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收服一霸联诸郡 路遇顽童耍骄蛮




  却说刘岳叫冼英说出条件,佛智却阻住,还要提出问题,亢声说:“条件虽然各不卑辱,但对换要条件对等。”

  他之所以提这问题,是猜中对方擒了自己军卒,欲以军卒换回妇女和财物。自己抢到了五百多妇女,只失去了四百多军卒,只以妇女换军卒,郁州方面便已占便宜,如连财物退回,自己吃亏就更大。

  佛智虽然精于计算,又岂知冼英只用步步为营的方法征服他,而不是用压服之法呢。

  “我擒你四百多军卒,用这些军卒换回你抢去的妇女,你没吃亏吧?”冼英猜透对方心事,一语道破。

  “何不连财物索回?”王宣听了,哗然大叫道。

  冼英正面王宣,白眼一瞪,眼如利箭。王宣见她目光凌厉,十分害怕,而且,经过赌事,已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故不多言。

  刘岳和佛智听了,认为眼前这个女子确实胸襟广阔,通情达理,只得点头答应,把军卒拉回南渡,准备双方交换。

  双方回到南渡,冼英再不相约,把擒获的军卒解开绑缚,给还武器,让他们自己回营。这样一来,佛智又出耍赖之计,对刘岳说道:“刺史大人,我军巳回,大可不去履行交换条件。”

  “这样有失本刺史威信否?”

  “如讲信誉就不带兵抢掠旁郡了。”

  既然自己厉行霸道,有什么信誉可言。不过,自己不是这个姑娘的对手,又有什么办法………刘岳沉思不语。

  “刺史大人,你忘记了今日与那姑娘打赌之事吗?现在正是辰时,大吉大利,何不与她赌后再交换。”佛智见刘岳迟迟不说话,知他犹豫,忙上前说出打赌之事,挑他反约。

  就在这时,冼英、韦直、王宣三人已到营前。佛智大吃一惊,假惺惺地上前施了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州刺史认为先前的诺言应该履行,但要首先履行昨日的诺言。”

  冼英猜知其意,微笑不语。

  王宣却不然,大怒道:“你见我们把军兵放回给你,你就爽约,天理良心何在?本军将决不容许你们耍赖!”举起方天戬,就欲上前厮杀。

  “王军将不得妄动!”冼英急忙阻止。

  “佛军将,我们昨天定了什么约?”韦直也忍不住,上前质问道。

  “韦刺史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刘刺史不是与这位姑娘说过今日把船推下水,如果船再无故自破,就把妇女和财物全部送还郁州吗?如果船不破,这姑娘便要割头颅哩!”佛智轻蔑地说。

  冼英点了点头,表示有这么一回事,附在王宣耳边耳语了一刻,王宣自去,她却与韦直重回船上。

  回到船上,冼英把竹剑一掷,然后拱手对刘岳说:“刘刺史,你只管把船推下水吧,本姑娘决不食言。”

  刘岳望了一眼佛智。佛智毫不犹豫,当即命令军士把一条最大的船往黄华河里推。又派了几十名军卒,跟船下水,向冼英方向划过去,只要双方船相接时不破,就得叫她把头割下。

  几十军兵用尽气力,急急向前。这一来,正中了冼英之计。因为,昨天说过,如果是雷火爆破的,不能算数,所以,冼英不能再用地雷弹。船离自己太远,运用不了自己的手段。佛智和刘岳当然想不到这一层,认为船没有理由再破。

  船行如飞,只半刻就可靠近冼英之船,佛智心中暗喜,命军士齐声叫道:“你那姑娘,快些把头颅割下来,抛到我们船上………

  叫了半句,自己之船便有水涌进,由船头开始,直涌到船尾,快如闪电,倾刻船开两升。

  船虽然破成两卦,但木板不沉,军兵们分别站于两片木板上,向岸边急划而回,所以不死。

  “本姑娘言语有验否?”冼英笑口吟吟地对刘岳和佛智问道。

  刘岳知道自己一承认她说的话灵验,就要把财物和妇女都送回郁州,所以,对冼英的问话只当没听见。

  “你那姑娘,原说定三天的,到明天才三天,等明天赌过再说吧。”佛智还在耍赖。

  二人十分不讲信用,是可忍孰不可忍!冼英二话没说,脚跟一动,人已从船上飞到了岸上,倏间“月辟嘛啪啪”在佛智脸上挝了几掌,他的双脸立即肿得像谷斗一样大。

  众军兵见洗英船在河心,离岸有半里之遥,瞬间腾空飞到岸上,都疑她是神仙,更是肃然起敬。

  再说佛智,被冼英三两掌打得脸肿大如斗,在军中威风扫地,日后怎能再辖三军。即刻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举起长枪对准冼英顶就砸。冼英哪里把他放在眼里。不躲不闪,让佛智尽力砸下,只听“咔刺”一声,枪柄断了几截。佛智的手也跟着肿了起来,比大腿还粗,屈伸不得。

