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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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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了,是闻婧的爸爸。我问候了一下,表达了一下分开半年的思想,并许下宏伟的愿望说过几天去看望两位老人家,然后电话被闻婧接起来了。 我说你干吗呢? 水里泡着呢。 这丫头跟我一德行,我说我也是,窝水里比窝被子里舒服。 闻婧说,找我什么事啊,有正事就先说,说完我好跟你贫。 我想了想,挺严肃的地说,闻婧,你和那姚长城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有点儿晕了。 什么姚长城,人家叫武长城,谁和那碉堡流着一样恶毒的血液啊,他只是她一特远房的表哥。没什么直接血缘关系,你放心,这人比姚姗姗善良了去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善良。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下来,我知道我肯定要听一个特漫长特浪漫的故事。闻婧还没怎么被这个社会糟践过,肯定她的爱情要多少水晶花园有多少水晶花园。 闻婧接着说,刚开始的时候我在我爸公司见着他,我涮过他一回,有次我看到我爸的工作日程上是下午五点要去开会,于是我就四点左右的时候找到武长城,说我要去一地儿,叫他送我去,我说就在附近,一会儿就到。他拍着胸口说没问题。他在车上还跟我说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他说他妹妹跟他介绍了两个喝酒特厉害的姑娘,说要来比比,他天生又爱和人喝酒,于是就过来了。他还亮着一对眼睛夸我喝酒真厉害。我心里想你大爷的我豁出去一醉了,当然厉害,你倒没事儿,在厕所里吐得昏天黑地的人可是我!我指挥着他怎么荒烟怎么开,后来都开到了像是农村的地儿了,周围的房子要多矮有多矮。我看着表差不多他赶不回去了,就说好了你放我下来吧。他看了看周围说你来这儿干吗啊,一个姑娘家,挺危险的。我笑脸如花地说没事儿,我一朋友住这儿,我一朋友住这儿,搞艺术的,在这儿采风呢。我当时心里就在想,你大爷的,你回去今天不迟到我在用脑袋当脚丫子满大街溜达给你看。我本来想的是等他走了我再打辆车回去,可是等他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这地儿连辆计程车都找不到。丫的见鬼了。于是我打电话给微微,叫她开车来接我,结果她问我在哪儿的时候我才真的歇菜了,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大概回忆了一下方向,把行车路线讲了一下,微微还是没搞清楚,其实甭说微微了,我自己都有点儿蒙。 下了飞机,我突然觉得很温暖.似乎呼吸着北京的空气都能让我身心舒坦.我听着周围一水儿的北京话我就觉得特亲切,在北京呆了大半年了,听那些嗲得要死的上海普通话听得我骨头直缺钙. 我在通道口远远地就看到闻婧那丫头片子了,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的,把周围的人挤歪了还拿眼横人家.要我是她妈我准揍她。 我看看身旁的陆叙,我的行李都在他那儿,他一人推了四个箱子。说实话我还没想好怎么站在闻婧和陆叙面前做人。多大一条狐狸尾巴啊,我真不知道往哪儿藏。火柴比较轻装上阵,冲在我们前面,一见面就冲闻婧挥了一拳,说,闻婧你老丫的,还记得我吗?闻婧上下大量了火柴一通,恍然大悟的表情,特兴奋的说,“哎呀,火柴!怎么是你啊?多就不见了,你丫怎么死上海去了?哎,变了变了,真变了,的确是上海出来的啊,跟我们就是不一样。”火柴听了特得意,结果闻婧又整了下半句,“上海是不是特忙碌啊,看把你整得跟四十岁似的,你看看着皱纹儿,跟我妈有一拼了!”我看见火柴脸儿都绿了。都大半年了,这闻婧说话一点儿没变,逮谁说谁,都不知道看脸色。我记得上次闻婧在一饭局上硬说人家一十八岁的女孩儿拉皮拉得好把皱纹都拉没了,硬把人家都说哭了。她看到小姑娘哭了也挺惊讶的,说我没说什么啊,怎么哭这么伤心啊跟死了妈似的。一句话说完我看见坐小姑娘旁边的妈也要哭了。 我走过去,看见闻婧旁边站一男的,我瞅者特眼熟,非常眼熟,可是我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陆叙也走过来了,陆叙看着闻婧,特温柔地说了句,还好吗?闻婧在陆叙面前还算比较老实,答了句“恩,我挺幸福的”。我看着闻婧的样子知道她没有说谎,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现在叫我站在顾小北和姚姗姗面前说我很幸福我肯定说不出口,说出来了也得马上抽自己俩大嘴巴。我突然发现我在闻婧面前其实和姚姗姗在我面前差不多,一路货色。我以前把自己看得特清高总是与姚姗姗这种只有美貌的人划得特清楚,比当初跟“地富反坏右”划得都特清楚。可是自己想想,我也是那种该拖出去轧了的主儿。 可是我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闻婧可以这么笑容满面地说出“我很幸福”几个字,因为她拉过她身边那个男的,鸵鸟依人地说,这是我男朋友,武长城。 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天上飞机掉下来砸机场里了,这也忒震撼点儿了吧。我刚还在想那男的是谁,立马闻婧就告诉我这是她男朋友,武长城,我靠,这不是姚姗姗的表哥吗?! 我终于躺在了自己家的沙发上,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超级窝心。我从未发现自己家是这么舒适,跟这儿住了二十多年了,以前就老抱怨这不好那不好,离开了大半年之后再回来,觉得跟住总统套房似的。 我爸爸满面春风地迎接我之后就火速买菜去了,他说一定要亲自下厨为我做点菜犒劳我。这倒真的很难得,以前我家是基本不在家开火那种,家里就想要找瓶醋出来都得找老半天。特别是我高中那会儿,从一个饭局奔赴另一个饭局就是我每天生活的重点。到了大学了,也不是小屁孩儿了,就没有经常跟着父母混饭吃了。所以我听到我老爸要做饭我觉得特惊奇。 我爸刚一出门,我妈就坐过来了,要我汇报思想情况。我说您能不能让我先歇会儿,喝口水,在沙发上横会儿,成不? 我妈跷着二郎腿坐得挺端庄抬头挺胸对我说,不成! 我也跟那儿躺着装尸体,不理她。可是我妈道行比我深,一掐就把我掐得腾空而起。我赶紧求饶,说我汇报我汇报。于是我就跟她讲我在上海的生活,讲我一好姐妹特照顾我,我当然没讲火柴的光荣职业,不然我妈估计得吐白沫子。我还讲上海的酒吧真是好啊,讲我在新天地认识的那些广告业的老外一个比一个大爷,讲上海物价贵,讲一个乞丐用的手机都比我的好,潜台词是妈你该给我换手机了。我讲了一大堆,觉得口渴,停下来捞口水喝。 我本来以为我妈肯定特仁慈特母爱地摸着我的头发说林岚你看你在外面,又没人照顾你,都瘦了。结果我妈站起来,对我大义凛然地说,林岚,你就没遗传到我一丁点儿优秀品质,你说你妈妈我,下乡的时候,多艰苦朴素啊,哪儿象你,在上海整天就知道消费,净买那些不好看又不实用的东西,你说说你,啊,党和人民怎么养你的…… 我心里就在嘀咕,您二十年把我养成这副摸样,弄了个失败的产品出来,这到好,全推给党和人民,说是他们养的,也不怕党和人民,说是他们养的,也不怕党和人民听了心里添堵。 