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棹歌》




  武夷山上有仙靈,山下寒流曲曲清。欲識個中奇絕處,棹歌閑聽兩三聲。
  一曲溪邊上釣船,幔亭峰影蘸晴川。
  虹橋一斷無消息,萬壑千岩鎖翠煙。
  二曲亭亭玉女峰,插花臨水爲誰容。
  道人不作陽臺夢,興入前山翠幾重。
  三曲君看駕壑船,不知停棹幾何年。
  桑田海水兮如許,泡沫風燈敢自憐。
  四曲東西兩石岩,岩花垂露碧監毿。
  金雞叫罷無人見,月滿空山水滿潭。
  五曲山高雲氣深,長時煙雨暗平林。
  林間有客無人識,矣乃聲中萬古心。
  六曲蒼屏繞碧灣,茆茨終日掩柴關。
  客來倚棹岩花落,猿鳥不驚春意閑。
  七曲移舟上碧灘,隱屏仙掌更回看。
  卻憐昨夜峰頭雨,添得飛泉幾道寒。
  八曲風煙勢欲開,鼓樓岩下水縈回。
  莫言此地無佳景,自是遊人不上來。
  九曲將窮眼豁然,桑麻雨露見平川。
  漁郎更覓桃源路,除是人間別有天。

  九曲溪發源於武夷山脈的主峰——黃崗山的西南,上游流經山深林密,雨量豐沛的武夷山自然保護區,下游流過星村,進入武夷山風景區,繞了九曲十八彎,到武夷宮前彙入崇陽溪,全長約六十公里。而從星村至武夷宮這段則爲名震遐邇的九曲溪,長不過十公里。武夷山風景區的絕大部分風景點就分佈在九曲溪兩岸。
  在歷代文人騷客吟頌武夷詩中,首先全面概括描寫武夷風貌的是朱熹的《九曲棹歌》。“棹”又作“櫂”,即船漿,棹歌就是舟子漁夫所唱的歌。朱熹這首用民間樂歌形式寫的《九曲棹歌》,是對武夷山九曲溪的全景掃描,也就是描繪九曲溪的一幅長卷佳作。
  《九曲棹歌》寫景寫情,一掃宋詩中“愛講道理,發議論”的缺陷。當今大學者錢鍾書評論說:“假如一位道學家的詩集裏。‘講義語錄’的比例還不大,肯容許些‘閑言語’,他就算得道學家中間的大詩人,例如朱熹。”(錢鍾書《宋詩選注》第一零七頁)朱熹的《九曲棹歌》確是容許了相當的“閑言語”,也就是說,用了許多抒情的詩歌語言。因此,它至今仍然膾炙人口,傳播海內外。
  朱熹的《九曲棹歌》開頭是一首小引,交代作歌的原因。“武夷山上有仙靈,山下寒流曲曲清。欲識個中奇絕處,棹歌閑聽兩三聲。”這實際上是序詩,以便引出對武夷奇絕處的吟唱。
  第二首“一曲溪邊上釣船,幔亭峰影蘸晴川。虹橋一斷無消息,萬壑千岩鎖翠煙。“一曲的溪北有高峰聳立,那便是入九曲所見的第一峰——大王峰,也叫天柱峰。大王峰的左側有幔亭峰,在峭壁上刻有“幔亭”二字,而幔亭峰就是神話故事中武夷君宴請鄉人的所在,也就是“幔亭招宴”的所在地。
  傳說宴會的當天,虹橋架空,群仙駕臨,祥雲繚繞,仙樂悠揚,輕歌曼舞,飛觴勸飲。鄉人頂禮膜拜之餘,亦皆開懷暢飲。宴罷鄉人歸,風雨驟至,虹橋飛斷,神迹杳然。這一神話傳說,充滿奇詭神秘色彩。民間傳說自從虹橋飛斷之後神仙就不再光臨此地了。唐朝李商隱爲此詠道:“只得流霞酒一杯,空中簫鼓幾時回。武夷洞裏生毛竹,老盡曾孫更不來。”朱熹所詠的“虹橋一斷無消息,萬壑千岩鎖翠煙”,也正是此意。一曲風景名勝頗多。曲畔的水光石上,有摩崖石刻群可供鑒賞。石刻傑作中除明明理學家李材的“修身爲本”之外,還刻有明代抗倭名將戚繼光途經武夷時的題詞:“大丈夫既南靖島蠻,便當北平勁敵。黃冠布袍,再期遊此”。
