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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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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自由的,歌唱 因为我杀死了王要求酷刑而死了迟墨,所以王对我大发雷霆,我的父皇看着我的时候眼中只有忧伤和怜惜,我走过去抱着他,一瞬间苍老的皱纹在他脸上弥漫开如同生长迅速的藤蔓植物。 他说,你怎么办呢? 我说,父皇,我已经不准备当巫乐族的王了,我会离开这个宫殿,随便找个地方,隐居,度过我的剩下的一生。 我的父皇没有说话,我只听到飞鸟破空长鸣,我抬起头,恍惚中想起那些飘落的灰色羽毛和我迟墨哥哥的眼睛,忧伤一晃一晃,倾国倾城。 当我准备离开宫殿的时候,我在高大的城墙脚下遇到了一个女子,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渊祭,她问我,是不是愿意去看看我对哥哥迟墨的感情能不能感动传说中的叹息墙,我回过头去看住着我的家族的宫殿,觉得它是那么渺小如同一个水晶花园。 渊祭说,对,它就是一个水晶花园。 我突然转过头去,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渊祭没有回答我,她说,我知道你是灵力最好的乐师,愿意去看一看巫乐族的神话中的叹息墙吗? 我低着头想了想,发现刃雪城中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于是我点了点头。 在我点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周围空气里无数的花朵凌空开放,无数的花的精魂。那不是幻觉,因为我看到了渊祭手指的曲伸和她动用的幻术。 当我离开刃雪城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无数的画面,我看到我的哥哥站在积雪的中央俯下身子对我微笑,我看到飞鸟的阴影落到他的眼睛里面如同弥散的夜色,他眼中的一场一场声势浩大的幻灭,我看到迟墨站在城门口守候我归来的目光闪烁如同星辰,他衣服上的花魂色彩流转,我看到我的小哥哥坐在最高的城墙上弹着琴等我回家,风吹动他的头发朝正北方飞舞,他的幻术袍永远干净而飘逸,我看到我星目剑眉的哥哥被钉在墙壁上,他的眼泪掉下来浸润了我的脸也浸润了他的蓝色的幻术袍,大朵大朵的水渍在长袍上绽放开来如同莲花…… 身后传来密集的雷声,轰轰烈烈如同一座城市的崩塌。 我抬起头,周围全部是花朵盛放时的清香。花的精魂。 小哥哥,小哥哥,我最爱的迟墨,终于消散在我的眼前。 哥,请你原谅我,我要离开了,离开这个纷扰的宫殿,离开这个埋葬了我苍翠年华的幻影之城。也许天的尽头,我会再次看见你的亡灵,那个时候,请你对我微笑,如同撕裂朝阳一样的微笑,让我可以笑着流完我的眼泪,然后让我听见你自由的,歌唱。 第32节:最特殊的牵制 因为星轨一直昏睡没有苏醒,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办法上路,因为前面是北方护法星昼的领地,如果没有星轨,我们的每一步都是不可预测的炼狱。 纵天玄武神殿在一座雪山的最高处,即使站在南方护法的领地依然可以看见,那个白色恢弘的宫殿如同最锋利的三棘剑一样伸向苍蓝色的的天空,诡异可是华美,在星轨沉睡的那几个晚上,我们都可以看见纵天神殿尖顶上的那些星星,按照很奇怪的轨迹变换着它们在天空的位置。偶尔整个神殿会发出耀眼的白色光亮,那些白色的光芒映射到漆黑的天空上,投影成一个巨大的六芒星,如同星旧星轨眉间的痕迹。 在星轨昏迷了三天之后她突然醒了过来,可是顷刻又昏睡过去,在她醒来的片刻里,她口中不断汹涌出白色的血液,她抓着皇柝的长袍,痛苦地说,带我……回破天……神殿……然后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没有再醒过来。 当我们把星轨带回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破天神殿之后,星轨开始醒过来,虚弱地像是全身的灵力都要散去一样。皇柝一直把她放在白色防护结界里面,然后星轨一天一天地好起来。 就这样我们在破天神殿里面呆了接近半个月,然后星轨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星轨告诉我,原来占星师之间有种最特殊的牵制,那就是灵力高强的占星师可以轻易压制灵力弱的占星师,甚至可以轻易地控制和杀死灵力弱的占星师。