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灾祸临头
 




  一个星期六晚上,库特居斯、博内博、高丹、通萨尔、他女儿、妻子、沃杜瓦耶,还有几个短工聚在小酒馆里吃晚饭。

  这天月色朦胧,正赶上霜冻,土地干干的;初雪已经化完,所以人在野地里走不会留下脚印,在严重案件中凭脚印往往能找到罪犯的踪迹。他们吃着用套索活捉来的野兔肉筵席,纵酒欢笑。这是高丹媳妇举行婚礼的第二天,应该把她送回家。

  她家离库特居斯家不远。里谷把一阿尔邦地卖出去,是因为这块地孤零零地在树林附近。库特居斯和沃杜瓦耶拿着枪送新娘子回家,全村人都已入梦乡。一点灯光也看不见,只有这婚礼筵席上的人醒着,热闹非凡。这时,博内博太太进来了,人人都望着她。

  她趴在通萨尔和他儿子的耳朵边说,“那女人看样子要生了。男的在备马,要到苏朗日去找古尔东先生。”

  “请坐,妈妈,”通萨尔对她说,他把位子让给她,自己躺到一条板凳上。

  这当儿,只听得一阵马蹄声,飞快地跑过大路。通萨尔、库特居斯和沃杜瓦耶立刻跑出去,看见米旭经过村子。

  “他真精,”库特居斯说,“他沿着台阶跑,走布朗吉的那条路,那是最保险的……”

  “是的,可是他要把古尔东先生带回来。”

  “他大概找不到他,”库特居斯说,“古尔东刚到库什去了,给邮局的局长太太看病,她这会儿可能在生孩子。”

  “这样,他就要从大路走,从苏朗日到库什,这是最近的路。”

  “保险如此,”沃杜瓦耶说,“他特别爱他的妻子,一定会这么走的。”

  “这对我们也是最保险的,”库特居斯说,“月色很好,大路上不象林子里,没有看守,声音从老远就能听见,在路边跟树林接头那点儿,篱笆后头有一个小亭子,在那儿可以从背后五步远的地方向一个人开枪,就象打一只野兔一样……”

  “他经过那儿的时候大概是十一点半,”通萨尔说,“他到苏朗日去要半个钟头,回来也要这么长时间。可是,孩子们,要是古尔东先生在路上……”

  “你不用担心,”库特居斯说,“我会在布朗吉右边的路上,离你十分钟的距离,盯着苏朗日,沃杜瓦耶也距离你十分钟远,盯着库什,如果有人过来,或是一辆邮车,或是宪兵,反正不管是什么,我们就向地下开一枪,是闷声枪。”

  “要是我没打着他呢……”

  “他说得有道理,”库特居斯说,“我的枪法比你好,沃杜瓦耶,我跟你一块儿去,博内博代替我的位子。他可以叫一声,这样更容易听见,而且不容易引起怀疑。”

  三个人又回进去,宴会继续进行;只不过到十一点钟,沃杜瓦耶、库特居斯、通萨尔和博内博拿着枪出去了,女人们一个都没有注意。他们三刻钟以后又回来,继续喝酒,一直到凌晨一点。通萨尔的两个女儿、她们的母亲和博内博妈妈拼命给那几个磨坊工人、短工和两个农民还有通萨尔媳妇的父亲灌酒,他们喝得烂醉如泥,当那四个同伴出去时,正躺在酒馆的地上打呼噜;等那几个人回来,人们把他们摇醒,他们看见的是人人都好好坐在自己位子上。

  正当这里酒酣耳热的时候,米旭家里陷于惊恐不安之中。

  奥林帕刚才的阵痛是假性的,等她的注意力一转到所担心的危险上面,阵痛就过去了。她的仆人说那危险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她原来在自己房间里的壁炉旁,竖着耳朵听一切动静;随着时间一刻钟一刻钟地过去,她的恐惧越来越增长,于是她把女仆叫醒。这可怜的女人惶恐不安地走来走去,不顾寒冷。不断到窗口去望;她走下楼去,侧耳倾听。

  “我不知怎么的,”她向女仆和听差说,“就是觉得我丈夫遭难了。”

  大约在十二点一刻光景,她叫道:

  “他来了,我听见他的马的声音了!”

