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玉帝御厨转世投胎




  王基中举后,章氏为他生了儿子,没想到小章郎生下来就爬到厨房找东西吃,原来小章郎是,

  玉帝御厨宋无忌转世投胎,宋无忌好吃好赌,这次与丁香花仙子赌输了,一头碰死到南墙上,投胎来做王基之子。

  田族长的一番话,直惊得老王基新举人目瞪口呆,除了一个"这......"字什么也说不出来。奇怪的是当王基从惊疑中回过神来时,那位宁可"不要脸"也要与之攀本家的族长却早已拂袖而去,不辞而别了。

  "他因何而来,又因何而去呢?"王基立即陷入了沉思。在子须县境内的族长中,田族长可算是一位德高望重者。他一向为人正直,嫉恶如仇,从无攀龙附凤巴结权贵的举动。今天他为什么一反常态,硬是厚着脸皮要与我这位尚无一官半职的新科举子攀本家呢?是随大流,还是对汪、匡、全等异姓与王某攀上本家不服气?

  即便如此,他完全可以采取一种比较缓和、比较符合其身份的方式或语言来达到目的,不应该也没有必要用这种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的方法和语言,作那种赤裸裸的表白。

  种种迹象表明,田族长是以攀本家为名,行揭露全、汪、匡等族长丑恶嘴脸之实--田族长在王基心目中的形象比先前更加高大了。

  王基也因此明白了一个非常简单而又复杂的道理--听起来很有道理的事情,想一想也许毫无道理;听起来毫无道理的事情,想一想也许很有道理。

  在此之前和在此之后围绕王基发生的事儿,又都于有意无意之间,直接或间接地验证那简单而又复杂的道理。

  中举之后的王基虽然尚无一官半职,而各类应酬、开销却比先前更多。从表面上看,这种支出大于收入的Ft子简直没法过:但实际上却比先前更加富裕了。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王基成亲28年,膝下并无一男半女;中举之后刚刚一个月,章氏便身怀六甲了。

  刚开始,王基见妻子时而想吃酸的,时而无缘无故地想吐,心里还有点忐忑不安--他不敢断定年近半百的章氏到底是身怀有孕还是身体有病。3个月之后,当章氏的肚皮一天天凸起,饭量也一日日增加,气色一日胜似一日时,这才渐渐将提起的心放了回去。

  然而,好事多磨,章氏怀孕刚6个月便小产了,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半年后的一天夜里,章氏做了个美梦,梦见徽州府台派人送来一套官服朝靴和一顶非常漂亮的乌纱帽,说是要请王基出任子须县县令。

  "我要做知县夫人啦!我......"章氏高兴得大喊大叫。但第二句刚喊出一个"我......"字,便发现有一只小红虫,"嗖"的一声飞进口中。她本能地将嘴一闭,"哎哟!"二字尚未出口,小红虫已被她吞了进去。

  章氏大吃一惊,正要喊王基商量对策,才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丈夫就睡在身边--原来是南柯一梦。

  章氏惊魂未定,便开始搜肠刮肚地呕吐起来。满肚子的饭菜全部吐完了,也没发现什么小红虫。食物吐完了又开始吐黄水,黄水吐完了还在吐。看那清形,大有不将五脏六腑全吐出来决不罢休之势。

  王基又是请郎中,又是接巫师地折腾了一夜,这才止住呕吐。王基正想松一口气,妻子又大喊大叫地说肚子痛。是连续几个时辰的呕吐已经呕动了胎儿。

  王基见自己盼望了几十年的孩子即将成为泡影,硬是急得蹦出蹦进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个书呆子呀,眼看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你还不快去请接生婆!"章氏一边痛得在床上打滚一边吩咐"书呆子"。

  王基连声说:"我这就去请,我这就去请。"嘴里是这样说。心里却暗暗担心,这仅仅怀了6个月的胎儿,未必能活?不料,王基前脚刚刚迈出房门,后脚尚未离地,突然听见有人粗声粗气地说:"不必客气,切莫多礼,我自己出来也就是了。"