那是占星家族从最久远的冰原时代就开始流传的,没有人可以逃避这种限制,所以身为占星家族的人如果灵力弱的话是最最悲哀的事情。也就是说,一旦进入纵天神殿的控制范围,如果北方护法星昼愿意的话,星轨的能力就完全无法施展,甚至星昼可以轻易地就将星轨杀死。而且纵天神殿又是在最高的雪山上面,所以星昼控制的范围比任何一个护法所控制的范围都大。 我问星轨,难道星昼的灵力真的那么强大吗? 星轨转过身去,她说,王,很强大。王,你知道婆婆是个多么好的占星师吧,在以前她给过你的那个梦境,里面的真实感连我哥哥都制作不出来,可是婆婆用的占星杖是落星杖,而星昼的占星杖却是纵星杖。你可以看见她神殿上的那些星星,它们在不断地变化位置,星昼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操纵星星的轨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占星师所能达到的境界了。 我低下头来,没有说话。 皇柝走过来,他抱起星轨如同抱起自己的小女儿,他微笑着对星轨说,那你在北方护法的领域的时候就永远呆在我的防护结界里面,不要出来,我可以保证你不会被星昼杀死。他的笑容沉着而坚定,我突然想起以前我的父皇,在火族攻到刃雪城下的时候,他也是这种表情,坚定如同最坚固的寒冰玉。 月神说,皇柝,那你怎么办,你不会任何黑巫术的,有人进攻你怎么办? 皇柝笑了笑,他说,没有关系。 片风说,不要紧,我会站在皇柝身边一直保护他的。而且还有辽溅,我想除了北方护法,没有人是我和辽溅两个人的对手的。 第33节:王,对不起 之后的三天,星轨每天晚上都站在最高的山坡上占星,我看到她不断地对着天空举起落星杖,那些星光聚集成一束很明亮的光线,将星轨笼罩在里面,周围总是有很大的风。星轨的头发和占星袍总是向上飞扬起来,我隐隐地感觉得到大地的震动。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长时间和如此强度的占星仪式,我们每个人都站在山坡下面,没有说话,当第三天星轨占星结束的时候,那些天上的星光所凝聚成的光柱突然如同玻璃一样碎裂开来散落在星轨脚边,我看到山顶上星轨的身影笔直地向后倒下去,长袍猎猎飞扬。只是没有等到星轨的身体接触到地面,皇柝已经走上去抱住了星轨,然后马上把她放进了早就召唤出的防护结界。在那个透明的光球里面,我看到星轨的嘴角不断有白色的血液流出来,如同她昏迷在北方领域的时候一样。 在那三天里面,星轨找出了详细的进入纵天玄武神殿的路线,包括什么地方停下,什么地方要连夜行走,星轨的灵力透支到接近枯竭,皇柝撑开恢复灵力的结界,将星轨放在里面。然后带着她出发了。因为一进入北方护法的领域,星轨就必须一直呆在皇柝的结界里面,否则会被星昼轻而易举地杀掉。 星轨选择的路线复杂而又曲折,路过了森林,湖泊,沼泽,石林,因为星轨占星的精确,我们总是与北方领域里的那些占星师擦肩而国,没有正面冲突,一路上星轨都在使用灵力压制其他除了星昼的那些占星师,以免我们在见到星昼之前就消耗掉大量的战斗力。 在行走了十天之后,我们站在了雪山的最巅峰上,纵天玄武神殿矗立在我们面前,宫殿高得几乎接近天空,城墙仿佛有几千刃,笔直地向上延伸。星轨在防护结界里告诉我们纵天神殿的分布,它是按照六芒星的位置布置宫殿的,六芒星的每个角上有一个很高很高的塔楼,上面是最利于占星的位置,而六芒星的中心,就是星昼的大殿,而大殿的中心,则是星昼的纵星王座,那个宝座是用幻雪神山祭星台的玄武岩打造成的,而且星昼赋予了这个王座无穷的灵力,与她的灵力彼此辉映,彼此弥补。 我们站在纵天宫的门口,星轨说,王,我们现在进去,星昼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如果月神悄悄地进行暗杀,应该会成功的。 月神走过去,抱着星轨外面的透明圆形结界,说,星轨,你不用担心,我会用我的暗杀术来杀掉那个让你痛苦的人。 然后我们的头顶突然响起一个飘渺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月神,你还是直接来见我的好,不然你会像你的姐姐一样,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卡索,我尊称你一声王,为了不让你迷路,我告诉你来见我的路径,你们现在站立的地方是痃雷祭星台,只要直走,在遇见的第二个路口左转,你们就可以看见我了。王,我在那等你…… 然后周围开始响起尖锐而破裂的笑声,连掩住耳朵也没用,那种笑声还是轻易地就进入大脑里面来回响彻,让人觉得格外难受。而当我回过去看星轨的时候,我才明白星昼为什么要笑,因为星轨已经昏迷在防护结界里面,口中喷薄而出的白色的血液已经染透了她的大部分占星袍。而皇柝的嘴角也开始有血液流出,他单脚跪在地上,双手向后伸展开来如同飞翔的霰雪鸟,他在竭尽全力维护星轨周围的防护结界。