我妈白了我一眼,说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又听不进去了是不是?我是你妈!所以我才说你,你看我怎么不去满大街溜达说别人闺女?你看我怎么不去说那些穿露肚脐眼儿的小妖精?就是因为我是你妈! 我说那是啊,我这不是没说什么吗?要是别人这么说我肯定抽丫! 估计我妈被我绕得没听明白,继续教训我,我也是嘴一嘟噜就把跟火柴闻婧讲话那操行弄出来了。还好我妈脑子是台计算器。 我妈接着跟我忆苦思甜,她说:“那天我看人家希望工程的那些小孩子,你看人家,那么短的一截铅笔头,手握着都抖啊抖的,可是人家还是坚持学习知识,努力上进,你就一点儿都不感动?” “我感动。” “你就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些小孩比你高尚?” “觉得。” “你就一点儿都不想流下悔改的泪水?” “我哭得差点就没抽过去。” “哎,你说党和人民怎么养你那么个孩子啊……” 得,又绕回去了。我就在想我妈什么时候变得跟火柴似的爱用书面语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来着。正说着,我爸回来了,我算是解放了。我从小就跟我爸亲,觉得我爸特跟得上时代。其实我妈也挺跟得上时代的,上美容院上得比我都勤,轻车熟路。 我又朝沙发上一躺,冲我妈一挥手,说,:“去,帮我爸作饭去。” 我妈这会儿坐下来看电视了,拿一张老年报纸戴个老花镜在那儿做学问。她从眼镜儿上方看我,样子特滑稽,她说:“没看我正忙吗?你去。” 我也来劲了,我就爱和我妈叫板,我说:“您什么时候这么好吃懒做的呀,以前看您挺勤快的啊。想想,您也是苦出身,也曾经因为挑一筐砖头挑不起来而流过悔恨的泪水,当时您肯定在想这下好了,挑不过去没饭吃。党和人民怎么养出您这么个老太太啊,好久没挑砖了吧……” “我好吃懒做?我好吃懒做能把你养这么胖——对了,你怎么这么胖啊?” “嘿老太太您哪,真不好意思,党和人民把我养这么胖的。” “你忘记小时侯喂你奶来着?” “……” “哼,没词儿了吧,年轻人跟我老太太叫板儿,我过的桥比你踩的路都多,你还欠点儿火候!” “这话可得这么说,咱俩谁管谁叫妈?您要叫我妈我也喂您奶。” 我躺在浴缸里跟闻婧打电话。 大半年没躺自家的浴缸了,躺起来挺亲切的,想想当年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每个星期在学校里最怀念我家的就是这口缸,想得我流口水。我都不怎么想念我妈,说起来真该被雷辟的, 其实在从飞机场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和闻婧好好谈谈了,怎么一转眼姚姗姗的那个民工表哥成了她男朋友了,这事儿也忒离奇点儿了吧,跟听聊斋似的。不过一路上,那么多人,陆叙又在旁边,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问。就算闻婧和我是姐妹怎么问都不会把她给问郁闷了,可是毕竟还有座长城在边上呢。姚姗姗这表兄妹俩,一碉堡一长城,要多牢靠有多牢靠! 电话接通了,是闻婧的爸爸。我问候了一下,表达了一下分开半年的思想,并许下宏伟的愿望说过几天去看望两位老人家,然后电话被闻婧接起来了。 我说你干吗呢? 水里泡着呢。 这丫头跟我一德行,我说我也是,窝水里比窝被子里舒服。 闻婧说,找我什么事啊,有正事就先说,说完我好跟你贫。 我想了想,挺严肃的地说,闻婧,你和那姚长城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有点儿晕了。 什么姚长城,人家叫武长城,谁和那碉堡流着一样恶毒的血液啊,他只是她一特远房的表哥。没什么直接血缘关系,你放心,这人比姚姗姗善良了去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善良。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下来,我知道我肯定要听一个特漫长特浪漫的故事。闻婧还没怎么被这个社会糟践过,肯定她的爱情要多少水晶花园有多少水晶花园。 闻婧接着说,刚开始的时候我在我爸公司见着他,我涮过他一回,有次我看到我爸的工作日程上是下午五点要去开会,于是我就四点左右的时候找到武长城,说我要去一地儿,叫他送我去,我说就在附近,一会儿就到。他拍着胸口说没问题。他在车上还跟我说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他说他妹妹跟他介绍了两个喝酒特厉害的姑娘,说要来比比,他天生又爱和人喝酒,于是就过来了。他还亮着一对眼睛夸我喝酒真厉害。我心里想你大爷的我豁出去一醉了,当然厉害,你倒没事儿,在厕所里吐得昏天黑地的人可是我!我指挥着他怎么荒烟怎么开,后来都开到了像是农村的地儿了,周围的房子要多矮有多矮。我看着表差不多他赶不回去了,就说好了你放我下来吧。他看了看周围说你来这儿干吗啊,一个姑娘家,挺危险的。我笑脸如花地说没事儿,我一朋友住这儿,我一朋友住这儿,搞艺术的,在这儿采风呢。我当时心里就在想,你大爷的,你回去今天不迟到我在用脑袋当脚丫子满大街溜达给你看。我本来想的是等他走了我再打辆车回去,可是等他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这地儿连辆计程车都找不到。丫的见鬼了。于是我打电话给微微,叫她开车来接我,结果她问我在哪儿的时候我才真的歇菜了,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大概回忆了一下方向,把行车路线讲了一下,微微还是没搞清楚,其实甭说微微了,我自己都有点儿蒙。 北京冬天又黑得特别早,六点种天就彻彻底底黑了,我当时也慌了,心里就开始自个儿跟自个儿播放连续剧,以前看过的那些的什么少女被一群流氓糟践啊,什么荒郊野岭里被抛弃的尸体啊什么的,我当时就在想为了他妈的整那个碉堡的哥哥一下把自己小命丢这儿可真不值得。我当时蹲在路边,正要想怎么办呢,我就看到我爸爸经常坐的那辆红旗了,尽管我以前无数次地抱怨这车老这车长得丑,可是当时我看见那辆车和车打出来的灯光我觉得比奔驰都好看。我一激动就这么从路边“嗖——”地窜出去了,跟一耗子似的,然后我就被撞了,我躺车轮子底下的时候看到挡风玻璃后武长城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我听到这儿一地洞,在浴缸里差点儿蹦达起来,要不是想着自己一女的光着身子站浴缸里不怎么好看我就站起来说了。我说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被车撞了的事儿啊,严不严重啊,不过看你现在挺矫健的,在机场也没见你坐个轮椅来拥抱我,估计也没撞咋的。 闻婧嘿嘿地笑,她说,您听我继续说啊。其实我也没被车撞到,我是被车灯一照吓得脚一软就顺势滚车轱辘下面去了,武长城刹车刹得挺及时的,要不我就去找马克思了。但是武长城挺紧张的,开了车门冲过来,一个劲儿地问我“妹子,妹子,没事吧?”我当时就开始哭,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看见他高兴觉得自己不会死在那儿了。不过武长城被我哭得挺慌的,一个劲儿地安慰我问我是不是被人劫了,他说谁敢欺负你我非把他嘴抽歪了。