  第三首“二曲亭亭玉女峰,插花臨水爲誰容?道人不作陽臺夢,興入前山翠幾重。”二曲溪口迎人而立的是峭拔挺秀、明豔照人的玉女峰。玉女峰突兀拔空,峰頂花木參簇,整座山峰像束髻簪花的少女,岩壁縫痕似衣裙皺褶,飄飄欲仙,峰下碧波綺麗的“浴香潭”,傳說是玉女洗浴的地方。潭中一塊方形巨石,刻“印石”二字。峰左側有一岩叫妝鏡臺,刻有二丈多高的“鏡臺”二字。民間傳說玉女隔溪與一曲之畔的大王(大王峰的象徵)苦戀,朱熹的二曲之歌即詠此。玉女峰和周圍的山水構成一幅仙境般的畫圖。宋朝的李綱有詩贊道:“風舞芳林鬢腳垂,朝雲暮雨濕仙衣。不知當日緣何事,化石山頭更不歸。”與李綱同時代的道教名羽白玉蟾亦有詠玉女的詩歌:“插花臨水一奇峰,玉骨冰肌處女容。煙映霞衣春帶雨,雲鬟霧鬢曉梳風。”作爲道學先生,他們對男女相戀一般是避而不談的,所以他們的詩也寫得比較含蓄。提倡“天存理,滅人欲”的朱熹更擔心人們由此而引起有關巫山神女的風流聯想,因而調侃似地詠道:“道人不作陽臺夢,興入前山翠幾重。”
  第四首“三曲君看架壑船,不知停棹幾何年?桑田海水今如許,泡沫風燈敢自憐。”這是詠三曲小藏峰的架壑船。小藏峰又名仙船岩,在峻峭的岩壁隙洞間,有船形的木制古遺物,傳說那是仙人得道時化去後所遺下的木舟,舟中藏有遺骨,稱作“遺蛻”。宋朝陳夢庚《仙船》詩詠道:“此船何事駕岩限,不逐桴槎八月來。莫是飛仙無所用,乘風有路到蓬萊。”而最早對虹橋板、架壑船作出合理推測的,還是朱熹,他認爲是“前世道阻未通,川壅未決時,蠻物所居”的遺物,經考證這些虹橋板、架壑船確實是古代南方少數民族的一種懸棺葬的遺迹。
  第五首“四曲東西兩石岩,岩花垂落碧監毿。金雞叫罷無人見,月滿空山水滿潭。”兩石岩”指四曲中的大藏峰和仙釣台。朱熹此處的詩意是:山花的花瓣還帶著朝露,一片清綠,有如羽毛的散亂披離。這是以山花帶露襯出山中黎明的時分。
  四曲大藏峰壁有金雞洞,傳說武夷金雞爲世人司晨,可是誰也沒見過金雞,有的只是月下空山和臥龍潭。朱熹的四曲棹歌中的“水滿潭”之潭,即大藏峰下的臥龍潭。潭水深不可測,也是四曲的一處勝境。“月滿空山水滿潭”寫出了黎明前雞鳴星稀,西天的月光下襯出的一片空山靜境。在臥龍潭岩壁上刻有“飛翠流霞”四字。
  第六首“五曲山高雲氣深,長時煙雨暗平林。林間有客無人識,欸乃聲中萬古心。”這是朱熹借寫五曲勝景作自我描畫、抒懷。五曲是九曲的中心,隱屏峰竣立溪北,峰巒挺拔,當年朱熹就在此建武夷精舍,聚徒講學。朱熹的五曲之歌中的“山高”指精舍後的隱屏峰。由於山高雲深,才煙雨無時暗鎖平林渡口。“欸乃”是船夫出力搖船的應答聲。“客”指朱熹自己。
  第七首“六曲蒼屏繞碧灣,茆茨終日掩柴關。客來倚棹岩花落,猿鳥不驚春意閑。”六曲流程最短。溪北有高直聳立的巨峰,峰壁由於流水侵蝕久而深陷,狀如指痕,故稱仙掌峰,又叫曬布岩,壁上刻有四個大字:“壁立萬仞”。今日的曬布岩下是茶葉試驗場,面溪背山,環境清幽,真個像朱熹所吟詠的那樣,岩花自落,猿鳥不驚,清靜極了。
  第八首“七曲移舟上碧灘,隱屏仙掌更回看。卻憐昨夜峰頭雨,添得飛泉幾道寒。”七曲有獺控灘,就是“移舟上灘”的灘,它的後面正好是隱屏、仙掌兩峰,所以說“回看”。“飛泉”指淩空飛灑而下的山泉。七曲的北面爲三仰峰,又稱三叠峰,海拔七百多米,三峰相叠,面背東向,雄姿巍然。在小仰峰的半壁上有壁宵洞,刻有“武夷最高峰”五個大字。
  第九首“八曲風煙勢欲開,鼓樓岩下水瀠洄。莫言此地無佳景,自是遊人不上來。”八曲灘高水急,溪畔浮出水面的有“牛角潭”的牛角,“青蛙石”的石蛙。鼓樓岩下,有一石如張牙舞爪的獅子,稱爲“上水獅”,有塊橢圓如龜的岩石,稱“下水龜”。溪南和鼓子峰相望的大小兩塊岩石,稱爲大廩石和小廩石,對大小廩石南宋名相李綱有詩贊道:“仙家何事也儲糧?石廩團團曲水旁。應駕玉龍耕紫石,瓊芝千畝個中藏。”