可是那个结界已经开始变薄变小,我看见皇柝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身体也开始有明显的晃动。 可是那阵笑声突然消失了,就如同响起时一样突然不可琢磨。 那个声音说,卡索,来见我吧,我就是你要找的星昼,北方护法,幻雪神山里最伟大的占星师。我在纵星王座上等你…… 看来星昼早就对我们的行动一清二楚,我们低估了星昼的能力。片风望着高耸入云的的痃雷祭星台说。风在纵天神殿的四面八方涌动,我们每个人的头发和幻术袍都被吹得猎猎飞舞如同旗帜。 月神说,我们的行动都在星昼的掌控之中,看来我们除了听她的别无选择。 星轨从防护结界中抬起头,对我说,王,我没有想到星昼的能力是那么强大,那不是我所能够对抗的。王,对不起…… 辽溅走过去,跪下来,把脸贴在星轨周围的结界上,对她说,星轨,没有人会怪你的,你好好睡,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34节:绝望的神情 当星昼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星轨和皇柝已经昏倒在地面上,皇柝的防护结界被消耗得只剩下一些碎片,而星轨,早就俯倒在地上丧失了所有的知觉。当我们从痃雷祭星台走到纵星王座的途中,星昼的灵力的越来越大,而星轨受到的影响也越来越严重,而皇柝也越来越不能支撑防护结界。星轨强忍着撕裂般的剧痛,嘴唇被她自己咬流出鲜血,我看见辽溅的手握得很紧,可以看见白色的骨头。 卡索,你来了。 当星昼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完全看不到她嘴唇在动,只听到她的声音从整个空旷的大殿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传来,恍惚得如同梦境。我只希望星昼不要操纵梦境控制他们,因为我看见片风和辽溅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恍惚的表情。而月神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因为那些暗杀术对于她来说是很容易化解的。月神的表情凝重而充满杀气,我看到了她手上的月光逐渐凝聚成一把冰剑的样子。 星昼的声音再次出现了,她说,月神,我知道你想让我看到你手上的月光,我也知道你真正的杀着不是那支冰剑,你会在进攻之后马上将冰剑向我投过来,然后你会利用我挡掉冰剑的瞬间用孔雀胆的毒加在幻术里面操纵风雪包围我,我就不能动弹,否则一碰到那些围绕我飞旋的风雪那些毒就会进入我的身体,而我不动,你的月光刃就会长驱直入。我说得对吗,月神? 我看到月神沉着的表情,可是她眼中惊恐的表情还是无法掩饰。 星昼的表情依然诡异而恍惚,飘渺如同梦境。 我第一次感到绝望。从进入幻雪神山开始,从封天,倾刃,到蝶澈,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绝望过。星昼可以洞悉所有人的思想,那么所有的进攻对她来说都是没用的。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打败她了。 我望着月神,她也望着我,我知道她想让我一起出手,于是我点点头。 但是马上我就发现即使我和月神联手,我们也一样不可能打败星昼。我们的每次进攻都被她提前预料到,我们出手的方位,幻术,甚至出手的速度都被星昼预料地分毫不差。 我和月神俯倒在地上,星昼的微笑依然恍惚而飘渺,如同雾气中黑色的曼佗罗花,有着令人沉沦和恍惚的香味,可是却危险而致命。 卡索,你是不可能让你弟弟复活的,你连纵天玄武神殿都过不去,更何况在我之后的西方领域,还是让你们死在这里吧,纵天神殿的灵力又会增加了。 然后我看到了星昼手上出现一个光彩变幻不定的光球,我知道那是占星族独有的梦境,星旧和星轨都曾经使用过。我知道月神和我只要进入那个梦境之中,我们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可是我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反抗了,灵力如同在红日之下的雾气一样迅速消散,我看了看月神,她俯倒在地上望着我,我看到她眼中绝望的神情。 第35节:躺在白色血泊里 就当我要坠入梦境的时候,突然一阵凛冽的风从后面破空而来,然后无数的尖锐的冰凌从我肩膀上面飞过去,然后我听见一阵一阵冰凌刺入血肉的沉闷的声音。 我抬起头,星昼张大了嘴,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可是鲜血还是沿着那些贯穿她胸膛的冰凌不断流出来,一滴一滴地洒落在纵星王座上。 