  "难道床底下藏着人?"王基猛然回过头来,在床上、床下、床背后乱找一气,什么也没发现。

  "莫非腹中婴儿在讲话?"王基自言自语,也是在询问妻子章氏。

  章氏明明听清了那声音是从自己腹中发出的,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基夫妇正在疑神疑鬼之际,忽见一个又白又胖的婴儿从章氏腹中蹦了出来。王基顺手抱起来一看,那孩子两腿之间还有个辣椒似的小雀雀,不由得兴奋异常。

  心里一高兴,便把刚才那件事抛到脑后去。"生了个儿子,我们生了个儿子啊!"王基在念念有词的同时,将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妻子身边,准备去找个旧衣服包孩子。

  没料到王基刚走,那孩子便不声不响地爬下床来。先在床前的踏脚板上停留片刻,好像在辨别方向,紧接着又溜到地上以手代足地径直向厨房爬去,一进厨房便往灶膛里爬。"官人快来呀,孩子他......他......"章氏不知说什么好。说孩子跑了吧,怕犯忌讳,因为跑了便是死了的意思;说儿子掉到床下去了吧,又不是那么回事;说孩子跑到房门外去了吧,又觉得似有不妥。情急之中也只有含糊其词了。

  王基正在隔壁翻箱倒柜地找衣物,忽然听到妻子的喊声,知道情况有变,随手抓了一件旧裤子便冲了过来。当他问明

  情况跑到厨房时,那孩子已经从灶膛里爬出来,又以灶台为跳板,将锅盖、盆盖、钵盖和厨柜门全部弄开了。

  王基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往他身上包裤子,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儿呀,儿呀,你这是怎么啦?"

  "我已经几天没吃没喝了,你们把山珍海味都藏到哪里去啦?"那孩子居然像大人似嚷嚷开了。

  "刚出世的孩子只能吃奶啊,找的那门子山珍海味啊!"王基本无意回答儿子的提问,仅仅是对刚才那句话的一种下意识的反映。

  没想到那孩子听后居然以很不服气的口气说:"吃的那门子奶呀?俺妈那对干莲蓬壳儿,只怕连一滴奶水也挤不出来啊。"

  王基刚才听见孩子在腹中讲话着实吃惊不小,如今见他不仅一出世便能走、会爬,而且会说话,找东西像大人似的,更觉情况不妙。他嘴里虽然没说,心里却怀疑这孩子非鬼既妖。因此,当那孩子说完"吃的那门子奶......"时,王基立即用虎口卡住他的咽喉大声质问:"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那孩子被卡得面红耳赤,直翻白眼,连气都吐不出来。哪能答话?

  王基见孩子的小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时,又不由自主地将手松开了。从那以后,王基的儿子便再也不会讲话了,长到10岁时还是哑巴。至于王基这一卡是以举人之手镇住了妖魔鬼怪,还是扼杀了天才,书中到时另有交待。不过当地百姓都认为:王基的儿子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敢说话,因为刚出世时是用裤子包的--用裤子包的孩子特别胆小特没出息。

  --至今人们还习惯用"你这个裤裆包的"或"裤子包了"来斥责胆小没出息的男人。

  多亏王基手下留情,那孩子才没死。只是由一出世就能言善辩,会爬会走,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正常"婴儿。

  王基见自己的儿子已经同别家的孩子一样"正常"了,便高高兴兴地张罗为儿子"洗九朝"等有关事宜。

  一切有关程序和仪式都进展得十分顺利,惟独替儿子取名字时老俩口的意见发生了分歧。王基说:"举人的儿子,名字应当文雅响亮,意味深长。"章氏说:"这孩子出世前后发生过许多怪事,还是取个贱一点的名字好养些。"

  王基当然明白,所谓"贱名"无非是阿猫、阿狗、石头、细牛之类的俗名,实在是有失典雅。经过三天三夜的认真商讨,最后才以"姓王,名章郎,字子郭"达成共识。

  明眼一看便知道,所谓王章郎不过是在王、章二姓之后个儿郎的"郎"字罢了。而"子郭"二字则体现了王基的良苦用心。"子"是男人的嘉称,凡有了有德者便称君子。"郭"就是外城,并有"内城外郭"之说。给儿子赐字"子郭"就是希望他长大以后能成为一个有才有德,而且善于在围城之外施展抱负的有志男儿。