  第十首“九曲將窮眼豁然,桑麻雨露見平川。漁郎更覓桃源路,除是人間別有天。”平川是地名,指九曲盡頭星村一帶。這一帶一馬平川,桑麻蔽野,又有良田美池,屋舍儼然,雞犬之聲相聞,全然是桃源景象,正如朱熹棹歌所詠:舍此而欲更覓桃源路,那除非人間之外別有天地了。
  朱熹的《九曲棹歌》的次序是乘坐上水船逆流而數的,而坐竹筏逆流而行,危險性較大,所以現在遊九曲是從星村渡的平川開始,順流而下,從九曲到一曲的。
  此外,奉和朱熹《九曲棹歌》而作《棹歌和韻》的詩人有方岳、劉信、王複禮、董天工等十幾位詩人。作《棹歌十首》的有白玉蟾、餘熹賓、邱雲霄等數人;作《九曲雜詠十首》的有白玉蟾,作《武夷九曲歌》的有顧夢圭等。
  九曲棹歌的餘韻隨著朱子學的東播而迅速流傳海外。被譽爲“海東朱子”的朝鮮李朝哲學家李滉爲之神縈夢繞。這位生活於相當明代嘉靖年間的朱子學海外權威,晚歲隱居于陶山退溪之畔,世稱李退溪。他欽慕朱熹,對武夷九曲心馳神往,雖因路遠而不能親臨聖地,但卻珍藏著《武夷志》和《九曲圖》,終日賞玩不已。一九九零年月十月,筆者有幸與韓國學者同席參加紀念朱熹誕辰八百六十周年國際學術討論會,得知李退溪當年神遊武夷九曲的軼聞,韓國學者于會議結束歸國後,惠贈一套《退溪學叢書》,書中就有李滉《李仲久家藏<武夷九曲圖>跋》一文。文中讚美這幅描繪武夷九曲之長卷“滿目煙雲,精妙曲盡,耳邊恍若聞棹歌矣!”他還因之發出不能與朱熹同時代而侍讀于門下的浩歎:“噫!吾與吾友獨不得同其時買舟幔亭峰下,輟棹于石門塢,獲躋仁智堂,日侍講學之餘,退而與諸門人詠歌周旋於觀善齋之間。”石門塢、仁智堂、觀善齋等都是武夷精舍的主要處所。李退溪崇敬朱熹、喜愛武夷之情躍然于文章的字裏行間,令人讚歎!
  李退溪羡慕、向往武夷之餘,還在那幅九曲長卷中題詩,“書棹歌于逐曲之上”。他應和朱熹的九曲棹歌,韻味雋永,詩意濃郁,浮想聯翩,酣暢神遊。其中吟唱第九曲的和詩獨具風采。詩雲:“九曲山開目曠然,人煙墟落府長川。勸君莫道斯遊極,妙處猶須別一天。”對照朱熹之原詩:“九曲將窮眼豁然,桑麻雨露見平川。漁郎更覓桃源路,除是人間別有天。”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真是棹歌傳絕唱,海外有知音。

  九曲棹歌——張建光
  九曲
  小舟千古在這裏停泊,我的棹歌卻從此解纜。
  星村碼頭是個山水驛站,天河分野,山水初接,先人把它作爲九曲遊程的結束。“一覽九曲棹歌回”,“九曲將窮眼豁然,桑麻雨露見平川”。系上小舟,踏著芒鞋,夕陽裏前村沽酒去,星空下一樽還酹溪月。現代遊客將星村作爲遊山玩水的開始,溪曲三三水九九歸一,竹篙一撐山水轉緣。卸下塵思,坐穩竹筏,撩起幾縷溪水擦擦眼睛,好細細體會九曲十八灣的優美精神。
  古往今來的遊客到九曲星村有著不同的心境,她是人生情感溪流的轉彎處。古人從仙境中淡出,今人向畫意中行去。一個歸宿,一個起點。一個是滿足愜意,胸中攢奇累秀,一個是滿懷期待,眼底流露渴望,自一曲而上者,溯風逆流艱難寸移,識得人生之旅的苦與樂。放舟九天者,順水順風順意,給自己的心靈徹底放假。不管古今上下,性格情趣迥異,但對這方山水的朝聖,接受了武夷山水的洗禮,從此心中一定會像王維與他的輞川山莊、蘇東坡與他的大江赤壁、朱自清和他的月下荷塘、夏丐尊和他的白馬湖一樣,生命裏便有了清靈九曲!