  冼英不理佛智,却对刘岳喝道:“本姑娘给你些面子,所以,才与你交换,你却偏偏不要面子,难道不交换我就夺不回财物了?”不待刘岳回答,用鹏羽宝扇对准刘岳后心一点,刘岳不能动弹。接着对他两千卒一扇,军卒便觉有一股力排山倒海地压来,个个倒于地上,像僵尸一样躺着。

  这时王宣已回到冼英身边。冼英对他说:“你带领军兵到他营中,把妇女放出,把财物搬回去。”

  王宣见冼英有此宝贝,有此神奇武功,更是佩服,跪到地上叩了三个响头说:“多谢活神仙……”

  “你只管领人来搬财物吧。”冼英不耐烦地说。

  王宣用方天戬一指,军兵便纷纷冲去。只半个时辰,便把事办妥,冼英命他押财物,保护妇女回郁州,只留韦直一人在身边。

  冼英用鹏羽宝扇扇风唤醒刘岳军卒,解开刘岳身上穴道,笑盈盈地说:“刘刺史,这回你可吃亏了吧?有本事的,只带军卒冲我报仇!”

  “不敢!不敢!小人对姑娘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敢请赐教。”刘岳讷讷地说。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冼名英,高凉山首领便是。”

  冼英报出名字,不但刘岳大吃一惊,他的军卒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全部跪下叩头,呼叫饶命之声,此起彼伏。

  刘岳见全军如此,也无可奈何地跪下叩头求饶。

  “本首领要取你们性命,早已取下,哪有你们求饶的机会。不过,本首领不以杀人为乐事,之所以对你们再三忍让,是希望你们能改恶从善,只守本土,不以掠外郡财物为快……

  话只说了一半,两千军卒便异口同声叫道:“我们以后一定不再骚扰百姓,侵略邻郡…

  “你们是人,百姓们也是人,试想你们的家庭如果被别人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妇女被淫,你们又如何忍心?你们如果还有一点人性的话,就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千万人痛苦之上。今天我如果把你们全部宰了,你们的家属如何痛心?不知你们是否想过……

  军兵们听了冼英仁至义尽之言,无不痛哭流涕,为自己以前的过错悔恨、痛心,再次向冼英叩头谢罪。

  “口说无凭,只看你们日后的行动。”韦直在旁微笑着说。

  “刘刺史,你在岭南已经成为一霸,不仅侵扰郁州,凡是与你州接邻郡县,没有不受其害的,我本应代老百姓宰了你………”冼英严肃认真地说。

  这话出口,吓得刘岳面如土色,认为英真的要宰了自己,急忙叩头求饶,叩得“咚咚”作响。

  叩了百多个响头,额角叩破了几处,冼英也不开声饶他。

  韦直本想出来相劝,见冼英瞪了自己一眼,便站着不动。

  刘岳见冼英不肯饶恕自己,不敢停止叩头。又叩了一百多个响头,韦直确实过意不去,跪在冼英面前为刘岳求情说:“冼首领,你饶了刘刺史吧,他虽然有些过恶,但人非圣贤,怎能无过。我看就是圣贤,也有过错,只能知错就改罢了。刘刺史改恶从善,他日定能弥补过失。”

  “看在韦刺史为他求情的分上,本首领理应饶他,只怕我冼英一走,他又继续作恶,称王称霸之人,有几个说话算数的?”

  “只要有冼首领在,我刘岳如再为非作歹,便万箭穿身!”

  “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没有悔改之心,饶你不得。”

  刘岳大惊失色,不知说话错在哪里,只得再叩头流血。

  韦直也莫名其妙,对冼英问道:“刘刺史发誓是诚心的,冼首领怎知他没有悔改之意?”