  她下楼去,听差跟着她,履行开大门的职责。

  “真奇怪,”她说,“他怎么从库什的林子那边回来。”

  忽然她象是给吓呆了,一动不动,说不出话来。听差也一样给吓坏了,因为在马的狂奔和两个空脚镫相撞声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乱情绪,再加上马在孤独时所发出的意味深长的声声嘶鸣,它的呼吸说明它是在惊恐中跑了一路。很快——对这不幸的女人说来太快了——那匹马大汗淋漓空身到达了铁门口,显然它是挣脱了让人拴住的绳子跑回来的。奥林帕看着听差打开铁门;她见到了那匹马,开始象发了疯一样向庄园跑去;她到达之后,倒在将军的窗下,叫道:

  “先生,他们把他杀害了……”

  这一声呼叫惊心动魄,把伯爵喊醒了;他摇铃把全家叫起来,米旭太太在地上分娩的呻吟声把将军和他的家人吸引了过去。人们把这奄奄一息的可怜的女人抬起来,她在咽气时对将军说:

  “死了!他们把他给杀了!……”

  “约瑟夫,”伯爵对他的随身仆人说,“你赶快去把古尔东先生找来,得想法救活孩子……”他转身向一名园丁说,“你去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小楼里的听差说,“米旭先生的马独自跑了回来,缰绳断了,腿上有血……马鞍上有一块象花朵形状的血迹。”

  “黑夜里能怎么办呢?”伯爵说,“去把格鲁瓦松叫醒,把守林队员找来,备马,我们向乡间出发!”

  破晓时,伯爵、格鲁瓦松、三名守林队员、两名跟随司务长一起从苏朗日来的宪兵,一共八人到乡间去搜索。日中时分他们终于在一束木头堆里找到了守林队长的尸体,地点是在公路和法耶市的道路之间,艾格庄花园的尽头,离库什的大门五百步远,两名宪兵出发了,一个去法耶市找王家检察官,一个到苏朗日找保安法庭法官。与此同时,蒙柯奈伯爵在司务长的协助下起草一份起诉书。在大路上与第二座小楼相齐处发现受惊而双蹄登立的马蹄印,还有一蹓惊恐奔跑的马蹄印,一直通到林间小道的篱笆下面;已经失去控制的马是从那里跑的;米旭的帽子掉在这条小路上。那马是选了最短的途径跑回马厩的。米旭背后有一颗子弹,脊椎骨给打断了。

  格鲁瓦松和司务长以出色的精明仔细观察了法律上称作“作案现场”的全部脚印,但是发现不了任何线索。地冻得太硬了,留不下任何杀害米旭的凶手的脚印,他们只找到了一颗子弹的弹壳。当王家检察官、预审法官和古尔东先生来抬走尸体去验尸时,他们发现那颗同捡到的弹壳相符的子弹是一颗军队步枪的子弹,从一支步枪射出来的。可是在整个布朗吉乡没有一支这种军队步枪。预审法官、苏德里先生当晚在艾格庄主张先把预审的材料收集起来,等一等。王家检察官、军需官和法耶市的宪兵队长也是这个意见。

  “这不可能不是乡里人预谋布置的,”司务长说,“可是有两个村,库什和布朗吉,每一个村里都有五六个人可能作案。我认为嫌疑最大的通萨尔整夜都在大吃大喝,您的副手在举行婚宴,您的磨坊主也在那儿,他们都没离开过他;他们喝得醉醺醺的,站也站不稳。他们大约一点半钟把新娘送回去,而根据马跑到家的时间,米旭应该是在十一点和十二点之间被害的。在十点一刻的时候,格鲁瓦松看见全体参加婚宴的人都坐在桌子旁,而米旭就在此时经过这里,十一点到达苏朗日。他的马是在路旁的小楼之间竖起前蹄的;但是他可能在到布朗吉之前已经中弹,又支撑了一段时间。要把所有的嫌疑犯都逮捕起来,至少要向二十个人发出逮捕证;但是诸位先生都跟我一样了解这些农民,可以把他们在监狱里关一年,所得到的只有矢口否认。你们能把所有在通萨尔家吃喝的人怎么样呢?”

  把朗格吕梅召来了,他是蒙柯奈先生的磨坊主和副手,他叙述了那天晚上的情况:他们都在小酒馆里;只有一次有人出门,就是到院子里去了一会儿……他在十一点钟时和通萨尔一起到过院子里,谈过月色和天气;他们什么也没听见。他把所有一起聚餐的人的名字一一说出来:大约两点钟时人们把新娘送回家。

  将军和司务长、宪兵队长以及王家检察官商定从巴黎调来一名精明的治安警察,他以工人的身分到庄园来,要表现相当坏、以便给解雇,他于是酗酒,呆在本地,对将军心怀不满。这是能听到说漏了嘴的情况的最好的方案。

  “我就是花上一万法郎,也要把凶手找出来……”

  将军走了。到一月间回来,带来一名巴黎警察局长手下最精明的暗探。他安顿下来工作,却经常偷猎。有人对他起诉。将军把他赶出门,二月份又到巴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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