我回过头,看到片风站在我的背后,闭着眼睛,眼泪从他眼眶中不断涌出来,皇柝跌坐在地上,而在他面前,是倒在一片血泊中的星轨,头发散开来,双眼睁开,望着纵天神殿的上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而麻木。 星昼突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她的声音依然飘渺不可捉摸,她说,你们尽管过了北方纵天神殿,可是你们永远也不可能过得了西方护法的领域,因为西方护法…… 星昼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些贯穿她胸膛的每根冰剑上都突然长出了尖锐的倒刺,我听见星昼身体碎裂的声音。原来击败她的幻术不是简单的破空冰刃,而是渐次玄冰咒,第一次攻击成功之后马上会在那些冰剑上长出新的冰剑,发动第二次进攻,这种魔法一般都是对付灵力比自己高很多的人的,因为这个幻术太耗费灵力。是某种意义上的同归于尽。只是我不知道,身为占星师的星轨怎么会冰族幻术师的最厉害的魔法。 其实我很想要星昼把话说完,可是她再也不能说一句话了,她的身体倒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依然诡异而模糊,我隐约感到她知道什么秘密,可是却无法确切地捕捉到什么。 我将星轨葬在纵天神殿的背后,那片长满樱花和鸢尾的山坡,辽溅用他的宝剑为星轨挖掘出坟墓,尽管他没有说任何话,可是我看到他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进埋葬星轨的黑色泥土中,当坟墓挖好之后,辽溅的宝剑已经被地下坚硬的石头磕出了很多道缺口,他抱起星轨,把她放进去,然后用手一捧一捧地将黑色的泥土掩盖到星轨的身上,看到泥土把星轨瘦弱的身体埋葬的时候,我的心里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无止尽地往下掉,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痛,太阳穴像被很亮很亮的细小的光芒扎着一样隐隐作痛。 月神站在最远处,站在一棵樱花树的下面,风吹起她的头发和长袍,皇柝站在她的旁边,也是沉默没有说话,潮涯坐在星轨的坟前,开始弹奏巫乐族的安魂曲,我知道那是巫乐族的最伟大的巫乐,只有历代的帝王才能有资格在死后让巫乐师为他弹奏安魂曲,因为安魂曲会消耗掉巫乐师很多的灵力,而聆听的人会在死后拥有不灭的灵魂。 那天晚上我又听见了辽溅苍凉而雄浑的声音,破碎地飘荡在纵天神殿的上空,很多的占星师出来,他们站在纵天神殿的各个塔楼上面,望着我们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们很多都是以前占星家族的人,在很多年前隐居到幻雪神山。他们高高地站在天空之上,长袍翻动如同绝美的白色莲花。没有人说话,只有辽溅的歌声和潮涯的巫乐高高地飘荡在云朵之上。 在那天晚上我快要入睡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星旧,我不知道他在刃雪城里是不是已经占卜到她妹妹的死讯,抑或是毫不知情地继续在祭星台上为星轨祈福,每天望着幻雪神山的方向,想念星轨安静的笑容。我突然觉得很难过,可是又说不出来。于是只有沉沉地睡过去,等待红日破晓天光大亮。 我沉溺在黑暗中不想苏醒过来。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有没有哭,我只知道梦中我好压抑,难过从喉咙深处不见光的部分一寸一寸往上涌,眼前全是星轨最后躺在地上,躺在白色血泊里的样子。 第36节:自由地奔跑 我终于知道了星昼的死因也知道了星轨的死因。原来星昼不是片风杀的,杀死星昼的人是弱不禁风的星轨。片风说,当他一进入神殿中央的时候他就听到星轨对他说话,星轨说,片风,等一下你尽量保护自己的灵力同时要装出无力抵抗星昼的样子,等到我在空中悬浮出冰凌的时候,请用最急速的风将它们刺穿星昼的胸膛。因为星昼会以为我在她的控制之下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所以她不会花任何力气来预测我的行动,只是王和月神他们的行动会被星昼了如指掌的。片风,请一定帮我,这是我们通过纵天神殿的惟一办法。 片风对我说,当时我完全不知道星轨所说的惟一的办法就是牺牲掉自己,因为在星昼的控制下星轨真的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她要动用灵力而且特别是占星族不擅长的进攻类型的幻术,那几乎就是要消耗尽灵力的。