  “他只是惧怕我而压抑邪心,并不改过,倘若本首领明天就死了,他不是又要重新作恶吗?”

  这句话,使刘岳恍然大悟,知道先前誓言有漏洞,只得再发誓说:“只要有本刺史在,如果再让本州官兵出外抢掠,便万箭穿身!”

  “如果你明天也死了,你的子孙后代部众僚属不又重新作恶!”冼英还是冷笑说。

  韦直见刘岳话不中听,只得再为他求情解释说:“刘刺史出身武井之家,文墨不十分通畅,说话难免有漏洞,冼首领不必咬文嚼字,饶了他吧。”

  “如此说来,本首领也不要你发誓了,只看你能不能以诚心付之行动。你的军将佛智,唆你多次违背约言,可见他是一个奸狡之徒,你的过恶多由他唆教出来的,你立即杀了他,本首领便可饶你。”

  这时,佛智手肿,脸红,口又张不开,见冼英要刘刺史杀自己,欲跪下叩头求饶,但膝跪不下,头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冼英,两行泪水慢慢地从肿得深陷下的眼眶中流出,流了一个时辰,才流到脸上。

  冼英知他暗中求饶,为了折服他,只装没看见。

  刘岳见冼英要自己杀佛智,沉思了一刻又跪下对冼英叩头说:“冼首领。你杀了我吧,我确实不能杀佛智。”

  “为什么?”

  “我是一州刺史,他是一州军将,如果我不存心作恶,任他如何唆使,我也不会干坏事的,心正邪难入呀。只因我心邪,他为了保持爵禄,才讨我欢心。就是他出外抢掠,也是奉小人之命。小人虽作恶一方,但能明白大道理,知些义气,罪过在小人,如要杀佛智,小人愿替死。”

  佛智听了刘岳之言,又是感激,又是悔恨,但欲说说不出,欲行行不动,唯有任两行泪水哗哗而流。众军兵见两个上司平日威风凛凛,不可一势,今日却如小狗见了老虎,屈膝求饶,威风丧尽,十分快慰。但喜悦藏于内心,不敢露于形色,怕二人日后寻自已生事。

  冼英见刘岳愿替佛智去死,走到佛智面前,用竹剑对准他的颊车穴一点,两腮立消,再在曲池穴一点,两手便能活动自如。

  他一能活动,便欲向冼英叩头。冼英却说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就要身首异处了,还叩头干什么?”

  “如果确实要死一个,我愿受死。因为我是军将,带兵到邻郡抢掠,全是我的主意,如果冼首领能饶了小人,以后为冼首领牵马坠锤,做牛做马,无不唯命是从。”佛智说。

  “冼首领就给二人一条改过自新之路吧。”韦直又在一旁劝说。

  其实,洗英如果要杀他,何必与他费唇弄舌,只要她认为凡是能改恶从善对岭南安定有利用价值之人,她是不肯轻易杀害的。她之所以要不辞烦冗,是要明折他的威风,暗中却让人情给韦直做,以便更有利于两州调和。因此,听了韦直之言,沉吟道:“如果他口不合心,不等于放虎归林了?”

  佛智意识到冼英有饶自己之心,急忙叩头发誓说:“如口不合心,天打雷霹!”

  “看在韦刺史为你们求情的份上,就饶你二人便是,本首领也不怕你反悔!”冼英冷笑着说。

  二人得饶,再次叩头谢恩。冼英却说:“你不要谢我,只谢韦刺史便是。”

  二人知自己一向侵扰郁州,如果韦直是一个胸襟狭隘之人,不把自己置于死地才怪呢,怎肯再三为自己求情。认识到这一点,早欲向他致谢和道歉,只是冼英在前,不敢妄行。现在听了冼英之言,忙对韦直叩头不绝。

  韦直尽弃前嫌,把二人扶起说:“刘刺史,佛军将,不要折磨自己,其实都是冼首领为岭南安定,为百姓安居乐业所费的苦心,我对你们有什么恩得可言呢。过去之事,一笔勾销,以后和睦共处便是。”

  二人见韦直处处海涵,自愧不如,决心设法弥补郁州以前因自己造成的损失。

  冼英见二人已服,不必再用计套他们,于是,对刘岳和佛智笑道:“二人既知重新做人,现在就推船下水,渡军兵过河吧。”

  二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问:“冼首领不是说这两三天都是破、毁、开之日,不能推船下水吗?”