  因为章氏做梦时吞下去的那只血红色小虫,便是经常出没于厨房、灶台、碗柜中的灶蚂子、偷油婆,所以在章郎成为灶王爷之后,人们便称灶蚂子为"章郎"了。因为身为灶王爷的章郎与作为小红虫的章郎容易混淆,所以后人又创造了"蟑螂"二字,专门用来指那种小红虫。

  王基在不到3年的时间内,功名有了,儿子也有了,可算是大器晚成,理应心满意足了。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随着年龄的增长,王基发现章郎不仅是个哑巴,而且其长相越来越不像他,不由得疑窦顿生--51岁得子,梦吞蟑螂而生,一出世便能爬会走;先前呱呱坠地便能言善辩,后来是一百棒捶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这一连串稀奇古怪的事情,究竟是凶是吉尚难定论。还有那个最伤脑筋的问题就是这孩子既不像爹又不像娘,也不像王家庄周围的任何人。"难道他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王基怀疑章郎不是自己的真骨脉。

  王基的怀疑不无道理。其实后代学者王利器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这位王利器先生在为《风俗通义·祀典》一书作注时,曾在"灶王爷"的条目下注释道:"王基家贱女生一儿,坠地即走入灶中......宋无忌之妖,将其入灶也。"

  所谓"王基家贱妇"无疑是指既不会炒菜又不会做饭的王基之妻,那么"宋无忌"又是什么人呢?

  《史记·封禅书》上说:"火之精日宋无忌。"由此可见,王章郎果然不是王基的真骨脉,而是火之精宋无忌,这决不会有错的。

  宋无忌何许人也?

  据有关资料记载,宋无忌并非凡夫俗子,而是三界君主、万神之王玉皇大帝手下的一名小神仙。说得具体一些,便是天帝御厨中的一位伙夫。

  御厨当中分工极为仔细,什么淘米、洗菜、烧火、做饭、切肉、掌铲、涮锅、洗碗等等,全部是"敲锣卖糖,各管一行"。宋无忌的职责便是烧火。

  "相府丫环七品官",别看宋无忌是个"火头军",却也有个冠冕堂皇的头衔--火之精。

  火之精名不虚传。他烧火从来不用柴火,因为他不仅浑身上下都是火,而且吹一口气也能烧它三天三夜。在一般情况下他只要往灶膛里吹一口气便能做熟一顿饭,炒熟99盘菜。饭熟了菜香了,他轻轻吸口气,那些尚未烧尽的余火便会自动进入其腹中,以备后用。

  若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大宴宾客,他便将两只脚或一条腿伸进灶膛,其火势便大得不得了,哪怕是一锅石头、半锅铁疙瘩也能在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之内煮得稀巴烂。仅凭这一点,这天庭御厨里的火头军便非宋无忌莫属了。

  上界天庭中有句口头禅:"紧武官,松文臣,轻闲自在火头军。"因为有10位专职厨师为玉皇大帝一人做御膳,而这位老天爷一年到头,绝大部分都有人请吃请喝,除了千年难逢的蟠桃会之外,一般不必回请他人。因此火头军也就更快活了。

  凡夫俗子们只知道:"快活似神仙"只有神仙才知道,最轻闲自在的莫过于宋无忌这位火头军。

  宋无忌不仅活路清闲,而且很有口福。正如凡间厨师们炒菜特别讲究火侯的道理一样,天帝御厨们对于火侯的讲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区别仅在于凡间厨师们是自己掌握火侯自己品尝菜汤的味道,在天庭这一切全由火之精宋无忌一人负责。于是除了烧火之外,他又多了一行职业--品尝菜肴,这职业又使他养成了一个好吃的习惯。因此,宋无忌的好吃好喝在上界也大有名气。用他自己的话说:"地上跑的有腿之物,除了桌子板凳我什么都吃过;天上飞的,除了风筝我什么都尝过"。