我只是很兴奋于可以打败星昼,却忘记了星轨孱弱的身体。等到我看到冰剑全部刺入星昼胸膛并且分叉出无穷的尖刺的时候,我开心得像个孩子,我笑着去看星轨,然后看见她躺在血泊里,两眼望着天空,没有表情,却像要说无穷的话。我只觉得手中操纵的风全部不听我的召唤,往四面的空间里消散掉,我摊着空虚的手掌难过地掉眼泪。 我裹紧凰琊幻袍,周围的雪花不断飘落在我的头发上。自从我弟弟死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用过幻术屏蔽雪花,可是从来没有一次雪花掉在我身上有这次寒冷,我裹着幻术袍不想说话,固执得像个小孩子。 在离开北方领域的时候,皇柝给了我一个梦境,他告诉我,星轨一共留下了四个梦境,第一个让我在离开北方领域的时候打开,第二个在进入西方领域时打开,第三个,在没有线索没有方向无法继续前进的时候打开,最后一个,在我见到西方护法的时候打开。 第一个梦境的华丽和美好,超越了我所有的想象,如同最璀璨的烟火盛放在深蓝色的天空里,光影变换,时光流转。 梦境里,星轨一直在自由地奔跑,尽管她一生从来没有自由奔跑过,她的笑容弥漫在一片铺满樱花花瓣的雪地上,星轨一路跑过去,花瓣在她身后缓慢地,缓慢地,飞扬起来,飞扬起来,起来,起来…… 第37节:我要离开了 王,原谅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尽管我很舍不得。我的出生是个错误,我从小就是个让家族心疼的孩子,我的父皇和母后总是为了我掉眼泪,我看着他们苍老的面容总是在心里感到最深沉的难过。还有我的哥哥星旧,他是最伟大的占星师,有着伟大的胸怀和温柔的笑容,有着对我无穷无尽的放任和纵容。可是我的星象注定是被打断的,我的生命必然会在某个弥漫樱花香味的清晨或者月光笼罩的黑夜悄然中断。所以,我想这样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我总是在行进的途中需要你们的照顾,要辽溅抱我,要皇柝为我消耗灵力做防护结界,要片风操纵风为我吹散天上阴霾的乌云。很多时候我都想强大起来,不让你们担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甚至连走路的能力都没有。 王,我从出生开始一直呆在幻星宫的最底层,为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占卜预言。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樱花凋零的凄凉和月落时的静谧,没有听过一朵花开放时微弱的声音。我很想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想感受到外面的风吹动我的头发和长袍。王,我很感谢你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中让我走出黑暗的祭坛,让我站在阳光下面。我看到了灭天神殿恢弘的城墙,听到了感动了叹息墙的潮涯的乐律,见到了占星族的神星昼,尽管我死在她的手下,可是我没有埋怨过。 王,我能了解你对你弟弟和梨落岚裳的感情,浓烈而深沉,在蝶澈的宫殿里面你把那些梦境给潮涯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你内心澎湃汹涌的情感,王,我只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而快乐地活下去,我希望有一天,复活的释能再一次俯过身来亲吻你的眉毛,叫你哥,就像我曾经对我哥哥星旧做的一样。只是以后我不能再亲吻我的哥哥了,王,请替我照顾他。 王,前面的道路我不能为你占星了,请你勇敢地走下去。其实我在蝶澈的宫殿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会死在纵天神殿里面,那个时候我不敢告诉你们任何人,因为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我只能笑着接受。 王,在进入纵星神殿之前我曾经为你占卜过西方护法的领域,可是星象却是一副从来没有过的样子,我不知道是因为西方护法特别强大还是西方领域特别奇特,我只能告诉你,西方领域是脱离于幻雪神山的另一个独立的结界,整个结界由西方护法的幻术支撑,我无法预测那个世界的样子,也许也是和前面几个护法一样的恢弘的宫殿,也许是一片冰封的雪原,甚至可能是一个火族的世界,在你杀掉西方护法的时候,他的灵力会崩溃消散,而那个世界也会随着消失不见,然后你们就会看见渊祭,幻雪神山的统治者。 王,我要离开了,你们要好好地活下去,我爱你们每一个人。王,请先不要告诉我的哥哥我的死讯,因为他是那么爱我,我不想让他难过。