  八曲
  母愛無所不在。八曲是母愛的世界。她是一首綠色樂章的演奏,一通喧天石鼓的熱鬧,一段艄工講述的動人故事。
  尼姑有愛,點點滴滴落在金童心裏。和尚有情,背起叛逆世俗的正常人性。磨盤有意,粉碎自己也要獻出玉液瓊漿。僧人有心,明亮的雙眼也同情地睜開一隻,閉上一隻。懂事記情的金童顧不上褲破腚露,跪求觀音娘娘,讓他留在人間,生活在不似母親勝似母親的身邊。
  這不是道人所作的陽臺之夢,也不是宗教清規戒律下的“紅字”。沒有立傳樹碑的榮耀,也不見流傳千古的姓名。一則柔柔的敍述,道出了人性共同的情感,碧水丹山間愛的暖意四處泛濫。乘筏九曲,不僅回歸自然,而且能找回人性的本真,一組有生命的靈石,構成了人文與自然的獨特景觀,俯仰之間心潮共九曲聖水而一起律動,難怪朱子老先生說道:“莫言此地無佳景,自是遊人不上來。”
  七曲
  “曾經滄海難爲水,看到武夷方是山”。舟行九曲,君可見兩個武夷,一座在山上,一座在水裏。武夷山九曲溪是山水結合最完美的典型。
  “一溪貫群山,兩岸列仙岫”。山臨水而立,水繞山而行。“三三山內流,六六水中置”。曲曲山回轉,峰峰水抱流。無論從水中還是山上,都可賞秀拔奇偉,千姿百態的形象美;可觀赤壁褐岩,綠樹紅花的色彩美;可品泉歌鳥鳴,篙點河床的聽覺美;可看流水遊魚,浮雲飛影動態美;可睹霧鎖峰腰,雨罩群山的朦朧美,“溪流九曲瀉雲液,山光倒浸清漣漪”。有人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但置身九曲,不必分清東南,也無須爭辯仁智,美麗已粉碎了一切界線。
  七曲舟中望,溪北便是武夷景區最高峰三仰峰,峰連三疊,斜插碧霄。“星辰手可摘,北斗曜璀璨”。月上九曲,三仰諸峰便入廣寒宮內。此時,月映水中,山在月宮,端的又生長出一座武夷。按照卞之琳的觀點,我遊九曲觀景,人遊九曲觀景和我,如是反復,就有了無數的武夷山。
  山水相偕,物我難分,天人合一。武夷山是人類與自然環境和諧統一的代表。
  六曲
  六曲雖然僅僅一泓溪水,卻是九曲山水交響中華美樂段。且不說武夷景區第一勝地天遊峰,暫不訪武夷世外小桃源,單抵舟爐岩下“下城高”停舟登覽。
  下城高岩石上摩崖石刻近二十條,最出名的當數朱熹手迹“逝者如斯”,據《武夷山志》記載,岩上原有下城高庵,朱子爲之書匾曰“溪山第一”。此外還有朱子“九曲棹歌”中的六曲詩文。爲什麽朱子厚愛此岩,從而使之成爲留下墨寶最多之處?光從逝者如斯字面上理解,應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歲月如流水,晝夜不息,“萬物相隨而出,如斯然也。”讀到最近我們的萬曆癸未二月,兵部侍郎陳省的題刻“空穀傳聲”,才有所參悟。
  下城高岩也稱響聲岩。遊人于山北的馬蘭洲隔岸笑語,便會引來空穀回聲,此呼彼應,響聲不斷。朱子老先生也一定試過回聲。當時當地他可能十分感慨:歲月悠悠蹉跎無情,人生短暫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怎樣在歷史的時空中留下自己的回響呢?就連那淡薄名利的神仙方家,也擊掌岩石想在此烙下久久的動靜,“至今石上留仙掌,十指春蔥積綠苔”。  人們遊覽六曲,不妨拍打岩石,拍打人生,聽聽歷史會給我們一個什麽樣的回聲?
