抚摸着最高的塔尖
  就像内心的水流冲刷着往事的堤岸
  黄昏就这样降临了
  美好的黄昏,给人一种翅膀的感觉
  那些从寺院里走出的男女
  怀揣经卷和虔诚
  努力把藏袍裹紧
  暮色 钟声 不变的旋律
  塔尔寺把青铜的思想交给大地
  把神的旨意交给人群
  黑暗被点燃
  细小的一根针如神圣的歌咏
  在殿堂和僧舍间穿行
  谁还在默诵黄昏
  细数天庭的足迹
  一盏酥油灯 一块糌粑
  告诉我梦的果实尚未成熟
  而幻想的月光已经升上头顶
  开始为塔尔寺写下赞美的诗行
   青海长镜头
  我看到苍鹰驻足的地方
  一丝细流从草根下漫出
  细流
  细流 细流
  细流 细流 细流
  在我身后的远方
  它成长为一条浩荡的大河
  清晨
  一棵细小的树下
  一个十岁的僧人在默诵着经卷
  中午
  一棵细小的树下
  一个十岁的僧人在默诵着经卷
  黄昏
  一棵细小的树下
  一个十岁的僧人在默诵着经卷
  一匹来自远方的马
  一顶草原中的毡房
  一曲悠远的牧歌
  一坛飘香的美酒
  两缕醉梦中的鼾声
   四
  高山上的油菜花开了
  亲亲的小妹子来了
  一杯青稞酒把嗓子打开了
  一声情郎哥把心醉倒了
  油菜花香飘远了
  哥哥和妹妹靠近了
   在玛多
  或许时光的尽头
  真的是一片苍白
  在玛多
  我看到了旷野的光芒
  看到了神的身影在默涌经卷
  大地无声
  青草的根紧紧抓住泥土
  那是怎样的一种根呀
  它高过了平原上鹰的翅膀
  现实的旗帜和思想的幻梦
  在玛多变成一条虚无的大河
  野驴与羚羊
  将蹄迹雕刻在水的皮肤
  人生也许就是这样
  一张空落的棋盘
  
  是永远的开始
  就像玛多的旷野
  在寂静中积蓄力量
  还有什么不能放弃
  在玛多
  头枕一条涓涓的细流
  耳边却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注.玛多,藏语,源头的意思,海枚4500米以上,黄河源头。
  玛多草原
  在梦中 我很想见到玛多
  那绿色的草像心的幻影
  支撑着沉默与平静
  我想到泥土下的水流过草根
  以怎样的安详讲述聚合与分散
  山顶的风吹拂积雪
  留下多少寒凉
  在玛多 见不到马匹和骑手
  自由在草尖生长
  没有惊叹 没有波澜
  草在泥土里扎根
  山在云层中出没
  黄羊的蹄迹偶然传出奔跑的声音
  一切无需赞叹
  闪电悄悄地没入草丛
  没入石头与泥土的微笑
  而我的目光在梦中升起
  城市的嘈杂和喧嚣
  搅乱了星空 今夜的玛多
  你的青草在哪里安睡
  西宁以西
  西宁以西是一场雪
  是呼吸逐渐急促的春天
  鹰翅之下
  青稞的歌咏漫过山冈
  漫过青铜和泥土的寺院
  ’西宁以西 奔跑的马匹追赶落日
  青草的帐房聚集黎明
  一碗滚烫的奶茶把大地温暖
  西宁以西是寂寞
  是喧闹过后的孤独
  千里旷野
  陪伴道路的只有冰雪、沙砾、石头
  和一个匍匐前进的朝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