  如果你想向他讨教有关吃喝方面的经验之谈,宋无忌张

  口就来,而且拿出来便一套一套的。什么"宁吃飞禽四两,不吃走兽半斤",什么"有肉别啃骨头,菜多莫喝汤",什么"吃瘦的,看肥的,形势不妙就喝汤"。

  关于上席之后要"少说话,多点头,不怕烫嘴,舍得丢",等有关注意事项,也无一不是出自宋无忌之口。

  如果说好吃好喝,来源于其职业习惯的话,那么他那百无顾忌、百无禁忌的奇特秉性则无不与其大名--宋无忌,密切相关。

  宋无忌的拿手好戏是神侃胡吹,有关这方面的才能。早在500年前他便自认为是"空前绝后,举世无双"了。

  宋无忌的自我评价虽然有"自我感觉过份良好"之嫌,但凡是听他胡吹神侃的人都能被他那七扯八拉、曲折离奇、似真似假的内容吸引住,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他的忠实听众们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宋无忌上自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无一不知,从盘古到扁古,从左传到右传无一不晓。三杯烧酒下肚之后,不管你扯到哪件事,他都能说得蒂苦瓜甜籽发芽,侃得瞎子能见鬼,聋子可以偷听悄悄话。

  每年夏天各路天神在银河岸边纳凉时,便是宋无忌最活跃的时候。不过有一样必须注意,千万不要与他抬杠。想当年,雷公的部下应龙与宋无忌抬了一回杠。事情因何而起人们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争论的中心问题是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睛。

  应龙说马王爷有三只眼睛,宋无忌说马王爷只有两只眼睛。仅仅为了这件无伤大雅的一件小事,他们却争论了三天. 三夜,谁也不肯善罢甘休,最后只得以面见马王爷当面验证,

  的办法决定胜负。

  "如果马王爷没有三只眼睛,我宁肯将自己的眼睛挖一只来送给他。"上路之前,应龙还在继续发誓抖狠,力图在气势上压倒宋无忌。

  宋无忌的口气更硬:"如果马王爷有三只,我宁肯将脑袋砍下来,送给你当球踢。"

  他们在几位看热闹者的簇拥下,双双来到马王爷的府上对证,刚进门应龙便指着马王爷脑门上的那只大眼睛对宋无忌说:"怎么样?我的火头军,你那七斤半只怕保不住了吧!"宋无忌也不答话,只见他上前一步,扒开马王爷脑门那只大眼的眼皮说:"看仔细了,我的应龙兄弟。这只眼睛虽然不小,却是有眼无珠啊。"

  "有无眼珠我不管,只要马王爷有三只眼,你就得认输。","若是有眼就算数,那么你我都有三只眼、四只眼甚至七只眼、八只眼。"

  "你......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董永的老婆侃天话。难道这喉咙眼、耳朵眼、鼻孔眼都不叫眼么?"

  "......"应龙无言以对。最后只得乖乖将自己的眼珠子挖下一只,填进马王爷脑门的那个窟窿里才算完事儿。

  从那以后,马王爷成了名符其实的三只眼,应龙则成了地地道道的独眼龙。也就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跟宋无忌抬杠了,并不是畏其经天纬地之才,而是怕他那九牛拉不回的犟脾气。

  "有卖长箩索的,就有卖翘扁担的"。20年前的一个夏夜,各路天神们同往常一样,用罢晚餐之后都陆陆续续地来到银河岸边,一边乘凉,一边摆龙门阵--宋无忌又是理所当然,的主讲。

  多少年来,已经形成了一种很有趣的规律--只要宋无忌的话匣子一打开,各路天神便纷纷向他靠拢。侃到中途,还会有不少的听众,手捧糕点、细茶自觉自愿地向他"进贡"。

  奇怪的是,那天宋无忌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半个多时辰,不仅"各路诸侯"没有像往常那样纷纷来朝,反而是"黄鼠狼看鸡--越看越少"。是宋无忌讲得不如往日精彩吗?不是;是各路天神有要事在身,不得不中途走人么?也不是。原来,在银河东岸另有一位女将舌箭唇枪地在那里摆开了龙门阵。主讲者是一位很少出头露面的纤纤弱女,百花仙子中知名度并不太高的丁香仙子。