  五曲
  八百多年前的一天,一位聖人來到了五曲大隱屏下,全不顧“山中帝王師”的形象,掖好長袍正正方巾,與隨行的弟子們誅鋤茅草,畚插齊動。他躬畫其處,中以爲堂,旁以爲齋,高以爲亭,密以爲室,不久一組十座建築的“武夷精舍”便告建成。爲建此舍,他“辭使節于江東”,在五曲之下的武夷宮挂個祠官,只領取可憐的半薪。但他對精舍卻十分在意,爲座座建築一一賦詩。其中一首雲“琴書四十年,幾作山中客。一日茅棟成,居然我泉石。”這在意又變成了得意,熱情的艄工一定會告訴遊人,建屋蔔築者是朱熹,精舍又稱文公祠,號紫陽書院。
  地理環境對人類發展的種種現象不是最後的決定因素,但人傑必定地靈,有風景的地方最終總會産生文化。五曲爲九曲正中,地勢最爲寬曠,也最集該山之勝。看看後來訪問精舍的大儒們所書,武夷山水與儒家道統十分相契,朱子在題精舍的“石門塢”中也說道“朝開雲氣擁,暮掩薜蘿深。自笑晨門者,那知孔氏心”。在其《精舍書禮》的序中對五曲山水作了仔細的描繪,“……溪流兩旁丹崖翠壁林立環擁,神剜鬼刻,不可名狀……使人心目曠然以舒,窈然以深若不可極者,即精舍之所在也”。就是在這方勝境裏,朱子思考於雲深霧重的隱屏巨石下學達性天,踱步於庭室中思想卻翺翔于“理學”國度,溪邊棹歌矣乃伴著弟子的讀書聲,水中茶竈細香嫋嫋又送多少聖賢歸去。朱子終於立起新儒學的里程碑,成功創辦了中國第一所私立大學,無負五曲山水之靈!
  人生有涯,華構興廢,只有“蒼崖無古今”。相對山水桑田而言,又只有文化才能直達永恒。就在精舍正對面的晚對峰,宋末元初大學者熊禾建起“洪源書堂”,專事研究朱子理學,且看他是如何看待對岸的朱子和五曲山水:“宇宙間三十六名山,地未有如武夷之勝;孔孟後千五百餘載,地未有如文公之尊。蒼崖碧澗,山水依然;赤字緣文,圖書在是。倡明斯道,實始茲山,四書衍洙泗之傳,綱目接春秋之筆,當今環海九洲之內,何人不讀其書”。
  四曲
  “四曲東西兩石岩”,大藏峰危立水邊,仙釣台昂首雲天。金雞啼動深潭臥龍,仙機織就煙霞錦緞。禦茶古園茶葉綻青,釣魚臺上太公何在?忽見“小九曲”北岸有岩刻“真山水”字樣,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般找到了武夷山水的底蘊。
  武夷山水真在自然,自然得近乎天然。看看四曲,“個中何物尤清絕,雲影天光共一潭”。編篡《武夷山志》的董天工說,“四曲尋真別有幽,小蹊曲曲九相侔”。小九曲就是武夷山水的縮影。水,清碧如玉。山,岩花垂露。沒有任何人工雕鑿的痕迹。武夷山水真在清純,清純得似“一塵不到處”。宋朝陳升之先生遊此不願前行,“種菊疏籬效陶令,栽梅淺水像林逋。”只須此處延風月,休問君王乞鑒湖”。掙脫名利疆鎖,像清朝的顧嗣立先生夜坐小九曲那樣,“枕簟涼如秋,身抱白雲宿”。
  山水清純,遊人如織。艄工們說起這樣一個故事:一位剌史來此遊覽,縣令不知是未得消息還是顧不過來,沒有前來照應。剌史一時性起,在小九曲旁獨自品茶,飲罷留下“龐公吃茶處”題刻,當地縣令滿腹委屈便在一旁寫下“應接不暇”訴苦。雖然文字俱在,但純屬玩笑,不過應接不暇的絕對不止是遊客,那秀美的景色飛翠流霞,舟下九曲誰不眼亂心迷?
  三曲
  峰回溪轉,左折如鈎,小藏峰聳立兩岸。
  “峰名小藏藏何物,萬仞懸崖架兩船”。順著艄工竹篙指點的方向,穿過幾千年的歷史風煙,遊人們仰望崖際,石壁隙間縱橫板塊,上擱二艇,半在隙內,半懸於空,這就是古越人懸棺葬具“船棺”。
  這是一個需要仰視的文化現象,考古學家認定“架壑船棺”、“虹橋板”是武夷山成爲懸葬發祥地的證明。如果中國文化傳播的方向是由北向南,那麽船棺文化則是由此向北,並影響到海外東南亞,它對中國先秦歷史和已消逝的古閩族文化研究的意義是不言而喻的,世界遺産專家亨利先生考察武夷山見到船棺時,眼睛一亮連說,寶物、寶物!於是它們便成爲武夷山文化遺産的重要內容。
  爲何以船的形式裝載死亡?爲何生命最後之舟定格在懸崖絕壁之上?是爲了對死者的虔敬,還是對生者的*?是爲了保護尊者的遺容,還是讓其靈魂得以飛升?是爲了超脫人世的平凡,還是對山水永難撒手的依戀?是爲了樹立一種圖騰崇拜,還是對後來跋涉者一個啓示?朱熹走來了,十分地感歎:“桑田海水今如許,泡沫風燈敢自憐”。李綱走來了,不無意氣風發:“淩虛欲鼓天邊柁,喚取雙龍負背飛”,曹學亻全走來了,心存顫慄:“但恐風波隨地有,青山何處可藏舟”。簡霄走來了,機智中帶著俏皮:“天河此去幾千里,我欲乘風肯借不”。遊人今日到此,又會作何種感想?