  冼英大笑道:“冥冥之中,玄玄之间,哪里真有许多鬼神来主宰我们,戏弄我们。人类只能自己主宰自己。不瞒你们说,昨天之船,是我用地雷弹毁的。今天的船,是我动内力于水底,用竹剑划破的。”

  众人听了都不敢相信,冼英也不向他们多作解释,因为,知道他们信鬼神之说甚深,一下子不能把他们教化。但不待他们动手,自己走到刘岳造的新船旁,一手推一条。只片刻便把二十几条船推到河中。众军兵等了好一个时辰,见船平安无事,才上船渡河。

  刘岳和佛智虽然失去了抢来的财物和妇女,但冼英饶了自己及两千军兵的性命,也觉舒舒服服。因为,过了河就是自己的辖地了,可以征用军饷,所以,请韦直过河,设宴道歉。韦直看了看冼英,征求她的意见。冼英正要与韦直一起到苍梧,怎有不同意之理。与韦直打了个眼色,便应邀。

  过了彼岸,刘岳和佛智扎住营寨,命军兵杀猪宰羊,

  锥牛屠马,大设宴席,遍请当地营老、地方保正、民族酋长,言明两州以后和睦相处,互不侵犯之意,大有痛改前非之举。

  百姓们知道,吹呼庆贺,馈粮送酒,同欢一宵。

  次日天明,正欲拔寨返苍梧,忽有一差官乘马匆匆而来,走到刘岳跟前说:“启上刺史大人,昨夜四更,苍梧州衙被一个自称五指山异人之徒黄孝的人,领军一千,出其不意夺了城池,请刺史大人速拿主意。”

  “你们都是饭桶?城坚墙厚,尚有五百军兵,怎不拒守?”刘岳大吃一惊,愤愤喝道。

  “军兵虽有,但黄孝先派了大批奸细进城,控制了城门及军营………。”来人战战兢兢地说。

  “被贼兵杀了多少人?”“我们的家属如何?”刘岳和佛智同时问道。

  “说来也怪,他的人马只占城池,声言待刺史带人回去厮杀,却没伤害我们一军一卒,不抢夺虏掠,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来人说。

  “难道是神兵不成…”佛智沉吟着说。

  “看来我们作恶太多,激怒了哪位英雄,专找我你晦气。”刘岳垂头丧气地说。

  这时,韦直还在军中,听来人说出黄孝之名,忆起冼英叫黄孝不辞而别,要王宣拖住刘军三四天之事,串起来想,早明其中原委,故微笑不语。

  佛智是粗人,见自己城池被夺,韦直既与本州和好,不出谋献策夺回城池,却在一旁发笑,甚有幸灾乐祸,嘲讽自己无能之态,勃然大怒道:“韦刺史,我看你不是诚心与我州和好,我们失了城池,你却发笑,是何道理?”

  “本刺史颇懂周易之数,屈指算来,苍梧州府虽然暂失他人之手,两位如能低首下心,自咎前衍,那位英雄会拱手把城池还给你们的。如果继续呈强,展小人之志,只怕苍梧全州皆为别人所有呢。”韦直还是微笑着说。

  刘岳听了半信半疑,白了韦直一眼说:“韦刺史故弄玄虚,戏弄刘某,哪有立心夺了别人城池,又肯拱手归还给人的?”

  “哈哈哈!世事无奇不有,冼首领在此,那英雄敢不拱手送还?不说那个英雄夺去的小小苍梧州,就连中原要了,南北的帝皇将相哪个敢不拱手相让?”韦直大笑道。

  “要说统一寰宇,本首领元此大志,本首领的师傅也不允许,如果要黄孝把城池还给你,只要你以后能听本首领吩咐,安分守纪,从头做起,我想是一件极容易之事。”冼英说。

  这本来就是冼英吩咐黄孝赶回高凉山,命军卒扮成商贾,赶到苍梧州,乘其不备,出其不意夺他城池的,只是一时未肯对刘岳和佛智言明,以观察二人举动。

  刘岳和佛智不知其中缘故,冼英和韦直虽然这样说,未免疑信参半。因为,冼英虽早已名扬岭南,但只听其名,未见其行事,未识其人,未知其本领,黄孝怎会轻易信她,就连自己如果不亲目所睹,也难信她有神奇本领。何况岭南平素野蛮,不服王化,不懂礼让,怎能个个听了她的名字就肯宾服……

  想了许许多多,刘岳才对韦直说:“我和你同为一州父母官,虽然以前善恶不同,但经冼首领教化,都向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一一岭南安定团结,和睦共处。你既然算定那位是英雄,又断定他能送还城池,敢不敢跟刘某到苍梧验证验证?”