回去后我请武长城吃了顿饭,一来我不想欠他什么,说到底也是碉堡的表哥,二来我的确得感激他,要不是他来找我就算我不出什么事儿也得在那荒郊野岭窝一宿。之后我逮着机会还是整他,有一次凌晨三点多我打电话给他,说我在天安门前等他看升国旗。然后电话挂了我依然窝被子里睡。结果过了一小时他打电话来了,问我怎么还没到,我说我睡觉呢,逗你玩儿的,你要看自个儿看吧。他也不动气,说恩,你在家就好,我看你没来以为你出事儿了,没事儿就好。我也经常约他去蹦迪,我反正是和一大帮姐妹玩儿,他一个人就坐在小角落里,穿个西装,挺老实地看着光怪陆离的一切,他是那种不进舞厅迪厅的人,有女的过去搭讪他一张脸通红,连忙摆手说有朋友在,样子特滑稽。我接的我最过分的一次是要他请我吃饭,他也挺高兴的,答应了,然后我叫了一大帮姐妹去蹭饭,我选的地儿就是上次我们去的那家西餐厅,就是那个进去一个人不管吃不吃饭都得先交五十的那家,喝汤跟喝血似的。他去买单的时候我听到他悄悄地对那个服务小姐说,我不要发票,便宜点儿长吗?当时我听了心里挺触动的,我觉得自己过火了。其实从那么长时间和他接触,我知道他这个人和姚姗姗根本不一样,姚姗姗特自私,什么都为自己想,可武长城不是,特淳朴。尽管没有陆叙那么清秀好看,可是特够爷们儿,特像那种特挺的汉子。所以后来我也就没再整他了。再说了,什么错误那也都是姚姗姗犯下的,不关他的事儿。不过每次我去我爸单位的时候看见他,他从大老远就会过来,站我面前嘿嘿地笑,跟大尾巴狼似的,问我最近好不好什么的。 我说,那你和武长城怎么好上的? 闻婧说,我被糖衣炮弹打垮了。 我说,闻大小姐,你别逗我了,你是谁啊,什么山珍海味什么绫罗绸缎你没见过啊,武长城一开车的小民工能造出什么大炮弹把你打了那才叫希奇呢。我突然意识到武长城已经是闻婧的男朋友了,我这样措辞好象不大好。 不过闻婧没和我计较,她说,嘿嘿,你听我说下去。有一回我爸出差去天津,把武长城一块儿带过去了,走了半个月。那半个月里我才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挺依赖武长城的。我在那半个月里想了很多关于武长城的事情,想着我打电话叫他帮我把电脑搬去修,叫他帮我定歌剧的票,想起他陪我逛街时永远都是为我提包而且永远没有怨言,想起他帮我们寝室修水管,一身弄的特湿,头发上西装上都是水,我觉得我在把他当一低等的工人使唤,可是他都不说什么。我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后来我有点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到他回来的那天我去他家找他,他看见我挺高兴的,他说你等等我给你捎了点儿东西,说完转身进屋去了,过了一会儿抱着个牛皮纸袋出来。他说,我挺爱吃天津麻花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就给你带了点儿。我在天津逛了好多地方,找了家最好吃的给你带回来了。拿去。说完把口袋一把塞我怀里,然后冲我特憨厚地笑。我当时就哭了,结果我这一嗓子把他哭得手足无措的,他说,闻婧,怎么了,别哭别哭,哎,都怪我,我不知道你不爱吃这个,我该给你买那些好看的好玩的东西,这种东西太便宜了,我还把它当礼物,你瞧我……我听了这话更受不了了,趴他肩膀上就哭。其实我自己好久都没哭过了,从陆叙和你离开北京之后,我就一直过着一种无所谓的生活,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不爱哭也不爱贫不爱笑了。可是那天我就想哭,我靠在他肩膀上觉得特塌实。从来没有过的塌实,连陆叙都不曾给过我的塌实。第二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站在我面前,他说他有句话要问我,我说你问。他说,昨天……我都抱过你了,那我算不算……算不算你的……男朋友?当时他那么大一个块头站我面前,一张脸红得番茄看了都含恨而死,跟个小学生似的。你知道吗,当时我觉得特幸福。 听了闻婧的话我很平静,甚至感觉到一种离我很遥远的幸福,这种幸福特平凡,可能在很多人眼里特庸俗,我却很感动,我觉得我变了,可能闻婧也变了。以前我们都是希望自己的那个王子就是像顾小北像陆叙那样英俊挺拔的人,有很多的才华很殷实的家庭。可是到现在我才发现,那些麻花所代表的爱情,其实远比那些水晶花园代表的爱情更为珍贵。 回北京这段日子我几乎都在陪我爸妈,我发现很久没和我妈贫嘴一贫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这老太太比以前更喜欢和我较劲。人都说人越来越像一小孩儿。我妈就是这样的人。“与人斗其乐无穷”,真理! 我也没想过要去找工作,一来我也不想再麻烦微微或者麻烦我爸,二来反正也要过年了,在春节假期结束之前我比较情愿这样虚度我的光阴。睡了吃,吃了玩儿,玩儿累了又睡。 不知不觉就过年了,街上到处都很喜庆。大红灯笼漂在每一条街上每一个胡同里,每家门前,我走在街上的时候想,这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土壤。有时候我回忆起上海的那半年,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那天我对闻婧这样说,闻婧听了对我说,其实我们的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梦,有时候我们沉溺在梦里面不愿意醒来,我们在梦里哭了笑了难过了开心了,当梦醒了我们又开始另一个梦。那些不愿意从梦里走出来的人,就永远地留在回忆里。说完闻婧望着我,她说,陆叙是我以前的梦,那个梦很华丽可是不真实,于是我醒了,武长城是我现在的梦,梦很简朴,可是我觉得特真切。你呢?你还留在顾小北的梦里吗? 我没有回答闻婧,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活在谁的梦里。我甚至不知道该称自己的生活为梦,还是梦魇。 那天我妈问我,她说你回来这么久了怎么没见着你那些个朋友啊,就只看见闻婧来过几躺。 别说,我妈要不提醒我我还真忘记了。我整天窝家里看碟,看那些让我头疼的艺术片,看从九四年开始到二00二年的饕餮之夜,看一个又一个获奖的广告,日子过得飞一样快。我都忘记和我一起回来的陆叙和火柴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北京究竟怎么生活的,是像我一样虚度光阴悠闲得快成精似的呢还是继续开创他们的事业。至于以前的朋友,更是被置之脑后,我甚至都没想起微微和白松。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突然特别忧伤。以前我爱说自己忧愁,我觉得忧愁是种特滑稽的情绪。可是忧伤总是让我觉得有点儿沉重,我单薄的身躯扛不起。 于是我打电话给陆叙,听到是我的声音他好象特别惊讶,我说你回北京了怎么都不找我啊。他说你是不是换手机了?我打你手机发现号码注销了。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换了手机后还没跟人说过呢,怪不得微微白松他们也不找我。我说你怎么不朝家里打啊,他说你家打过来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找到找不到。我听到他电话里好象特嘈杂,很忙碌的样子。我说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闹腾啊?