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毛子的诗（６首）
作者：毛 子
月亮在磨基山上。我穿过火车站
附近的枕木，左耳一阵麻热、微痒
接着一小块东西松动、掉落
没有声响。
百姓假寐灯火惺忪。
从铁路坝到果园路
突然一道流陨划过东南角
—— 哦，一枚天外的石头，一块只属于我的耳垢
它们落在不同的地方，也不惊动什么。
想起今日立秋? 气流分岔
宇宙星宿必有微妙的变化
而我们难于觉察……
短句：自画像
有一次我步入一个公墓区
在众多的死者面前
我的活着反而显得虚构
——真实可靠吗？
下山的路上我神智恍惚。
这些年 迷惑一直在扩大
我承认： 在存在之中
我看到的往往是不存在的事物……
有关死亡的十行诗
所有的铁轨都有一样的表情
而不同的列车，去了不同的地方。
哦！目的。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列车拐过弯，形成一个疑问
我把行李托放在寄存处
坐在广场，看人来人往
有一个地方，至今没有去过
但我们早已在那里
这样想着，我再一次看见
寄存处的窗口……
河边，与友人散步
现在，我身体里的水和河水一致
也许，我比它多出一点。
秋天腐烂 我不拒绝
领受的年纪，我们归马放牛。
而河堤大步流星 码头依然结实
这多像我年轻时代的父亲。
多少次的抽丝剥茧，如今下河洗手
如今，我信马由缰直至水天相连
星宿悬浮大地不动
我的器官裸露四野，皆为一地山河
丧失之诗
到那边去了的人，我数了数：
——有父亲、外婆、婆婆、二表姐和王姨妈
有儿时村子里的毛学珍、辛炳贵和余家荣
有小学的汪举、初中的何微清和高中的谢辉见
有工厂的同事谭拥军、张春、谢正勇和田文国
有写诗的李燕翔和蔡红兵
有朋友十岁的儿子肖琪和致命的兄弟李光华……
这些曾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比我提前离去
现在，在冬天的阳光下，我想起他们
我记得一个作家说过：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任何一个人的离去，都是我的一部分在丧失……
走失之诗
有一次，我离开自己的肉体，
跑出很远。
回来时，我迷了路
一点也想不起我居住的身体是什么样子
我从鼻子、眼睛、嗜好、脾气一点一点往回找
它们挤在一起，让我陌生，好像一个我不认识的怪物。
天慢慢黑下来。而出窍的灵魂还找不到居所
我开始着急。
这时，远处的灯亮了。
它让我一下子想起窗口、房间、一张熟悉的床
想起我是一个有着妻子和女儿的人
我浮现出她们的脸，并从她们的眼神、话语和呼吸里
看到我的轮廓。它从她们的身体里跑出
一路奔向我。它紧紧拥着我发抖的灵魂说：
—— 兄弟，尽其所能的活，我们不要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