  韦直笑呵呵地说:“这个有何不可,本刺史立即与你起程便是。”说完,请冼英上马,与刘岳一起回军苍梧。

  韦直在马上举起拇指对冼英说:“冼首领刚满童限,便智谋越古人,武功离奇,法术高超,兵法娴熟,可谓举世无双。”

  “原来,估计刘岳和佛智不能轻易降服,故用此谋,这叫牵其实,击其虚。攻其所必救,制其所必服。如果二人在这里不服,我夺了他的州府,他不拜服于我,便无所依归。只有这样,才能使称霸一方之人认识到人上有人,天上有天,安分守纪,不再逞狂。”冼英解释说。

  韦直听了,更是钦佩。

  再说刘、佛二人听说失了城池,虽有冼英和韦直安慰,也心急如焚,怒气冲冲地领着两千军卒,风驰电掣地赶回去。人不离鞍,马不停蹄,饥了餐风,渴了气饮。走到黄昏,离城只有五里了,只得扎住人马,派侦骑回城探听情况后,再作行止。

  侦骑未派出,副军将刘良便从苍梧城方向赶到。

  刘良是刘岳侄儿,是刘岳和佛智出掠郁州时留下的心腹将领。他一见刘岳便说:“袭取我们城池之人,是原来在大谢岭称王的黄孝,现任高凉山武术教练官………”

  刘岳大惊失色道:“如此说来,是冼首领的军兵!你了解的情况是否属实?”

  “怎不属实。他们全部扮成商人以及赶集百姓,白天进城。到了三更,在城门举火为号。火光一亮,便如决堤洪水,汹涌澎湃冲进州街。小侄刚命兵拒守,外面又拥来一批,有两个将军武功高强,一个用银竹和铜锅铲,另一个使一条裤带,拉出来迎风一晃,便变成硬棒。这三件东西,只要触到人体,不死即伤。幸好他们不肯杀人,否则,五百军兵与小侄都死于非命了。”刘良陈述着。

  “千也们把五百兵卒如何了?”佛智问。

  “用竹棒及铜锅铲一个一个挑出城外,但没有一个死的,伤的也不多。”

  “看来不是残暴之师。”刘岳放心地说。

  “既是冼首领的军队,我们找她说理去。”佛智急不可耐地说。

  “不用找,本首领来到了。”跟着话声,冼英已到二人面前。

  佛智知道冼英听到了自己的话,自己话中“说理”二字有失和好之意,连忙向冼英道歉。

  冼英不计较,把自己在南渡时的计划告诉众人。刘岳和佛智听后,暗暗吃惊。如果自己未服她,真是鸟鹊南飞,无校可栖了。

  刘岳见机得快,忙跪下叩头说:“冼首领,本刺史无能,十余年来,蛮霸一方,民心已失,城池又陷,请冼首领留在本州管理便是。”

  “本首领早已说过,如果要夺城池,不说岭南十数岭已经到手,就是九州南北,何难统一。本首领目的是攻取人心,只要人心服我,不作乱生事,本首领对任何人都秋毫不犯,你起来吧。”

  “小……小人是诚心的,不是造作……”刘岳还跪着不敢起来。

  冼英用手一抬,刘岳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大力拉起。“本刺史的推算是准确的。”韦直在旁诙谐地说。

  “你预先知道,却装神弄鬼,假扮文王,岂非自取笑柄。”佛智调侃道。

  韦直面无根色,还是笑盈盈地说:“如果冼首领没说出原委,本刺史确实不知,但听你差人赶到军中说出黄孝之名,便猜得一二,故从中推算。我这是实算,却不敢与文王的虚算相提并论。”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只有冼英不笑,对刘岳和佛智说:“你们跟本首领进城,把城池还你。”说完,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往城里走。

  往城中望去,黄孝的军伍整齐,施旗有序,将士威严,虎虎生威,列阵以待。

  原来黄孝回到高凉山,与僧明一起率兵前来夺了苍梧州,按冼英嘱托,如果冼英不与刘岳一起回城,就坚守城池,阻止刘岳退军回城。现见冼英与韦直都随刘岳回城,知已降服,所以,列阵相迎。这样做,不仅在刘岳面前显军戚,还欲在冼英面前显示自己的带兵才能。

  一行进了州街,几番礼仪谦让,不必赘述。只是刘岳还要忙着安排人治延庆贺。

  席散,冼英问:“本首领还有一事,欲请刘刺史派人一行,不知能否?”