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说:“我在公司呢,要放假了,特别忙碌,要把手上的活儿处理完了才能走。大家都在加班呢。哎,小张,麻烦你把这文件影印八份,谢谢。对了,我今天做完了就放假了,要过年了,我去看看你爸妈吧。”我说,得了,你这下想起我了,再说,你来算什么身份啊。陆叙在那边笑得挺爽朗的,他说,说是你上司,要不说是未来的女婿也成,我不介意。我说,美的你,想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吧你,你什么时候来啊?他说,就今天吧,今天,我手上还有点儿工作,做完了我就来。我说好吧,那我叫我妈去做饭。陆叙说,你妈做的东西能吃吗?要是属于那种把菜做得看不出原料的水准我看还是出去吃吧,大过年的,别跟胃过不去。我说,你得了吧,御膳房都没我妈做得好,你等着流口水吧你。 我把电话挂了。我觉得电话里陆叙的声音听上去很有冲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过年了心情好,反正我听上去觉得特健康。这才是我印象中的陆叙,精明,笑容灿烂,永远不会有懦弱的时候。而上海那个忧伤的陆叙,我再也不想见到了,那个陆叙只属于上海那个天空永远晦涩的城市的,那个忧伤的陆叙只存在于我的梦里,或者说某个人的梦里。北京的天空里,才可以看见陆叙那种如同太阳一样明亮的笑容。 我告诉我妈我说陆叙要来吃饭,我妈问我,哪个陆叙? 我说就是您当初当作宝贝出国儿子的那个陆叙。 我妈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有个留学的儿子了。哪个陆叙啊? 我说就是我上司啊。 我妈还是摇头。 我算服了我妈了,岁数也不大啊怎么跟老年健忘似的。我说就是那个眼睫毛特别长比我都长的小伙子,到我家看过您那个! 我妈这才恍然大悟。您说这什么老太太啊,真庸俗,记人都是记人家外貌的。我妈反应过来陆叙是哪个庙里的和尚之后特兴奋,立马要换衣服出去买菜,说要表现一下手艺。我就特不平衡,我从上海回来都是我爸做饭,您都没表现一下,现在来的又不是您真儿子,您这么积极干吗啊? 老太太要出门,我堵门口,我说站住,老太太您给我招了,我是不是您亲闺女? 我妈一惊,说,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啊,你不是我亲闺女我养你这么大啊? 态度放端正点儿,谁跟您嬉皮笑脸儿的啊,老太太,您还是招了吧,当初是不是背着我爸在外头把陆叙生出来的?要不就是您躲避国家政策,在外头给我生了个哥,我就奇怪陆叙怎么感觉跟我哥似的,说,是不是真的,您最好老实点儿…… 我还没贫完呢,我妈就熟练地伸出她罪恶的黑手,把我掐得花里胡哨的。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陆叙过来了,我乍一看以为他是搬家的,两只手提满了东西,门一打开就朝我怀里一股脑儿塞过来,然后对我说,你等一下我车里还有东西我去拿。 我把东西全丢沙发上,大概看了一下,×白金啊黄金××啊什么的,还有人参鹿茸,一大堆,全是补品,我估计照这么吃准得补得一天三次鼻血流得跟黄河似的。我朝沙发上躺,指挥着陆叙,叫他把东西全放柜子里去。我妈在厨房里听到我这么使唤陆叙,拿着菜刀就出来了,冲我挥舞着菜刀骂我不会做人怎么能让客人做事呢。我乍一看我妈吓了我一跳,以为她要操到砍我。陆叙说,没事大妈,让林岚歇着,估计他也累了。我这也是刚下班儿,挺累的,我能理解。 陆叙最会在我妈面前装孙子,在我面前挺大爷的。我妈听了用一种特鄙视我的眼光看我,然后说,她?她下什么班儿,她每天就跟家里浪费国家粮食,跟一硕鼠似的,党和人民就养出这么一女的。说完转身进厨房继续鼓捣去了。陆叙看着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我拿一沙发垫子朝他丢过去,我说你少装孙子啊,说得挺好听的,来看我,来看我需要带这些东西吗?我自我感觉我的年龄还没到要喝×白金的层次。黄鼠狼给鸡拜年!说完我自己也楞了,我都不知道谁是黄鼠狼谁是鸡。 陆叙也不理我,西装外套脱了露出衬衣,我就在感叹大冬天的也穿这么少,他一边卷袖子一边对我说,我不跟你贫,我去帮阿姨做饭。 我说得了吧,你会做饭我就会修房子了。 陆叙说,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然后进了厨房,进去前还回头来对我说,我发现你妈还可爱。 吃饭的时候我妈一直帮陆叙夹菜,我咳嗽来咳嗽去,用筷子把碗敲来敲去的,我妈就当我是空气。陆叙看着我,笑得特奸诈,一双眼睛表达了无穷的意思。 我爸也挺喜欢陆叙的,一边吃饭一边和他聊工作方面的事情,我爸说他特欣赏陆叙这种年轻人,对待生活有理性,人生有正确的态度,不像现在很多年轻人,要么依赖父母,要么就彻底堕落,每天出入各种酒吧餐厅。陆叙被我爸表扬的有点脸红,我心里就在想,有种你也像在我妈面前一样装孙子扛着啊,有种你别脸红啊。 吃到一半我妈突然说,以前小北也来的,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来。 一句话说完一桌子人都不说话了。我不知道陆叙什么感受,反正我心里突然那么空虚了一下。说实话我都有点想不起顾小北的脸了,只记得他老是穿白色的衣服。可是想起他的感觉还是那么清晰。有些人是一直会刻在生命里的,哪怕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可是每次想起他,那种感受,却永远不会变。顾小北是刻在我生命里的那个人。 放下筷子,有点惆怅,我盯着电视,里面的人都挺欢乐的,穿红戴绿地蹦来蹦去。可是我不知道顾小北现在在干吗,也许还是一个人坐在天桥上不说话,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坐在天桥的栏杆上看下面来来往往的车灯,我一直觉得小北有自闭症。又或许他正在姚姗姗家吃饭,就跟当初在我家吃饭一样。 我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没头绪,于是不想了,越想越难过。陆叙也没说话,我和顾小北的事他都知道。 吃完饭陆叙去厨房洗碗去了,我妈一直不住口地夸他。我就在想我也不是没洗过碗啊,当初我洗的时候怎么没听见您说一句好话来着。 陆叙正在洗碗的时候电话响了,我接起来,是闻婧,她告诉我说回来这么久了,大家要聚一聚。我说谁牵的头啊,闻婧说,微微啊,人家想死你了,你倒好,电话也没一个,丫气得想抽你。我问她什么时候啊,闻婧说,后天,就在微微的那家酒吧,你叫上陆叙和火柴吧,大家那么多年的交情了。我说哦。闻婧说,好了我不跟你废话了,武长城还在洗碗呢,我得去帮他。我乐了,我说陆叙也正洗碗呢,俩劳模!闻婧没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我放下电话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真的不该说,无论闻婧有没有新的男朋友,也无论闻婧心里怎么想,我都不该说那句话。因为我知道那句话特伤人,就跟我听见姚姗姗打电话跟我说顾小北在她家洗碗一样。 这几天北京一连下了好几场雪,到处白茫茫的,我穿着靴子走在大街上,听着雪在我脚下咯吱咯吱地我觉得特喜庆。好久没踩过这么大的雪了,在上海的雪都是不能积起来的,而且特脏,黑色的。我大老远就看见陆叙了,戴了顶毛线帽子,围着厚厚的围巾站在雪地里等我。他今天倒穿得挺休闲的,米色的粗布裤子,上面是件白色的大衣,大衣背后还带个帽子,帽子上有圈白色的绒毛,看上去就像个大学一年级的弟弟似的。