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保姆和永莲听了妙善大师一席话,都觉得心地光明,寒冷也就减了不少,打坐入定,过了一宿,次日仍旧前行,如此又走了三日。
那天正走之际,忽然看见一座石牌坊,横额上刻着“胜境”两个大字。
妙善大师道:“好了,好了!有到这一座牌坊,一定有修真之土或庙宇了。”
于是三人又三步一拜地进了牌坊,又约摸走了一里光景,只见悬崖之上有一个很大的石室,石室里面却趺坐一位长眉老者,慈眉善目,宝相庄严。
妙善大师向二人道:“遮莫是佛祖显化,即不然独自个在此修行,也一定是位有道高人。我们正该叩求他指示迷津呢!”
二人也同声称是,于是三众直到石室里,拜倒座下。妙善大师口称;“活佛在上,弟子妙善等一行三人,从兴林国来此朝山,拜求仙踪圣迹,指渡迷津。一直到得此地,方得遇活佛,缘法凑巧,还望活佛大发慈悲,指示迷途,使得归正道,那就受赐不尽了.”
长眉老者听了这番话,方才睁开眼睛,向三人看了一看道,“善哉,善哉!难得你们三众不辞跋涉之苦,老远地来到此地,总算有缘。只是我须问你,你既然抛撇了一切尊荣,皈依佛教,一志修行,可知佛家清修的本旨为的什么?修成正果之后,你的愿心又是如何?你且一一说来。”
妙善大师道:“启禀活佛,佛家清修的本旨,原只是为人在世,并没有一点自利之心。故佛祖身经百劫,为的也是替世人消除灾障。至于弟子的愿心,那么将来万一能够脱却凡胎时,誓必走尽十方三界,救度一切苦厄,使世人都归正觉。未识弟子此志,尚合佛家宗旨否?”
长眉老者频频点首道:“毕竟有些来历。可是你该知道,凡修真之人,成道有一定的地方,这也跳不出一个缘字的。你等今番虽然历尽艰苦,跋涉到此,但据我看来,证道之所,却并不在此。”
妙善大师再拜道:“既蒙活佛指迷,实为万幸,但弟子等所以来朝须弥,也有个原因。只为当年在兴林国时,有个多宝山修士楼那富律,曾经有过‘欲成正果,必须求得此间的白莲,方可证道’的话,故特地来朝。”
长眉老者点头微笑道:“原来是他在那里弄这玄虚。但他不如此说,你们也不会到此地来,一路上的魔劫也不会历尽,不历尽这些魔劫,就不得证道,这也是一定不易的。”
妙善大师道:“大约那楼那富律特地指点弟子等到此拜见活佛,指点正觉的吧!”
长眉老者道:“总而言之,缘法所在,要逃也逃不掉的。如今索性待我来说与你听吧!你前身本是慈航,只是立意要救度世间苦厄,故转劫入世,投到兴林国,才有此根气,如今尘劫将满,不久证道。此间白莲,原是有的,现在却已有人替你移到南海普陀落迦山做了莲台,备你后日受用。那边紫竹林才是你的净土,此间却没有你的缘分。至于蜕化的地方,却还在于兴林国中耶摩山金光明寺。这因为要借你的蜕化,使一班愚民知所感动,大家好一齐归化佛门,免受一切苦厄。至于她们二人,因缘还没有到,还得苦修几时,但终究也得证果菩提的。”
妙善大师道:“承蒙指点,感激不尽。敢请示活佛法号,以便供养赡礼。”
长眉老者道:“这倒不必,好得将来你自会知道。只我还有一件宝物送你。”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净瓶,递与妙善大师道;“此瓶你可带回去好好供着,但见瓶中有水,水中长出柳枝,那就是你成道之日。切记,切记!此地不可久留,如今你等可以去了。”
妙善大师接了那羊脂白玉的净瓶,再拜辞谢,带了二人仍依旧路出了“胜境”牌坊,一直下山。一路晓行夜歇,在山中固然没有什么意外的枝节发生。