  “只要冼首领差遣,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本首领不为难你,只请你派人遍请邻近州郡的刺史、太守等到你州来,由本首领倡导搞个和睦相处,安定团结的联盟契约。”

  刘岳欣然应允。

  没过几天,便请来了高凉、高州、罗州、高腰、怀集、桂平、陵城、博白、藤城、岑溪、八步等州刺吏和太守,以及当地尊长百多人。真是贤顽聚集,善恶同堂,各种各样之人济济一堂。

  尽管志向不同,贤愚有别,良秀各异,但慑于冼英威势,都表示愿昕她差遣,投到她麾下效劳。同时,建议冼英制造锦散车,所到之处,乘绵散车,让各郡知道,能派人迎接。

  冼英同意他们建议,并声明在座各州郡,如果有妄自尊大,自作威福,欺压百姓,草营良民,侵略旁郡的,只要自己知道,便要派兵遣将,兴师隅。

  众官员及地方酋长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苍梧集会后,冼英威名更盛,岭南各地官僚,土族酋长无不闻风丧胆。就是小孩啼哭,一说冼英来了,立即便止。不过,还有司马仁操的一批徒弟,啸聚山林,为非作歹,扰乱官民,冼英还得一行。

  离开苍梧之日,刺史刘岳率本州官民送行百余里,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其情过于昔日刘备送徐庶,只是刘岳不能与昭烈相比,冼英却胜徐庶百倍。

  冼英与黄孝离开苍梧,行程非啻一日,已进入桂林地面。

  桂林大部分地方山清水秀,峰峦林立,槽岩遍布,山山有洞,无洞不奇。那些天然岩洞便是百姓聚居之所。

  岩居穴处,元须构木筑墙,群狐众鼠,虎豹虫蛇之类,也不能轻易伤人。

  凡是百姓易寻居住之所的地方,也就是盗贼易于啸聚的地方。因此,桂林这山水澄澈,居民聚集之地,盗贼常横行其中,出没其里外,百姓们过不上几天安宁日子。

  二人穿山越岭,渡水跨川,十分舒适畅快,毫无劳累之感。

  这天清晨,餐果饮泉,鼓腹而行。走了几十里,已近巳牌时分,正在一座大山的半腰攀藤附葛,跃岩越溪而行。虽有轻功,但上山不比平川丘陵,免不了有点气喘。到了一棵大树下,便坐于露出的根头上小恕。

  刚坐定,便听到隐隐约约的沙沙声。知道有异,急忙往外跳出。方离开树根,“嗖!嗖!嗖!”三支利箭已射在二人所坐之处。知道树上有强人,黄孝勃然大怒,铜锅铲出手,喝声“大!”几寸宽的锅铲,顷刻大了几尺。运上内力,对树身一铲铲去。自认为能开山裂石的一铲,必定能把那棵树木铲断。岂知强中自有强中手,铜锅铲没铲倒树身,只听到“当旷一声巨响,从树上伸出一条钢鞭把锅铲挡住。两件武器相接,把黄孝震退几步,踉跄欲跌。幸好背后有一截干枯了的树桩,不至跌倒。但因树桩干枯多年,已经朽坏,也被撞断了。

  黄孝离开五指山以来,除了冼英,未逢敌手,想不到此山溪草野之地,遇上劲敌,大吃一惊。

  正欲看个究竟,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天庭开阔,器宇轩昂,腰大腹圆,肢强体壮,眼如日月,额像山丘,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面前,对自己喝道:“你背上的是什么东西?快些拿来!”