  二曲
  他是山的兒子,她是水的女兒。
  “山自名兮水自靈”,天地精華造就了他們,日爲心,月爲眼,無邊翠綠當華冠;一川丹岩是熱血。“煙映霞衣春帶雨,雲鬟霧鬢曉梳風”。所以,一位插花臨水,“玉骨冰肌處女容”,一位橫空出世,“高標淩蒼穹”。英雄大王,娟媚玉女,仙境武夷,天上人間,高山流水,金風玉露,當然要演化出動人的愛情故事,遊人誰也不會像李綱那樣的發問“不知當日緣何事,化石山頭更不歸”。後人還怕人們不信,在浴香潭中一方岩石上打上“印石”兩字,又指溪南一岩兜鍪爲武士之帽,把它們認作玉女大王互贈的定情信物。
  不曲折的愛情故事不會出自九曲溪。“誰將玉女對妝台,曲水分明一鑒開。”石崖峭削,色如鐵板,盤延數十丈的鐵板嶂,橫亙在大王玉女之間。也真難爲了鐵板,破壞別人幸福的同時也犧牲了自己,“忠實”地執行玉皇大帝的旨意死心塌地地化石“敬業”。真要感謝鐵板嶂,美好有賴醜惡映襯,要不我們怎麽認識大王、玉女的忠貞,鏡臺潭水的有情,怎麽領略這一愛情故事的淒美之感?   遊人今夜應該有夢,伴隨著二曲的山水交響。
  一曲
  舟下一曲,慢慢就可看見大王峰北側的幔亭峰了。
  聽聽艄工講的幔亭宴吧。秦始皇二年八月十五日,武夷君與皇太姥、魏王子騫等十三仙人,在地勢平坦的峰頂,張幔爲亭,結彩作屋,挂珠串玉數百間,大宴鄉人“曾孫”。應邀而來的男女客人,循虹橋魚貫而上。宴會中,鼓樂齊鳴,歌舞升平。宴罷曾孫下山,凡雨暴至,虹橋飛斷,回看幔亭,山峰峭拔,松竹如屏,“萬壑千岩鎖翠煙”。
  “我是曾孫孫又孫,今朝始謁武夷君”。據說,鄉民曾孫十分懷念那場神仙之宴,常上幔亭尋訪,干擾了神仙的正常生活,於是仙人遍植毛竹,以作仙凡的樊籬。唐朝李商隱有詩記之:“武夷洞裏生毛竹,老盡曾孫更不來”。一曲水光石上,有抗倭名將戚繼光的題刻,他遊武夷曾留詩一首,其中有“他年覓取封侯印,願學幽人住持山”,有人認爲是“他年覓取封侯印,願向君王換此山”之誤。我們更傾向於前句。當時後句一傳,便有人議論,歷史沒有玉成戚將軍布袍黃冠之夢,這是歷史的不幸,但若真像後句所言,那又是天下曾孫們之大不幸。
  事實上,武夷山水之美,惠及天下,蔭及萬世。正如武夷山屬於世界,全人類同有共用,今日加入“世界遺産名錄”,更把武夷山推到整個世界的面前,她歡迎天上人間所有的客人。那水光石上映出的儘是武夷山人好客的笑臉,那溪邊熱情的松樹又在迎來送往,更有那從古至今,不絕其響的棹歌正待你我譜寫新曲。
  朱熹(一一三零—一二零零),字元晦(一作仲晦),江西婺源人,南宋時期的理學家和教育家。父親朱松是岳飛、秦檜同時人,曾得充福建政和縣尉小官,攜全家赴任,後調任尤溪縣尉。宋高宗建炎四年(一一三零年)朱熹出生于尤溪,降世不久,其父升任朝廷秘書省正字職,但因反對秦檜主和,被逐出朝廷。朱松回到福建建陽家中。朱熹隨父在建陽度過了他的童年。
  相傳朱松曾求人算命。蔔者說:“富也只如此,貴也只如此,生個小孩兒,便是孔夫子。”恐是後人附會,朱熹學成大儒則是事實。建陽近鄰有個南劍州,是道學最初在南方的傳播中心,朱松十分熱衷道學,與當地道學家交往甚密。這種環境對朱熹的一生有著深刻的影響。
  朱熹受教于父,聰明過人。四歲時其父指天說:“這是天。”朱熹則問:“天上有何物?”其父大驚。他勤於思考,學習長進,八歲便能讀懂《孝經》,在書題字自勉曰:“苦不如此,便不成人。”朱熹十上歲時父親去世,其父好參劉子、劉勉子、胡憲等人,這三人皆是道學家。當時的道學家一部分排佛,一部分醉心學佛,他們皆屬後者。因此朱熹既熱衷於道學,同時於佛學也有濃厚興趣。紹興十七年(一一四七年),十八的朱熹參加鄉貢,據說就是以佛學禪宗的學說被錄取的。主考官蔡茲還對人說:“吾取一後生,三策皆欲爲朝廷措置大事,他日必非常人。”