  其实,一个人的才气与知名度并不一定成正比。丁香仙子的知名度虽然不如宋无忌,但若论真才实学宋无忌决不是她的对手。

  在百花仙子内部,众姐妹们对丁香仙子的评价是:"丁香仙子开口成诗词、闭口即歌赋。如若遇上伤心事,悲悲切切地哭一场,将那字字句句记录下来,也保证是一首好诗。"其所以知名度不高,是因为她性格内向,一般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中神侃,更不喜欢在他人面前逞能。

  今天丁香仙子是被众姐妹们缠得没办法,才不得不略施小技。为了不干扰宋无忌的忠实听众们,她在开讲前还特意由河西岸迁到了河东岸。

  不知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之故,还是她有某种动人心魄的特殊魅力。尽管丁香仙子有意压低调门儿,故意省去了那些旨在烘托气氛的有关内容,百花仙子们还是被她那如珠妙语和口吐莲花般的表述技巧,逗得捧腹大笑。甚至喊爹叫娘。

  常言道:"三个黄花女,顶副十全锣。敲响十全锣,罗汉也着魔。"百花仙子发出的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就像一根根无形的绳索,将各路神仙一个个由河西岸牵到了河东坡。过河之后一听到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声巧语,又免不了像猫儿见了鱼似的连称喵、喵(妙、妙)!

  宋无忌刚开始只顾"吹",后来似有所悟地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河西岸三三两两、冷冷清清;河东岸重重叠叠,热热闹闹。面对此情此景,不由得火冒三丈,气冲斗牛。

  宋无忌似乎连想也没想,便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往河里一丢。待树叶变成一条小船后,他跳上小船,径直朝丁香仙子所在地而去。

  "哟!我当是西天如来在这里讲经说法呢,原来是观音娘娘在普渡众生呐!"宋无忌一上岸便劈头盖脑地给丁香仙子来了一通冷嘲热讽。末了还要挖苦一句:"我将你好有一比:你就像那月里婆娘吃辣椒--嘴巴还蛮厉害嘛!"

  丁香仙子不气不恼,反倒和颜悦色细语轻声地向宋无忌解释前因后果,并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明她不是有意要拆宋无忌的台。

  有谁知,自以为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似的宋无忌,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置若罔闻,硬是一口咬定丁香仙子今天不是来摆龙门阵的,而是来摆擂台的,或者说是来同他宋某唱对台戏的。

  说到紧要关头宋无忌将话锋一转,用自设靶子自己射的 办法,底气十足地分析道:"既然是来摆雷台,唱对台戏的,那么今天就非决一雌雄,一定高下不可了!"

  丁香仙子说:"既然火之精已经摆好了一副擂台台主的架势,下定了非打不可的决心,我也只能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宋无忌等的就是这句话。为了给这"丫头片子"一个下马威,他刚上场便来了一副多少年来一直没有人能对出下联的"绝对"儿:"北斗七星,水底连天十四点。"

  宋无忌本以为仅此当头一棒,便足以将这"丫头片子"打得晕头转向,难辨东西南北。出其不意的是,他那里话音刚落,丁香仙子便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对道:"南行孤雁。月中带影一双飞。"

  "好!再来一副。"

  宋无忌,见正儿八经的对联未能难住"丫头片子",便来了一副带挑逗性的拆字联:"巾长帐内女子好,少女尤妙。"其用意十分明显--既便难不住你这"丫头片子",也要让你面红耳赤,似有被人羞辱之感,却又是哑巴尝得黄莲苦,难将苦口对人言。

  丁香仙子见他出言不逊,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回一副下作的、带刺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同他一般见识。于是便取朽木不可雕也之意,以正压邪地对道:"山石岩头古木枯,此木为柴。"

  宋无忌连战连败,情沮丧,竟一时语塞,吱吱唔唔地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来。

  一直在冷静旁观的兰花仙子立即不失时机地来了一句:"该丁香仙子来一副了!"话音刚落,百花仙子们也都随声附和起来。这个说:"兰花仙子言之有理。"那个说:"应当有来有往,以示公道。"

  丁香仙子本无意哗众取宠,但众望所归,却之不恭。不过,为了避免形成僵局,她在点头应允之前仍然十分友善地问道:"但不知宋大仙尊意如何?"