我一想到他如同剑一样狂放而斜飞入鬓的眉毛皱起来,我的心就如同被一寸一寸割下来一样痛。 就像你弟弟说的那样,王,请你自由地飞翔吧…… 第38节:她的疲惫 在我们即将离开纵天神殿的那天,我接到星旧从刃雪城中写过来的信,用掣风鸟传递过来。信上说,王,我占星时知道了你们已经过了北方护法的纵天神殿,心中特别的安慰,希望你们早日回来,王,请替我好好照顾星轨,星象上好像显示她一个人独自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你不要让她孤独的一个人行走,她从小就怕寂寞的,请陪在她身边。 我的手握不住信纸,一阵风吹过来,那张信纸很轻易地飞了起来,朝苍蓝色的天空飞去,飞入了我们不可知的世界,沿着西方领域的方向缓缓地飘过去。 我在心中设想过一万种西方领域的样子,光怪陆离或者刀山火海,然而当我踏上西方世界的时候,我仍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我看见的,居然是凡世的样子。 我们进入西方护法的领域时太阳刚刚升起来,俗世的气息格外的浓厚,有着提着花篮的清秀的小姑娘,花篮里装着新鲜的茉莉,用线穿起来一大串一大串,沿着沾满露水的青石板路面沿街叫卖。路边的各种茶肆酒肆里面有着喧哗的人声,此起彼伏。有路边卖煎饼的货郎,对着所有过往的人群兜售着煎饼和廉价的笑容。也有身后挂着华丽配剑的长衫年轻人,头发束起来,眼神明亮而骄傲。也有站在桥上的青丝罗带的年轻女子,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在风里面飞得格外轻盈。 而真正让我惊讶的是,当我们几个有着长到地上的银白色头发的人出现在凡世的时候,他们居然没有一点惊慌,每个人的笑容依然稳定,甚至酒肆里的小二居然跑到我们面前问我们要不要落脚休息。我回过头去看月神,现在没有了星轨,一切都只有靠月神的来自于杀手本身的接近于野兽的敏锐感觉来躲避危险。 月神说,王,这不是简单的凡世,因为我感觉得到很多杀气。 我说,我明白,一般的人不可能看到我们的样子而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们小心地前进,精神集中到甚至可以分辨出脚下雪花碎裂的声音,月神在我旁边,小声地告诉我,街边哪些小贩是绝顶的杀手,哪些婆婆是灵力高强到无法估计的幻术师,而哪些乞丐,才是真正的乞丐。 当我们走到这条繁华的长街的尽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间奢华而歌舞升平的客栈,那间客栈门口有个有着深黑色眼睛的漂亮的小男孩子,正在玩一个白色的的如同雪球一样的圆球,我走过去,蹲下来对他说,小弟弟,哥哥可不可以玩玩你的球?然后那个男孩子对我笑了,如同最清澈的泉水一样干净而舒展的笑容,他把那个球给了我,我拿到手上,然后脸色变了。因为那个球是真实的球,也就是说,这个凡世里的东西全部都是真实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西方护法的灵力居然强到这种地步,居然可以将幻术实化。我叹了口气,想叫他们停下来,明天再说。 当我转过头去想要告诉他们的时候,我看到了辽溅空洞的眼神,他望着我完全没有表情,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色,然后他突然地倒下来,死在了进入西方领域的最初的地方。 当辽溅到下来的时候我还完全没有反应,而片风已经一步跨过去抱住了辽溅,可是已经晚了,皇柝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然后他的手僵硬地停在那里,无法动弹。 皇柝扣起左手的无名指然后沿着辽溅的身体在他的皮肤上的虚空游走了一遍,然后他抬起头来望着我,表情严肃,他说,王,辽溅死于中毒,慢性毒。 皇柝告诉我下毒的人必定是个暗杀高手,因为他算准了辽溅会在进入西方领域的时刻突然暴毙。可是这种慢性毒的潜伏期很长,也就是说早在我们没有进入西方领域的时候,辽溅就已经被人下毒了。 我看见皇柝的眼睛中突然有一丝很模糊但是诡异的光芒一闪而过,可是之后他又恢复了冷静得近乎残酷的表情,他说,王,在之前的行程中,谁最有机会在辽溅的身上下毒?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我知道他们全部明白了皇柝的意思,只是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我说,每个人都最有机会下毒,月神,潮涯,片风,你,和我。 片风说,皇柝,你不该怀疑我们任何一个人。 月神冷冷地说,如果我要杀他,他会死得相当完美,你根本无法从他身上看出他死亡的原因。 