  紹興十八年(一一四八年),朱熹考中進士,三年被派任泉州同安縣主簿,從此開始仕途生涯。赴任途中拜見了著名道學家、程頤的丙傳弟子李侗。紹興三十年(一一六零年),三十歲的朱熹決心向要侗求學,爲表誠意,他步行幾百時從崇安走到延平。李侗非常欣賞這個學生,替他取一字曰元晦。從此,朱熹開始建立自己的一套客觀唯心主義思想——理學。
  朱熹認爲在超現實、超社會之上存在一種標準,它是人們一切行爲的標準,即“天理”。只有去發現(格物窮理)和遵循天理,才是真、善、美。而破壞這種真、善、美的是“人欲”。因此,他提出“存在理,滅人欲”。這就是朱熹客觀唯心主義思想的核心。淳熙三年(一一七六年),朱熹與當時著名學者陸九淵相會于江西上饒鵝湖寺,交流思想。但陸屬主觀唯心論,他認爲人們心中先天存在著真、善、美,主張“發明本心”,即要求人們自己在心中去發現真、善、美,達到自我完善。這與朱的客觀唯心說的主張不同。因此,二人辯論爭持,以至互相嘲諷,不歡而散。這就是中國思想史上有名的“鵝湖會”。從此有了“理學”與“心學”兩大派別。
  紹興三十一年(一一六一年)秋,宋金關係緊張,金統治者完顔亮分兵四路南進,馬踏長江北岸。宋高宗準備出海南逃,由於右相陳康伯竭力勸阻而作罷。不久宋軍擊潰金兵,消息傳至當時朱熹求學的延平,朱熹爲民族的勝利欣喜若狂,寫下了慶賀的詩篇,表達他不可抑制喜悅心情。同時,他又給負責軍事的大臣寫信,指出必須乘勝出擊,坐視中原而不進取是不明智的。不久高宗退位,孝宗繼立,在廣大軍民要求的壓力下,起用了掂抗戰派張浚,平反了嶽飛的冤案,貶退了秦檜党人朱熹這時上奏孝宗,提了三項建議:(一)講求格物致知之學;(二)罷黜和議;(三)任用賢能。在奏章中鮮明表達了他的反和主張。
  這一奏章使朱熹得幸被召。他趕至杭州,正值宋軍失利,朝廷派人議和,朱熹仍強烈反對,在孝宗接見時連上幾道奏章,慷慨陳詞。孝宗有感朱熹的忠心,命其爲開學博士侍次,此職非其所長,未免有點諷刺。朱熹乘機面見張浚,提出北伐中原的具體想法。但不久張浚罷相,出任外地,病死途中。朱熹專程趕至豫章(今南昌)哭靈,痛惜抗金受挫。此時朝廷內主和派勢力猖獗,金兵渡過淮水。朱熹對此憂心如焚,但難有所爲。隆興元年(一一六三年),朱熹回福建崇安,臨行前在給友人的信中寫道:“夫沮(阻)國家恢復之大計者,講和之說也;壞邊陲備禦之常規者,講和之說也;內(拂)吾民忠義之心,而外絕故國來蘇之望者,講和之說也……尖銳地抨擊了那些議和投降派。
  一一*年隆興和議之後,宋金結爲侄叔,關係暫時緩和下來,朱熹便一頭鑽進理學中去了。他在故里修起“寒泉精舍”,住此十餘年,編寫了大量的道學書籍,並從事講學活動,生徒盈門。這一期間他對朝廷屢詔不應。
  一一七八年朱熹東山再起,出任“知南康軍”,儘管他重新入仕,卻未忘自己的學者身份。在廬山唐代李渤隱居舊址,建立“白鹿洞書院”進行講學,並制定一整套學規。即:
  “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教之目”。
  “博學之,審問之,謹思之,明辨之,篤行之”的“爲學之序”。
  “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欲,遷善改過”的“修身之要”。
  “政權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的“處事之要”。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己”的“接物之要”。
  這個“白鹿洞書院”後來成爲我國著名的四大書院之一,而其“學規”則成爲各書院的楷模,對後世發生了巨大影響。
  一一八一年朱熹解職回鄉,在武夷山修建“武夷精舍”,廣召門徒,傳播理學。爲了幫助人們學習儒家經典,他又於儒家經典中精心節選出“四書”(《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並刻印發行。這是教育史上的一件大事。“四書影響深遠,後來成爲封建教育的教科書,使得儒家思想更進一步成爲全面地控制了中國封建社會的思想。