  我未用尽全力,输了一招给你,你便趾高气扬,脾脱一切,不给点厉害你看看,你也不知天高地厚,世间还有别人……黄孝暗自思忖,不动声色,铜锅铲在手上抛了几抛,变小了,悠然自得地插回腰中,倏间把银竹拉出,对那孩童笑道:“要我背上的包袱,得问问这银大哥。”说话之际,机关一捏,银竹伸长,出其不意,对孩童扫去。

  银竹扫出,企图把孩童打个粉身碎骨,却不知银竹离那孩童寸许时,那孩童又把鞭插在地上挡住银竹。两物相交,铿然有声。

  两招失手,黄孝恼羞成怒,银竹向上一撩,欲打那孩童的手指。那孩童极乖,见银竹向上撩起,把手放开,抬腿对钢鞭一踢,钢鞭凌空飞起,把银竹从前面甩到了后面。

  黄孝连失三招,冼英又在一旁看着,十分惭愧,但知对手确是劲敌,自己不一定能取胜,只得把银竹收回,对孩童拱手问道:“兄弟贵姓大名,可肯赐教?”

  “把包袱取来便饶你一命,谁有闲心与你罗嗦!”那孩童反喝道。

  黄孝看一眼冼英,见她还不动声色,毫无表情看着那孩童,知她未肯出手,自己不得不再与他厮杀。又见那孩童蛮不讲理,气得耳冒白烟,鼻起云雾,狠狠地说:“只凭区区两三招,便欲轻而易举地夺了我的包袱,不是太便宜了!”左手抓住银竹,右手拉出铜锅铲,睁大眼睛说:“我还与你斗三百合,只是用武之地太小,先收拾场地,开阔些。再与你斗未迟。”锅铲往身后一掼,转了个弧形,吱吱咯咯,→片大树被锅铲削断,连校带叶,向外飞出。倾刻出现了亩多阔的一块空地。

  那孩童见黄孝露了这一手武功,并不吃惊,而且道:“雕虫小技,拿来吓我!”抓住钢鞭,学着黄孝的动作,也向后一掼,把先前那棵大树齐腰打断。

  那棵大树十人拿抱不住,校繁叶茂,少说也有几万斤重。他虽然能打断,却没有力量把它抛出。但他急强好胜,见黄孝把所有的断树抛出去,自己立志超过他,用鞭梢托着大树,欲用力往外挑,忽然一阵怪风,把那棵大树吹到半空中,像撑开的雨伞,轻飘飘移动三四里方才落下,孩童莫名其妙,暗暗吃惊。转脸看黄孝,没有异常举动,身旁又没有别人,只有一个与黄孝同来的女子,拿着羽扇扇凉,不把眼前之事放在心上。认为是天助自己也笑着对黄孝说:“我扫断的树比你扫断的还飘得远呢。”黄孝料定是冼英所为,听了孩童之言,大笑道“说大话应换个地方,那棵断树是被突如奇来的一股大风卷走的,怎能瞒得过我。”

  那孩童被黄孝说穿了秘密,面红耳赤,变羞为怒,气冲冲地说:“你也把我看得太无用了,不给些厉害你看看,你是不肯轻易把包袱给我的。”跟着说话声,钢鞭举起,一招“开天辟地”对黄孝头顶打落。

  如果黄孝被这鞭打着,就有十二个头颅也要分成二十四片。但他不是无能之辈,因先前空地太窄,前后左右有树木荆丛阻挡,自己两件宝贝使用不便,功力施展不出来,所以吃亏。现在地面阔了,两件宝贝运用自如,哪里还怕他。见钢鞭打来,向后跃出丈余,恰好见身旁有→块大石,用锅铲挑起,对孩童撞去。石到中途,与打来的钢鞭相碰,“砰”的一声,火花四射,石屑纷飞。

  那孩童见黄孝不接招,只铲石撞来,不屑一顾地说:“这算什么招数?有本事接老子几招。”说话时,钢鞭转攻黄孝下盘,对准他的腔骨扫去。

  钢鞭扫来,黄孝只用银竹一点弹到空中,也笑道:“我先前那招叫”风花雪月“,你如不懂我教教你。”说话之际,铜锅铲拍落,企图把孩童置于死地。孩童见一鞭扫不着黄孝,又听他在空中说话,早防他偷袭,钢锅铲落时,后背却像长了眼睛,钢鞭一举,恰与黄孝的钢锅铲相撞,而且,以调侃的口吻回答黄孝说:“这一招叫”仙人戴帽“,我也教教你。”