  宋无忌不知是输红了眼,还是那百无禁忌、百无顾忌的秉性在作怪,面对"丫头片子"彬彬有理的询问,他居然拿出当年与应龙打赌的态度没好气地说:"你出吧,你只管挑最难、最怪、最绝的往外拿好了。宋某若是在三天之内对不出下联来,便跳进天河誓不生还。"没等丁香仙子答话,他又接着补充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宋某对出来了,你丁香仙子必须许我为妻,否则恕不奉陪!"

  百花仙子及在场的各路天神们一听这话,都愤愤不平地指责宋无忌侮辱丁香仙子,痛斥他枉为神灵。更有几位以兰花仙子为首的"铁姐们"举起了自嫩白嫩的粉拳,要揍宋无忌一顿。

  丁香仙子担心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连忙站起来说:"我答应宋大仙的条件也就是了。不过,万一智者千虑也有一失呢?"

  "对呀!"兰花仙子说,"如果宋无忌万一对不上来,丁香仙子总不能推你下河吧?"

  宋无忌的性格决定他不会在这种场合做软骨头。只见他将胸膛一拍,对天发誓道:"好汉一言,快马一鞭。我宋某对不出来不仅立即去死,而且死了之后也要对出下联来。"

  丁香仙子也不示弱地说:"只要对得工整妥贴,纵然因此而死,我也要嫁给你为妻。"话音刚落,在场者无不拍手称快。

  丁香仙子待掌声平静之后,马上指着宋无忌系于腰际的酒葫芦说:"请问宋大仙,你这葫芦里面装的是冷酒还是热酒?"

  宋无忌说:"此乃本仙护身之宝,名为冰葫芦。这里面装的不仅是冷酒,而且是冰冷酒。"

  "那就以你的'冰冷酒'为题出一上联吧。"丁香仙子说。因为最早的冰字是一点加一个水字,写作"水",而冷酒二字分别为二点水、三点水,所以她的上联是:"水冷酒,一点水二点水三点水。"

  众神听罢纷纷叫好:"绝妙!绝妙!""没有比这更耐人寻味的。"

  "真是少见多怪!"没等别人把话说完,宋无忌便愤愤不平地抛下一句话之后,拂袖而去了。

  这副对联乍看起来并不难对,因此宋无忌才有"少见多怪"之说。但这副对联实际上极为难对,因此一连两天过去了,宋无忌仍然像着了魔似的在原地踱圈子,嘴里反反复复地念着那副上联:"水冷酒,一点水二点水三点水。"

  第三天,宋无忌依旧在原地踱步,嘴里念念不忘的内容却变成了:"丁香仙子啊,丁香仙子,宋某若是对不出你的下联死不瞑目啊!"

  三天过去了。第四天清晨,当兰花仙子等人拖着丁香仙子找那目中无人、傲气十足的火头军催讨下联时,宋无忌已经头破血流地倒在血泊中。

  据目击者介绍:天刚蒙蒙亮时,宋无忌大喊一声:"丁香仙子啊......你我后会有期!"便一头碰死在南墙上。

  "后会有期是什么意思?"丁香仙子不知宋无忌的所谓"后会有期"是指报仇雪耻,还是指三天前"对不出来立即去死,死了之后也要对出下联"的誓言。

  如果是前者将意味着没完没了的纠缠,如果是后者则更无法预测--死后怎么对出下联,他将以什么形式来对下联?一旦对出下联之后,我将以什么形式履行那死了也要嫁他为妻的诺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