出得谷口,妙善大师向二人道:“今番休再走岔了路,免得又惹魔障。”于是定了定神,辨明了方向,一直向西进发。
路上并无书说,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行行重行行,那一日已到兴林国耶摩山下。
那些居民,一见大师等朝山回来,大家扶老携幼地前来迎接,欢声雷动。早有人报入金光明寺中,那班大小尼僧,都披了袈裟,撞钟击鼓,排着班直到山麓,把大师簇拥着迎入寺中去了。
妙善大师到得禅堂坐定,众尼过来参见慰问已毕,妙善大师不免将路上之事,从头至尾向大众宣说一番,听得大家眉飞色舞,不住口地宣诵佛号。妙善大师亲自取出那羊脂白玉的净瓶,安放在佛前供桌上。众尼知道是件宝物,只等瓶中有水,生柳枝出来,早让大师成佛。
事有凑巧,在大师讲说的时候,原有不少闲人在听。闲人里边,老少都有,中间有一个童子,名唤沈英,他生来很是聪明,只是一味地顽皮好弄,一天到晚地和人家开玩笑,老成些的人,常常会凭空上他的鬼当。
他听大师讲得津津有味,就恨不得也赶去玩上一趟。后来听到那白玉净瓶自会有水,自会长出柳枝来,他就有些不信,暗想:“空空一个瓶儿,若没人去灌它和将柳枝插进去,是决不会自生自长的。”他于是灵机一动,又想闹顽皮故态,来与妙善大师打趣一场。但当时殿上人多,不便下手,故踬将出去。
可是他既存了这一个念头,如何肯就此放手呢?至于在别人却也并不知道他的念头,不过禅堂之上,终日不断人迹,夜间又关门闭户,外人如何能够入内?故沈英虽然想了种种方法,终未能如愿。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数月。这一天,沈英忽想出一个毒计来。他预先预备下了一罐清水,一枝杨柳,去藏在隐僻之所,然后独自潜往柴房,敲石取火,就柴草上点着。无情的烈焰,熊熊地燃烧起来,合寺尼僧,闻得柴房里失火,都吓得手忙脚乱,一齐奔往后边,忙着汲水救火。前面禅堂中,连人影也没有一个。沈英便乘此机会,拿了预备下的东西,踬到禅堂,一耸身跳上供桌,将罐中的水倾入净瓶,柳枝也插得端端整整,又拭净了供桌上的足印,然后匆匆地退了出来.
那时,山下居民也都闻警赶来,帮同灌救,来来往往,情形很是杂乱,谁也不会留心沈英的行动,更不会想到这把无情火却是这小子使的捉狭。见他提着一个瓦罐,还只当他是来帮同救火的呢!
可是那沈英却自肚里寻思道:“如今白玉瓶中的水也灌了,柳枝也插了,照大师说,一见如此,就是坐化成佛的日子。
如今我弄个假,待她明天如不坐化成佛时,便可和她大大地开一场玩笑,那时看她还有何说?”
再说当下幸而发觉得早,救的人又多,一会便将火扑灭,未成巨灾。忙碌一场,已是黄昏时候,大家吃过了饭,收拾停妥,各自回禅房去各做清课。匆忙之间,却没有谁顾念到供桌上的羊脂白玉净瓶,故沈英虽忙了一场,当日却并没有发现。
一宿无话,直抵来朝,大家起身,自有值日的尼僧到各处去洒扫揩拭。值大殿的性空,刚揩到供桌,即发现净瓶中的柳枝,凑上前去一看,果真一瓶满满清水。她喜出望外,放了手中抹布,一路奔出殿来。恰好永莲采了一束鲜花来上供,两人撞个满怀,险些儿各跌一交。正是:
看她传喜讯,不见眼前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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