潮涯没有说话,低着头,风吹过来,她的头发纠缠地飞起来,有些遮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柔弱,我知道在蝶澈一战之后,潮涯的灵力消耗格外严重,没有可能是潮涯。 皇柝说,我没有怀疑任何人,我只是在称述一个事实,而且我也相信我们之中不会有人会暗杀辽溅。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那个人的暗杀技术是多么出神入化。 那天晚上我们在客栈住了下来,那家客栈有着格外奢华的装饰和建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我们几个人住在听竹轩,那是几间坐落在一片浓郁的竹林里面的精致的木舍。那些苍翠的竹叶上还残留着积存的雪,偶尔有风过来的时候那些雪花就从竹林间如同花朵一样纷纷飘落。 潮涯很喜欢这个地方,她说在刃雪城里面从来都是高大而恢弘的宫殿,有着参天的玄武石柱和高不可及的天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房子。 辽溅被我们葬在屋子背后的空地上,潮涯本来想为他弹奏安魂曲,可是她的灵力已经无法支持,她对我笑了笑,我看的到她笑容里面的难过。 那天晚上潮涯吃过饭之后最早去睡,我看着她走进房间,我从她的背影里看得出她的疲惫。 第39节:星轨的第二个梦境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无法睡去,我脑海里面不断重复着从进入幻雪神山到现在的画面,一幅一幅,不断从夜色中浮现出来又隐没到夜色中去。我不得不承认西方护法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厉害的对手,对于他的进攻,我们甚至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我突然发现,原来暗杀术真的是幻术里面最难以抵抗的。 我翻过身,面向窗户,看着月色从窗柃流淌进来铺满地面。然后我突然从床上跃起来,闪身到窗户后面。 因为我看到月神突然出现在我的屋子的后面,月光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格外的清晰。月神背对着我,站在屋子后面的空地里,站在辽溅的坟墓面前。我无法想象在这样的晚上月神去辽溅的坟墓干什么。突然天空上面有云朵飘过来遮住了月亮,在那些明亮的月光突然减弱的时候,我看到了月神手上的月光,我不知道现在月神想动用幻术干什么,这里没有任何敌人出现,甚至没有任何人出现。 正在我奇怪的时候,皇柝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月神身后,在那些凛冽地风里面,皇柝地幻术长袍竟然纹丝不动,我知道他的全身已经布下了防护结界。 可是月神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出现,月神低低的疾呼了一声“谁”然后迅速地转身,然后她手中的月光刀刃已经出手了,从下往上斜刺皇柝。从她说话到转身到出手,总共不过一刹那。我终于知道了月神的暗杀的速度和实力,以前我一直低估了她的能力。 可是皇柝似乎早就知道她一定会出手,所以他很从容地伸出手架住了月神的光刃。 月神收回手,说,竟然是你。 皇柝面容冷酷,他说,为什么不可以是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月神冷笑,她说,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皇柝说,这个不用你管。 月神说,这个也不用你管。说完之后她转身离开。 在月神就要走出屋子背后的空地时,皇柝背着月神,低声说,月神,这间听竹轩只有我们几个人,你为什么一出手就是那么厉害的杀招? 月神停下来,可是依然没有转身,停了一下,然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就离开了。 皇柝站在夜色中,我看着他的背影,他的防护结界已经撤掉了,风灌满了他的幻术长袍,他的银白色长发飘扬在月光里面。 那个晚上我没有睡着,后来我又起身看了看辽溅的坟墓那儿,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皇柝已经回去了,空地上除了月光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早上,我打开房间的大门的时候,月神和潮涯已经起来了,月神站在竹林间,潮涯坐在石凳上弹琴,两个人映衬着白雪和翠竹,长发和长袍飞扬在风里,如同一幅绝美的画面。我看到远处阁楼上已经有很多的男人在张望,我知道月神和潮涯在凡世绝对是惊若天人。