  一一九三年朱熹任職於湖南,不顧政務纏身,又主持修復了四大書院之一的另一著名書院──嶽麓書院。使之與白鹿油書院一樣,成爲朱熹講學授徒、傳播理學的場所。書院在南宋發展盛行,幾乎取代官學,這種盛況是與朱熹的提倡直接有關的。
  朱熹一生雖然爲官時間不多,但總是努力設法緩和社會矛盾,或多或少地爲下層人民辦好事。他退居崇安時期,崇安因水災發生饑荒,爆發農民起義。有鑒於此,朱熹主張設“社倉”,以官粟爲本,“俾願貸者出息什二,……歲或不幸小饑,則馳半息,大俊則盡”。設立社倉的目的是爲了防止地主豪紳在災荒時期用高利貸剝削農民,無疑是有惠於民的。此後,朱熹並在多處推行。一一七八年朱熹任“知南康軍”(今江西星子一帶),上任不久發生災荒,朱熹上疏要求減免租稅。同時,請求政府興修長江石堤,一方面解決石堤失修問題,另一方面可以雇用饑民,解決他們缺食問題,饑民稱善。一一九零年朱熹知福建漳州,時值土地兼併盛行,官僚地主倚勢吞併農民耕地,而稅額沒有隨地劃歸地主,至使“田稅不均”,失地農民受到更爲沈重的剝削,階級矛盾激化。爲此,朱熹提出“經界”,即核實田畝,隨地納稅。這一建議勢必減輕農民負擔,損害大地主的利益,所以遭到後者的強烈反對。“經界”終於未能推行,朱熹憤怒不已,辭職離去,以示抗議。
  朱熹的一生志在樹立理學,使之成爲統治思想。但因理學初出,影響不深。同時,朱熹在官場上因品性耿直而得罪權臣,致使朱熹晚年落得一個悲劇的結局。
  一一八一年八月浙東饑荒,朱熹由宰相王淮推薦任提舉兩浙東路常平茶鹽公事。途經杭州,入對七劄,陳述時弊。到職後,微服下訪,調查時弊和貪官污吏的劣迹,彈劾了一批貪官以及大戶豪右。他不徇私情,牽連攻擊了王淮等人。於是,王淮指使人上書抨擊理學,斥其爲“僞學”,朱熹被解職加鄉。
  一一八七年的朱熹出任江南西路提點刑獄公事,管理贛州(今贛縣)、江州(今九江)一帶地方的司法、刑獄、監察、農事等方面的事務。不久王淮罷去,理學一時得勢,朱熹更是仕途順利。幾年後受宰相趙汝愚推薦,當上煥章閣侍制兼侍講,即皇帝的顧問和教師。剛即位不久的甯宗全面肯定了理學,稱朱爲“儒宗”,這反映了苟安江南的南宋企圖以理學加強內部團結的希望。朱熹爲甯宗進講《大學》,每逢雙日早晚進講,但他借此機會對朝政多有批評,終於使甯宗不滿,加以干預朝政的罪名,被逐出朝廷。
  慶元元年(一一九五年)朱熹在朝廷的支持者趙汝愚受韓胄排擠被罷相位,韓勢盛極一時。韓因朱熹曾參與趙汝愚攻擊自己的活動,於是發動了一場抨擊“理學”的運動。慶元二年葉翥上書,要求把道學家的書“除毀”,科舉取士,凡涉程朱義理不取。監察禦史沈繼祖指控朱熹十罪,請斬。朱熹的得意門生蔡元定被逮捕,解送道州。一時理學威風掃地,被斥爲“僞學”,朱熹被斥爲“僞師”,學生被斥爲“僞徒”。甯宗一改舊態,下詔命凡薦舉爲官,一律不取“僞學”之士。
  慶元六年(一二零零年)三月初九,朱熹終於在家裏憂憤而死,享年七十一歲。臨死還在修改《大學誠意章》,可見他是如何矢志于樹立自己的理學,然而生前終未如願。
  朱熹生前對家鄉不勝懷念,曾兩次回歸婺源故里。紹興二十年(一一五零年),朱熹二十一歲,在中進士不久回故鄉掃墓。淳熙三年(一一七六年)三月春,朱熹四十七歲,再次回故鄉掃墓並講學。爲了寄託鄉思,他曾寫下下面這首詩,至今也還是感人的。對月思故鄉
  沈沈新秋夜,涼月滿荊扉。
  露泫凝餘彩,川明澄素暉。
  中林竹樹明,疏星河漢稀。
  此夕情無限,故園何日歸?

  (------毛新華:南宋理學家和教育家朱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