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郎得传授之法术,不胜之喜,即时收拾起身,行到庙门外,心忽记得昨夜吾妹许吾有马一匹,四顾视之不见,乃呼庙祝而问之曰:“汝山中畜马有多寡?”祝曰:“无之。”二郎曰:“吾已知之,尔又何为绐我也?”庙祝曰:“海屿荒凉,马从何而来?纵有所畜,亦何所用之?”二郎心忖曰:“山中如果无马,知昨晚所谓马者,无乃即庙前之所立者与?”行近前视之,但见眼莹口动,鬣尾飞扬,四足有腾踏之象。复见腹上锲有诗文,大合其意,乃嘱之曰:“马乎,马乎,尔形孔似,尔质非真,尔气颙昂,尔力似强,能负重乎?能致远乎?能渡水乎?能行陆乎?宁驰驱千里而与骐骥争衡乎?抑独立庙庭而与泥塑相随乎?宁冲锋陷阵建奇功于上国乎?抑俯首孤屿与古庙而具朽乎?”嘱罢,挽马之辔,飞身而乘之。那马仰天大嘶,转盼之间,云腾雾罩,踊跃而行,其安如乘舆,其疾如鞭霆。其涉江也,不知其为江也;其涉水也,不知其为水也。以泛舟游之数日而不足者,只以俄顷飞渡之而有余。离自湄洲,登了莆岸,人见其为非常马也,而不见其为铁马也;人知其为良马也,而不知其为神马也。
二郎直乘到家,长者见其来而大喜,问之曰:“汝见若妹乎?渔舟昨日先归,汝今日从何处得渡乎?向者跋涉而往,今日之马乃自何处而得来乎?”二郎答曰:“自妹氏入于海滨之后,人或言真,或言假,假传似是,诚传似非,谈之者惟出诸口,听之者徒入诸耳,孰有得其故而深知其不哉!儿曩到湄洲之山,见烟尘不到,鸡犬无声,所见者惟孤岩怪石,所闻者惟风籁湍声。宫宇不知立于何年,营建不知出于何手。巍巍像貌,宛似生前,所少者口气微也;袅袅香烟,达于上界,所隔者凡尘远也。儿耳闻目视,顿觉五官之为妄,心怡神旷,始识四大之非真。呼之虽不能应,而无声之中,独闻和焉;拜之虽不见答,而冥冥之中,独见晓焉。至晚也,更阑夜静,万顷茫然,似觉似梦,似人似神,叙兄妹之情,叹阴阳之隔。原是玄宫之神女,实为除怪之来兹。奉天之命,奉佛之旨,普济生民,出离苦海。始托迹于吾家,旋蝉脱于湄洲。与鳄为敌,扶舟为事,当风狂浪急之时,为旋天转地之举。持危者而之安,卒不有其功,出死者而之生,经不任其德。作福于一方,不为小矣;威灵之显赫,他神异焉。西征之事,未举而先知;成败之数,不料而自见。传儿秘诀,授儿真言,助儿铁马。儿若先行,彼亦随往,儿护阳将,彼统阴兵。必然擒妖猴于冥冥寞寞之中,定须斩背蛮于堂堂正正之下。收奇功于一鼓,建异绩于当年。欲知兄为圣兄,当识妹是神妹。”长者闻言,顾谓安人曰:“吾始于生此女时,常叹其为生女不如生男,及其孩提也,又见其伶俐而亦惜之。既又于其不习人间世,每忧其为挂人齿颊,贻耻先人。及其羽化也,又不识其真假而姑听之。今如所言,则向者林家女,今为湄洲神矣!吾家有神女,儿行可无患矣!”由是罗列香案,奉祀于堂右。有诗为证:
为术应征求,访妹入湄洲。
金针微拨转,铁马度飞流。
德力超骐骥,神理出骅骝。
驰驱边塞外,上国沐洪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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