平时都看到他穿西装,没想到他穿起休闲的衣服也挺好看的。模特身材就是模特身材。 正聊着,火柴开着一辆灰兰色的别克过来了。她摇下窗子招呼我们上车。我坐进去,对火柴说,能耐了嘿,才回北京没几天呢,又能辆车,够牛的啊! 火柴说哪儿能啊,这是一朋友的,我借来开开。对了,微微那个酒吧在哪儿,我找不到,你带个路。我也好久没见微微了,以前也不是特别熟,就跟你和闻婧熟,跟微微还真没怎么打过交道。这次要好好认识,听闻婧说是个和我差不多的女的?那可够牛掰的。 我听了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闻婧责后话也不知道是在抬高火柴呢还是在糟践微微。 陆叙说,微微一直就特别有能耐,以前和她合作过几次,微微谈合同能把别人给谈哭了。一般人和她合同签完之后都得哭,说是又要白忙大半年了。你就知道微微的能耐了。我这才回北京,进的是我朋友的一家广告公司,我朋友在那儿做部门经理,他叫我过去做设计部总监。有几次也和微微有过联系,我觉得在她身上可以学到特多的东西。 我想,当初那个还会半夜打电话找我哭泣的微微似乎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风雪中摇摇摆摆的野菊花,而是长成了一株参天的大树,无论多大的风多大的雪,依然不能对她有丝毫的摇撼。 微微酒吧的地段车开不进去,火柴就把车随便停了个地儿,然后我们仨就朝里面走。这里依然是各种小妖精和想要逮小妖精的男人们出没的地方,满眼的欲望满眼的纸醉金迷。闻婧打电话给我,问我到了没,我说我到了,她说她马上也到了,叫我在门口等她。我说好。我叫火柴和陆叙先进去,我去门口等一下闻婧,马上就来。 我是怕陆叙看到闻婧和武长城尴尬,所以叫他先进去,而且陆叙在里面又不认识什么人,所以我叫火柴陪他进去。没等多久,闻婧和武长城一起来了。武长城还是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我看到他抬头看了看微微酒吧的装潢就有点不自在的样子,的确是那种特老实的男的。比恐龙都稀罕。 微微把最大的那间包间空了出来,我一进门就有服务生把我领着朝里走,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微微把今天请的人的照片儿提前发给他们看过,不然他们怎么能记住这么多不同凡响的脸呢? 我一进房间就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我看到微微和陆续火柴坐一块儿,不知道在谈什么,而白松和李茉莉坐一起,小两口挺亲密的,我在右边沙发上看到了顾小北和姚姗姗,两个人没话说,姚姗姗依然坐得端庄的,顾小北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进门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我,可是他什么也没说。那一瞬间我就觉得特忧愁。 我一直觉得我把小北忘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道路,就像是曾经分不开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分开了各走各的路。我本来觉得这样的结果其实挺好的,没必要眼泪一大把鼻涕一大把地说我舍不得你,或者撕破脸大家打得死去活来的,那样没劲。我一直觉得我在没有顾小北的世界里依然活得很自在,可是在我看到小北的那一刹那,我的心狠狠地抽搐起来。顾小北的那张脸依然弥漫着如同六年前一样的温柔,像水一样干净,他挺拔的眉毛,明亮的眼睛,高高的鼻子,那张吻过我的对我说过爱我逗过我哄过我对我笑过的嘴,这张脸在我的梦里明亮了十六年。我本来以为这张脸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即使出现,那也是一个无关的路人,可是当顾小北满脸忧伤地望着我,我还是难过得想哭。他总是这样,永远这样,看着你,不说话。以前我很喜欢他这样的性格,我觉得他不爱说话,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包括那些感情,让我觉得很深沉,像苍茫的落日一样深沉。可是如今,我却突然有点恨他这样的性格。 我走过去,微微突然站起来,她说,来,林岚,坐这儿,说完就让出那个位置然后坐到火柴身边去了。我一看就想骂她,她本来坐在顾小北和陆叙中间,让这么个位置给我安的什么心啊,我靠。我拿眼去横微微,微微摆出一副随便你横的表情。我早说了,微微根本不怕我,以前我拿眼横她的时候她就说过,随便你横,有种你丫把眼珠子给我横出来。其实我知道微微是想告诉我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不可能在蜗牛壳里躲一辈子。可是她不明白,那种干脆果断的做事方法只有她才适合,而我,太软弱。 也许这就是纸老虎和老虎的区别。 我坐下来,跟坐针毡没什么区别。我捧着杯红酒哧溜哧溜地喝着,也不知道说什么话。过了很久,顾小北才低低地问我,他说,过得还好吗?然后他转过头来看我,依然是满眼的忧伤。我说,恩,不错,挺好的。我说你呢?他转过头去盯着自己的杯子,过了半晌才说,我也不知道。我曾经预想过他的答案无非两种,而我的感受也就一种。他说过得不好,那么我很伤心,他说他过得很好,我会更伤心。可是他说他不知道,我的感受也突然复杂起来,是心疼,是忧伤,是恨,是爱,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无意间看到了他小指上还带着那枚尾戒,心里恍惚了一下。在众人不经意间,我悄悄把自己手上的戒指取下来了。我摸着小指上那深深的戒痕,心里头刮过一阵风。 微微站起来依次介绍着,她指着白松说这是京城有名的一子弟,白松,这是他女朋友小茉莉哦不是,李茉莉。我发现小茉莉也没像以前那么做作了,挺温柔地坐在白松身边,一张小脸红得特可爱。然后微微介绍顾小北,又介绍了姚姗姗。我就在奇怪,当初姚姗姗和微微闻婧闹得那么僵,这次怎么会来。不怕又来被甩两巴掌?然后着重介绍了一下陆叙,说是广告界一精英,和她微微是一个档次上的,说是陆叙差点被酒呛死。正要介绍火柴呢,火柴刷一下站起来,开始自我介绍,火柴说,我的名字特拗口,也不好记,你们叫我火柴就行,我就是那卖女孩的小火柴,在座的男士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找我,姐姐们也别不好意思,只要是人,就没我火柴弄不来的,什么摸样的我都能找来,再怎么说我也是一火树银花的女子啊,多么风尘…… 我一把过去把她按坐下了,然后灌了她一大杯红酒。我实在不想听她卖弄词汇。 喝到一半的时候微微上厕所,火柴起来说她也去,正好她有点事儿找微微商量。我就在奇怪怎么两个人还没怎么熟络就有事儿商量了,真够新鲜的。 微微回来之后我坐过去问她火柴找她干吗。微微告诉我说火柴觉得这儿大老爷们儿挺多的,就没几个女的,问我可不可以把她的姐妹们拉这儿做生意,保证不给我添乱子,而且还旺场子,我一想我也没什么损失,而且她和你又是那么熟的朋友,于是我就答应了。我说我听着怎么有点儿悬啊?不会出事儿吧?微微看了我一眼说,没事。 哪天晚上一群人喝得东倒西歪的,我没心情,不怎么想喝,到后来我一个人特清醒,还有顾小北,他也挺清醒的,他一直就不怎么喝酒。估计快十二点的时候,姚姗姗说她要回去了,顾小北站起来说我送你吧。姚姗姗扭头就走,好象顾小北送她是天经地义的,好象咱们这一大群朋友也抵不过她一个姚姗姗在顾小北心里的位置。