  黄孝扫不着孩童,借鞭梢与铜锅铲相撞之力,又升腾几尺,银竹一抖,喝声“长!”倾刻长至丈余,对孩童打落道:“这一招叫”雷打火灰“……”眼见就触及孩童肉体,可取他性命。岂知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人心事无二三,孩童用衣袖一拂,便若无其事地把银竹格开。黄孝无法取胜,只得堕到地上,面前恰好是先前孩童打断的那棵大树的树头。眼睛一睁,急计又生,倏间想出了对付孩童的计策。但来不及施展,那孩童冲上来,对自己一鞭打出。黄孝危急间用铜锅铲把树头一挑,连根拔起,阻挡孩童的钢鞭。

  那孩童出其不意的一鞭,自认为可以得逞,却料想不到对方能在瞬间挑起树头撞来,收势不及,只得用尽全力对木头打了一鞭。因双方都用了九成功力,木头被钢鞭打着,却从中间裂开,分成两片,落在孩童左右。把他夹在中间。黄孝见状,认为有便宜可占,心中暗喜,左手用银竹,右手用铜铲,在木头两边一按,欲合住树根头把孩童夹死。

  孩童见黄孝捡了这一招便宜,欲向上冲出已经来不及,只得运气一挣,以硬对硬,无声无息地把两片木头分成四片。

  冼英在旁观看,对这孩童的武功也暗暗称奇。估量他与黄孝的功力,如果继续斗下去,黄孝必然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自己出手,伤了这样一位少年,于心不忍,如不伤他,他年轻气盛,定然不服。但听他声音,却不是桂林本地人。一位孩童,为什么会到这荒山野岭中?正气凛然的青少年,为何干这剪径的勾当?恩来想去,觉得有点蹊践,上前拱手说:“你这少年英雄,听话音,不是本地人。”

  那孩童看了冼英一眼,见她比自己还小,又文质彬彬,哪里把她放在眼里。气呼呼地反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少年心性,血气方刚,又有如此武功,当然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冼英不与他计较,还是笑着说:“我想英雄如果不是本地人,这位大哥,”用手指着黄孝,“也非本地人。同是外乡人,武功又匹敌,这样斗下去,两虎必有一伤,谁死伤在外乡,都是一件不幸和痛心之事,不如将包袱平分了,各奔前程好不好?”

  那孩童知这女子是与这个男子一齐来的,认为是那女人看出与她同行的男人不及自己,才愿平分包袱,好让他逃命,心里轻蔑道“:哼!他斗不过我,包袱全是我的,怎肯还让他一半!取了包袱不取他性命,他会生事,哪里有这样便宜之事。………于是,冷笑道:”你是与他同来的?“

  冼英点了点头,表示不错。

  孩童白眼一翻,勃然大怒道:“要活着走,把包袱全留下,已是我囊中之物,怎肯再给他!”

  冼英见他横蛮元理,心中叹息。但她对人,未做到仁至义尽,决不轻易出手。还是忍气问道:“明明是他的东西,怎么是你囊中之物?”

  “他斗不过,我杀了他,这物不全是我的了?”

  “他斗不过你,难道就没有人斗得过你了?”

  孩童听了这话,觉得有几分在理。但沉思良久,见包括自己在内,只有三个人,男的斗不过自己,难道这娃娃斗得过自己?我不要被她吓住了……于是,对冼英笑道:“天下或许有人斗得过我,可是我不去取天下人的东西,只取他一人的。”

  这句话使冼英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他能走上正道,他日到疆场厮杀,或许立功报国,为民效力。但已误入岐途,如果不把他救出迷津,金玉便成瓦釜了……冼英正在思量,那孩童又说:“你这个娃娃,如果想活命,劝他把包袱全部给我便是。”

  “若是不给呢?”“我杀了他!”

  “你杀了他,别人再杀你,包袱你也得不成。

  “嘿嘿!这里共有三个人,我杀了他,谁敢来杀我?”“难道本姑娘不敢杀你?”

  那孩子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冼英,见她身上只有一柄小孩子玩的竹剑,别无奇处,哈哈大笑了一刻才问:“你是发疯了?”

  “我看你才发疯,发金钱疯,我怎么会发疯呢!”冼英冷冰冰地说。

  孩童气冲斗牛,怒发冲冠,哇哇大叫道:“乳臭未干,也敢挪揄我,先收拾你再作道理!”一钢鞭对准冼英打去。要知冼英性命,且待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