没有任何一个凡世女子可以比拟她们的美貌。 皇柝和片风也从房间里面出来了,月神看见皇柝的时候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而皇柝也是一样,似乎昨天晚上两个人之间的针锋相对甚至彼此出手都没有发生过。我也没有问他们昨天晚上的事情。 皇柝走到我面前说,王,我们似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问他,什么事情? 他说,星轨的第二个梦境。 第40节:谁是熵裂 当我走进星轨的第二个梦境中的时候,我才发现星轨的这个梦境格外的简单,因为梦境里面什么都没有,周围好像是浓重的灰色的雾气,只有星轨的声音不断地说,去找这里外号叫太子的人,他的名字叫熵裂。 我问了店里的小二是否知道这里有个人叫熵裂,他抓抓头然后笑着对我摇了摇头,我说那么太子呢?然后我看到他的眼中露出恐惧的表情。 你找太子做什么?问话的人是在大堂里面的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他的斗笠样式格外的奇特,遮住了他的脸,只能从斗笠的缝隙里面看到他的眼睛格外明亮,我可以看见尖锐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袍子,低着头正在吃一碗面。 我说,你认识太子? 他说,认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不是人的人。 那么他是神了。 可以那么说。因为在这个城市中,他就是神。 为什么? 因为他的地位,财富,幻术,相貌,智慧都是无人可以超越的。 我说,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去找他? 不可以。 为什么?片风问。 因为我不高兴。 我刚想走过去,然后月神就伸手在我背后碰了碰我,我听到月神对我说,和他保持六尺的距离。我望着月神,她一直看着那个人,我知道她的感觉肯定不会有错,因为我也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的不寻常的气息。 月神走过去,俯身下去在那个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她抬起身子望着那个人微笑,那个人看着我,然后说,好,我带你去。 片风说,为什么你现在你又愿意了? 那个人说,因为我高兴。 那个人说完转身走出了客栈,于是我们跟着他走出去。我问月神,你对他说了什么? 月神笑了笑,说,那个时候我手上的月光刃已经抵在他的后背上,我只是对他说你不带我们去那么你就会看见一截月光刃从你的胸口穿出来。 那个人在凡世的街道上快速地行走着,而现在我才发现他绝对不是个普通人,因为他的速度快得惊人,无论我们如何快速移动,他始终保持在我们前方一步。 他领着我们走过了很多个复杂的街巷,有些繁华而人群涌动,而有些则冷落且诡异,他似乎对每个地方都很熟悉。 在走了相当久之后,一个很大的庄园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个人说,走进大门,然后一直走,走到尽头,你就可以见到太子。 我向门里面望去,一条很长很长的青色石板路延伸到尽头,石板上覆盖着白雪,白雪的尽头是一个雕刻精致的厚重的木门,上面有着精致的铜扣和环。 我转过头来问他,太子在里面吗? 可是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片风说,那个人是在什么时候幻影移形的? 月神说,那个人没有幻影移形。因为我在进入西方领域的时候就曾经试过了,在这个世界里面似乎我们的幻影移形术被封印了。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月神的表情突然很严肃,她说,因为他的速度够快。 那是个很大的院落,青石板上的积雪显然是刚下的,因为那些雪是纯净的白色,而且没有一点被人踩过的痕迹。我们从那条石板上走过,周围安静得可以听见雪花在我们脚下碎裂的声音。 片风扣响了门上的铜环,那善朱红色的木门发出沉闷而深厚的响声,不过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片风说,难道那个人骗我们? 当片风的话刚刚说完的时候,那扇门已经自动地打开了。里面不仅有人,而且有七个。 我们走进去,然后那扇门又突然关了起来。如同它自动打开一样。 片风问,谁是熵裂? 没有人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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