微微站起来,有点晕,她说,姚姗姗,你丫怎么那么扫兴啊,一帮子人跟这儿这么高兴,不带你这么玩儿啊。姚姗姗面不改色地说,我家教管得严,不允许我这么晚了回去,我妈说女孩子在外面要爱惜点儿自己,不能没脸没皮的。一句话扫翻一桌女的,真够狠的。微微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说,你妈还裹脚吧!我操,得,姐姐爱去哪儿去哪儿,这儿也没人留你。然后又和火柴拼酒去了。李茉莉估计听了有点儿不舒服,她是那种从小就规规矩矩的女孩子家,的确不怎么适合到酒吧玩儿。于是她也站起来说要回去了。可是白松这时候已经高了,正和闻婧在那儿玩儿两只小蜜蜂呢,我站起来帮白松说话,我说李茉莉,白松估计喝得多了,他就不送你了成吗?等下我们还得送他回去呢,你就自己小心,打个车回去。我本来想说我给你钱,但是又怕太伤她的自尊心。李茉莉说没事,然后又看了看白松,小声说,白松,我走了。可是白松压根儿就没听见,这孙子绝对高了。姚姗姗本来都要走的,见了这架势于是转过头来讥讽两句,估计是刚被微微骂了心里堵,她对李茉莉说,别等了,不是每个男的都像顾小北这么好的,你还是自个儿回家吧,人家也是一大少爷,哪有空送你啊。我一听心里就特不舒服,有气你冲我和微微撒,逮着软柿子欺负,你丫还是人吗你。火柴也听不下去了,阴阳怪气儿地说了句,我他妈以前老觉得自己嘴巴够贱的,今儿个算长见识了。姚姗姗听了直接走了,估计丫也气得要死。 顾小北低下头看者我,他问我,他说你还玩儿吗?我说估计还要晚一些才走,他说,那你等等我成吗?我送了她再过来。我望着他,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他说,我想和你说会儿话。我点了点头,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仨走了之后,我们几个还是继续喝酒,周围的音乐很吵,每个人说话都跟吵架一样吼来吼去。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种高分贝的地方的,我觉得特安全,在如同海潮一样的嘈杂声里,你的忧伤,难过,仇恨,感情,别人全部看不见听不见。 闻婧在那儿挤兑白松,闻婧说,你丫在那儿牛b什么啊,就让小茉莉这么一个人回去,你丫回去肯定跪搓衣板儿,没跑!装什么大头蒜啊,我说你还是追去吧你。 白松说,滚你大爷的闻婧,再怎么说我也比你们强啊。 我走过去照白松脑袋上推了一巴掌,我说喝高了吧你,怎么突然逮谁都说比他牛b啊,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能耐啊? 白松看都不看我一眼,脑袋仰躺在沙发靠背上,挥舞着手里的酒杯说,我就是比你们俩牛b。闻婧你牛b?你牛b你怎么让陆叙那小子甩了屁都不放一个,只知道跟北京哭。我就知道白松会越说越离谱,我刚想制止他,得,说到我身上了。白松指着我鼻子说,还有你,林岚,你牛b,你牛b怎么对待顾小北不像对待我似的绝情呢?顾小北都有了新女人了你丫还念念不忘的!你牛b怎么被姚姗姗扇了两巴掌就扇伤害去了呢?这会儿又带着铺盖卷儿回来?你牛b,你牛b你怎么不像姚姗姗似的帮顾小北生个儿子呢…… 白松你大爷!闻婧站起来一匝红酒就泼过去了,跟我当初泼姚姗姗一样。微微也站起来,拿一沙发垫子朝丫砸过去。白松突然清醒了,坐直了,一句话也不敢再说。陆叙也站起来望着我。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没有人说话。音乐还是一样的嘈杂,可是我觉得特安静,就像站在空旷的荒野上一样。我就坐在白松旁边,闻婧那一匝酒有一部分也泼到了我身上。闻婧坐在我旁边,拿着指巾帮我擦。那些红酒沿着我的额头流下来,流过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流到我的嘴里。我估计这些红酒变质了,不然怎么这么苦涩呢? 我拿过闻婧的指巾,拂开她的手,我说,白松,刚你最后那句说什么? 闻婧说,他喝高了,你别理他,来,我帮你擦擦。 滚你大爷的闻婧!还有你,微微,你们都知道的对吧?就我一人是傻b!朋友,我交了多好的一帮子朋友啊,我他妈真高兴啊 闻婧伸过手来拉我,她小声说你先坐下来吧。我一把把她甩开,我说坐什么坐啊,我他妈站着精神。说完之后一行眼泪从我脸上流了下来,其中有一大颗滴到了那匝红酒里。说实话,我心里很酸楚,比什么时候都酸楚。我从来没想过顾小北和药姗姗是这种关系。尽管我可以很平静的接受火柴她们的职业,尽管我心里从来就觉得处女不处女无关紧要。可是这事发生在顾小北身上我还是觉得特别难受。 我记得在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我和顾小北出去旅游,有次只有一间房了,我睡在床上,顾小北窝在沙发上。我看着他那么大一个人蜷在那儿觉得不忍心,就叫他到床上来。他抱着被子走过来,站在床前,跟个孩子似的说,要不要在中间放碗水。 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顾小北的表情,特别干净,我是在他的笑容里睡过去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睡在他的手臂上,他的眉毛眼睛在我面前特别清楚。当时我觉得很幸福。是一种干净的清澈的幸福。 可是现在白松告诉我姚姗姗帮顾小北生了个儿子,儿子! 我终于坐下来了,我想起我另外一个写书的朋友说的一句话,特朴实,可是特让人心酸,她说我站得太久了终于累了。我现在才体会到那种感觉。我坐下来的时候就觉得心里空了,跟贼洗过似的。 我说,白松,你告诉我实话,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说完之后都惊讶于自己的口气,这么平静,好象一个活了几百岁的人在追忆曾经的年华一样,带着颓废和腐烂的气味,这让我觉得厌恶。 白松望着我,眼神挺难过的,我想他现在完全清醒了。闻婧坐在我旁边,一直握着我的手,我觉得丫有病,我都没哭她倒哭了,微微和火柴都低着头没说话。我望着陆叙,陆叙一双眼睛红红的,我知道他肯定喝醉了,不然眼睛为什么这么红呢?孙子,有本事喝没本事扛着。 我说白松你说吧,我没事儿。白松望了望微微,微微过了半晌点了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过了十二点暖气就关掉了,我一直觉得冷,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陆叙脱下他的那件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抓着外套抓得特别紧。 我终于知道了我和顾小北分手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在我以为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只要我高兴就可以重新扎进顾小北怀里一辈子不出来的时候,其实一切都已经沧海桑田了。我像是一只躲在壳里长眠的鹦鹉螺,等到我探出头大量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原先居住的大海已经成为高不可攀的山脉,而我,是一快僵死在山崖的化石。 白松说,当初你和笑被分手之后其实小北很难过。有几次我去找他打球都看到他在寝室里,一个人坐在床上,也不说话也不看书。其实小北以前很自闭,和你在一起之后他外向了很多,可是你离开他之后,他都几乎不怎么说话。