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无敢言者”。别的皇帝只有“逆鳞”数片,朱元璋这条老王八蛋龙全身上下连asshole都是“逆鳞”,况且皇上家事,动辄就有灭族之罪,因此在其后的“洪武”二十多年间再也没人提起藩王诸镇之事。
建文帝即位后,宣布太祖“遗诏”,其中关键内容在最后:“诸王临国中,毋得至京。王国所在,文武吏士听朝廷节制,惟护卫官军听王。”此诏用意,一是怕诸王以哭临大行皇帝为名忽然带大兵进京夺位,二是明令各藩王属下官吏直接听命朝廷。
“诏下,诸王不悦。”这些人互相之间秘密通风报信,都私下讲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齐泰从中阻挠诸位“孝子”进京哭临。
不久,户部侍郎卓敬又上密疏,奏请裁抑宗藩。“疏入,不报”。建文帝虽留中不发,实际上是正在认真考虑削藩的步骤。虽然卓敬上的是“密疏”,但诸王耳目众多,消息早已传开,“于是燕、周、齐、湘、代、岷诸王频相煽动,有流言闻于朝”。
事已至此,建文帝就把从前的老师黄子澄和兵部尚书齐泰秘密召至内殿,商议削藩大事。齐泰认为燕王拥有重兵,且“素有大志”,应该先拿燕王开刀,削夺他的藩地。黄子澄持相反意见,认为燕王久有异志,一直秣马厉兵,很难一下子搞掂,“宜先取周,剪去燕王手足,再图燕不迟”。建文帝年轻,两位左右手又都是文士书生,仓猝间就议定大事。于是,建文帝即位后的当年七月,下命曹国公李景隆突然调集大兵奔赴河南,把周王王府围个水泄不通,逮捕了周王及其世子嫔妃一干人等,俘送南京,下制削去周王王爵,废为庶人,迁至云南蛮荒之地看管。
同年冬天十二月,建文帝又把代王徙至蜀地,把这位为人告发“贪虐残暴”罪名的王叔交予蜀王看管,实行“双规”。
由于事出忽然,周王、代王措手不及,果真没费什么力气就被一窝端掉。但是,两个王爷的“罪状不明”,确实也令不少人心中疑惑。当时朝中各位朝臣附和新帝之意,纷纷上书削藩,倒是一位退休的都督府断事(高参)高巍上书劝谏,建议把诸王的藩地交叉分封给已婚的王子们,犬牙交错,互相牵制,互相维护,互相监视,不仅推恩及广,又不会因强行削藩而伤感情,诸侯势弱,自然天子势强。“上嘉之,然不能用”。估计是当时齐泰、黄子澄正受宠任之际,建文帝对这两个人言听计从,想一举削夺诸位藩王的实权。
建文元年五月,朝廷又因岷王朱“不法事”废其为庶人。不久,湘王朱柏因私印钞票和擅自杀人,受到朝廷“切责”。朝廷还派使臣至其封地,勒令其入京接受鞫审。这位湘王朱柏也挺倔宁,对左右说:“我听说前代大臣下狱前,多自己引决自杀。孤家是高皇帝子,南面为王,岂能受辱于狱吏而求活呢!”他聚集诸子、嫔妃,紧闭宫门,阖宫自焚而死。
一不做,二不休。建文帝及朝臣又诏齐王朱进京,废为庶人,关进大狱。接着,下诏把代王朱桂也在大同软禁,废为庶人。数月之间,针对诸藩王的大狱一起紧接一起,天下震动,恰恰也给了实力最强的燕王朱棣以起兵口实。
“诸藩者,削亦反,不削亦反”。开头不拿最强的燕王开刀,这才是建文帝及其诸臣最大的失策!
清初史家谷应泰对于建文削藩之事倒有“事后诸葛”之见。他认为,明太祖在世时,就应该下令诸藩遣子入侍于京师,并在禁宫内院建“百孙院”,择以淳儒良师对这些小龙崽子们予以教化,既留了“人质”,又传习了藩臣之礼;同时,再派勇臣猛将镇守四方关键之地,坚壁高垒,严防诸藩异动。一俟诸王子弟成年,马上下恩诏裂土分封,使各个小国林立,都没有能力萌发造反不臣之心。
依笔者愚见,谷应泰也是妄自忖度。朱元璋何其残暴之君,他一辈子心思用在防臣、防民,钳制人口,诛戮有功,怎么又会有人当他在世时敢指出诸如建“百孙院”的建议呢?即使有人敢于疏奏,老家伙定会追根溯源,追问臣下“所安何心”,稍有不慎,三宗九族,顿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