正好那个时候小北同寝室的一个哥们儿要追姚姗姗,叫小北一起去壮胆。当时我也在,就一起去了。结果那天姚姗姗没看上小北的哥们儿看上小北了。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喝酒,我本来酒量就不好,喝了一会就倒了,小北的哥们儿心情很郁闷,因为从那天见面起姚姗姗就没正眼看过他,几乎所有的目光和语言都放在小北身上。那哥们儿也喝高了。小北也一直喝,最后倒了,姚姗姗就送小北回家了。后来的事情也是小北告诉我的,第二天小北醒的时候是在姚姗姗家,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被子下面两个人都光着身子。小北穿好衣服,姚姗姗醒了,望着他。小北问,我怎么会在你家。姚姗姗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儿。小北问,我们有没有发生关系?姚姗姗说有。小北问,你需要我负责吗?姚姗姗说,当然。然后小北站在原地一小会儿,然后关上门走了。走之前小北说,你要愿意就当我是你男朋友,你要不愿意就开个价,要多少钱就告诉我。后来姚姗姗说她怀上了顾小北的孩子,再后来打掉了。就是因为这样,小北特迁就她。 我安静地听完了白松的故事。真的,我就觉得是一故事,跟电视里的连续剧一样傻的故事。我从来没有想过电视剧里的情节或者我小说中的情节会发生在我的生活里,而且是发生在我最心疼的一个人身上。我坐在那儿什么话都没说。 闻婧摇摇我的肩膀,她说,林岚你要想哭就哭,这儿也没外人。没说完她自己倒哭了。 我扯过一张指巾替闻婧擦眼泪,我说哭什么,没什么好哭的,你看我就不哭。你们知道我得到个什么启发吗?我的启发就是不能听白松讲故事,他的故事特下酒,你看,我都喝了这么多了。的确,我面前放了七个啤酒瓶,都是我喝的。 我站起来,我说我要走了,其实我家里也管得挺严的,我妈也说了,女孩子在外面,不能没脸没皮的。 我走在北京凌晨的街道上,风特别大,夹这鹅毛大雪往人衣服里卷。我觉得特别冷,特别是脚,都冻麻了,感觉像是光着脚踩在雪里,跟针扎着一样疼。可是我还是不想回家,我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一路晃荡着。 我回过头去,我知道陆叙一直跟在我的背后。我指着他,我说你别跟着我,你该干吗干吗去!我突然笑了,笑得挺开心的,我说你是不是怕我想不开啊?你放心,我没那么傻,可是我告儿你陆叙,你要再跟着我我马上朝车轮子底下钻,借你仨胆儿,不信你就试试! 我在路的尽头回过头去,陆叙没跟过来,可是他还是站在远处一直望着我,我突然觉得很忧伤,可是我还是不想哭。我觉得自己真的成精了,再大的打击我都不哭。我就是看着陆叙站在大雪里望着我有点儿难过,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让他变得像我每年都要在楼顶上堆的雪人。我突然想起在大学的时候顾小北弹吉他给我听,他唱夕阳下我向你眺望,你带着流水的悲伤。而现在,我望着路的那一头,我却找不到曾经眼里出现过的彩虹,只有大雪,无穷无尽的大雪,唱着悲哀的歌。 不知不觉就走到学校了。站在学校门口的那条路上,突然想起前面有张椅子后面顾小北曾经刻过字。我跑过去,路上摔了一交,我的手在地上磨破了皮,流了点儿血,不过马上就冻住了。 我本来以为找到那张椅子挺容易的,可是我来回找了好就遍才找到。我在那张椅子背后蹲下来,后来干脆坐在雪地上,我靠在椅子背后,想起以前顾小北在这儿刻字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刻的是“顾小北永远爱他的老婆大人林岚”。“老婆大人”四个字还是我逼着他写上去的,我说我要提前上岗。我记得那天还被管学校环境卫生的小老太太逮了,说我们乱写乱刻破坏公务。还把我们的自行车给扣了。我当时很生气,可是顾小北笑着逗我,他说没事儿,咱俩去让她训训,你也得体谅体谅她,大热天儿的整天在马路边杵着,除了垃圾桶没第三个这么倒霉的,她训完咱们自然会把车还了,毕竟是学校管理人员又不是盗车团伙。当时的顾小北会笑,会说很多话哄我开心,可是现在的顾小北,永远那么沉默,一个人不说话,安静地坐在一个地方。我想起这样的顾小北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我转过去想找那行字,我找到了,然后我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字,“老婆大人什么时候回家”。 我摸着那行字心里抽搐了一下,我甚至可以想见顾小北蹲在椅子背后刻这行字的摸样,我可以想见他刻完之后一个人坐在椅子背后的草地上发呆,周围有很多的人和很多的车从他身边穿过去。我突然觉得轰隆特别堵,我站起来,觉得头晕目眩的,胃里的酒突然一齐往上翻涌。我突然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那些残骸混着液体从我的口里鼻子里喷涌而出,刺得我的嗓子特别疼,我觉得难受。不过我觉得很庆幸,我没在特繁华的地段吐,我没让人看见。一个大妈从我旁边走过去,她看见我跟见鬼似的,脚步都变快了。我扶着椅子站起来,我说大妈您别怕,我只是有点儿不舒服,真的,您……我还没说完又吐了。 我坐在椅子上,抱着脚开始哭。我累了,我真的要哭了。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流多少眼泪,我只知道我胃里能吐的都吐完了。我开始哭得很小声,几乎没有声音只是疯狂地流眼泪,可是后来我觉得喉咙特堵,我就开始放出声音哭,最后我机会是在吼。凌晨的学校外面几乎灭什么人,我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夹在雪花里,听起来跟鬼似的。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哭得累了就躺在椅子上。我的脸挨着那些堆积在椅子上的雪花,我觉得很冷。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我妈坐在我的床边,用手抚摩着我的头。我看到我妈眼睛里全是血丝,我就问,我说妈你是不是昨天没睡?我刚想起身,我妈就给我一巴掌。我当时都蒙了,我看着我妈,我妈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水滚出来。 林岚,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一个女孩子喝那么多酒,吐得全身都是,还睡在雪地里,要是周围有什么坏人怎么办?要是冻死了怎么办?你说说,妈妈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我看着我妈,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没看过我妈哭,我现在见到了,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闻婧对我说的“我看到你丫哭比被人操刀砍都难受”。于是我也跟着哭,虽然我总是和我妈叫板儿,总是和我妈贫,可是我比谁都更爱我妈。我哭着说,妈,我嗓子疼。 我妈抹了眼泪,说,我拿粥给你喝。你还不知道你发烧了吧?昨天那么冷的天,就那么睡在雪地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啊。说完出房间帮我拿粥去了。 我躺下来,眼泪还是一直流。我昨天晚上的记忆很模糊,可是那行字却格外清晰,“老婆大人什么时候回家”。顾小北,你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能回家吗? 我一边喝着我妈拿进来的粥,一边问我妈,我说妈,昨天是陆叙送我回来的吧?其实我知道,陆叙一直跟在我后面,包括我在没有人的大街上摔了一交,包括我吐得一塌糊涂,包括我对着一张椅子流下眼泪,他都看见了。 可是我妈的回答让我很诧异也让我很难受。她说,是小北送你回来的,你回来的时候小北把他身上的衣服都裹在你身上,他头发眉毛上全身都是雪,跟个雪人一样,而且你还吐得人家小北一身都是。他冻得嘴唇都紫了,话都说不出来,我冲了杯滚烫的咖啡给他喝下去,过了五分钟他才含糊地叫了我一声大妈,你当时是昏迷不醒,我看着不知道有多心疼。小北是挺好一孩子。如果不是小北找到你,今天我就在新闻联播上找你了,新闻标题就是“××大学门口冻死一女青年”。我悄悄地把眼泪往碗里砸,都不敢让我妈看见。 我两只手捧着碗,我就怕我手软拿不住把碗砸了。我抬起头,我说,妈,你知道没吗?姚……我一同学,她有了小北的……孩子,打掉了。妈,你说说,你说我能…… 我妈突然站起来,站在我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看得出我妈挺激动的,嘴唇都在发抖。过了很久,我妈坐在我旁边,伸出手放在我头发上,她的眼泪都掉下来落我脸上了,我觉得特别滚烫。她说,岚儿,妈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糟践自己了。妈的心比你都疼。我每次听到我妈叫我岚儿我就特别伤心。我妈接着说,岚儿,其实妈这么多年看着你和小北走过来的,我知道你和小北都是好孩子,虽然有时候你挺能惹事儿的,看上去也很要强,可是妈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没长大。小北也是个好孩子,每次小北过年到我家吃饭,我都把他当我没过门的女婿,每次我封红包给他的时候,我都觉得特别窝心。我看见小北那孩子对你千依百顺的,我一直觉得你们是天下最好的一对孩子,可是这次……他怎么这么糊涂啊!作孽啊! 妈,你就别说了。我和小北什么都不是了。我晚几年嫁,我要赖家里多混几年饭吃,妈您别赶我……我抱着我妈,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床单上。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我妈面前哭得这么难过。以前我总是觉得我妈年轻,经常出去人家管我俩叫姐妹,我妈挺得意的我挺火大的。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妈也老了,我看得见她的白发看得见她的皱纹,看得见她为我承受的风霜和忧伤。 我一直睡到下午,估计快吃晚饭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进来,我想是谁来看我了。我刚挣扎着爬起来,门一开,我就楞住了。我看见顾小北,一双眼睛红红的跟个兔子似的站在我面前。 我指了指床边,我说你坐吧。我想起以前,小北在我家玩儿的时候,他总是躺在我床上,他这人特爱睡觉,而且老是喜欢躺我床上,拉都拉不起来。任我挠他痒痒对他拳打脚踢他都不起来。我去他家也一样,躺在他床上,我也不起来。可是每次他都有办法,他直接在我身边躺下来抱着我一起睡。我不得不脸红心跳地蹿起来骂他下流。他每次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笑,还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躺下去。我到现在依然能回忆起顾小北的枕头上的味道,和他肩膀上的气息一样。无数次我就是在他肩膀上昏睡过去,我觉得很安全,因为有老师叫我顾小北会提醒我,有笔记顾小北会帮我做,我觉得格外安心。我总觉得顾小北身上的气味于我是一种催眠的味道,我可以很轻易地在里面沉睡。我甚至想过以后结婚了我一定不用×白金什么的,因为我只要在他身边,肯定睡得特安稳。我想到这儿,本来挺幸福的,可是我突然想到顾小北曾经和姚姗姗光着身子在床上纠缠了一夜,我就觉得特别恶心,想吐,是真的想吐。我告诉自己不要想,可是脑子里还是浮现那些恶心的画面。我甚至为我自己一要去想这些东西而感到恶心。 顾小北坐在我的床边,他抬起头望着我,他问,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不敢看他。我说,你要喝水吗?我去帮你拿。 顾小北摇摇头。他说,头还烫吗? 我说不了。 然后就没话了。两个人就一直坐着。顾小北穿着一件很厚的羽绒服,可是还是一直咳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时地递纸巾给他擦鼻涕。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妈进来说叫我们出去吃饭了。我妈看着顾小北,也有点儿不自然,她说,小北……要不要在这儿吃饭?如果换作以前,我妈肯定是直接叫小北 出去的。顾小北站起来,说,不了,我回去了。转身出门前,他最后说了句,林岚,你好好休息。大妈,我先走了。 当门突然关上的一刹那,我突然哭了,因为我把顾小北的最后一句话恍惚地听成了“妈,我先走了”。 除夕夜我哪儿也没去,窝在家里陪我妈看联欢晚会。还没到八点,中央电视台的联欢晚会还没开始,我就随便瞎按了一个台,反正所有的联欢都挺傻的,不过看着一大群人在那儿甩胳膊甩腿儿的特喜庆。我妈坐在沙发上,不时地对某某某的衣服,某某某的摸样发表评论。我觉得我妈有一句话评论挺经典的。当那个由于一部特傻的幼稚古装剧而走红的某某某出场时,我妈吧唧丢一句出来,她说,这是一什么女的啊,怎么长得跟黄鼠狼似的,看得我腰子疼! 正看着电视,电话响了,我接起来,陆叙打来的。他说,我在你楼下呢,可以下来吗? 我挂掉电话,没换衣服,穿着拖鞋披了条毯子就跑楼下去了。外面依然在下雪,可是不大。陆叙穿了件黑色的长风衣站在我家楼下的草坪上,感觉像个远古时代的牧师。他两只手提着两口袋东西。 我说干吗呢,想贿赂我爸啊,得先贿赂我。 陆叙没笑,我有点尴尬,同时也有点疑惑,不知道他怎么了。之后他望着我,很认真的表情,他说,林岚,我买了很多烟火,一起去放吗? 我看着他,觉得他一身黑色像要融进夜色里去,周围白色的雪把他映衬得格外忧伤。我说好我去换衣服,你等等。 然后我才看到陆叙笑了,像个孩子一样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米牙。 换好衣服下楼,我说找个地儿吧,总不能在这住宅区里放吧,没准儿得把人家房子烧了,这大过年的,多不好。 陆叙说,我对这附近不熟悉,你说吧,要不在你们家楼顶? 我说那不成,要不去我家后面那个运动场吧,估计现在没小孩会在那儿踢球,都跑去要压岁钱了。 陆叙笑着点头。 这天晚上我一直在尖叫,感觉像一柴火妞突然看到了高楼大厦的感觉一样。我不停地说这个焰火漂亮那个焰火牛掰,还不断地向那些制造工厂的工人们表达我的尊敬。我说真该叫火柴来看看,她老说自己是一火树银花的女子,我让她见见什么是真正的火树银花。 正说着呢,电话来了,我一看,火柴的。我接起来,说,火柴老丫的,你在哪儿呢?把妹妹我忘记辣? 姐姐我不是那种人,我跟一群姐妹儿在放炮呢,噼里啪啦,真够带劲儿的。我想叫你丫过来呢,你在哪儿呢? 周围鞭炮声太大,我拿着电话吼,我说我也在放呢,跟陆叙在一起,我不过来了,你丫别忘记给我压岁钱。你不是老说自己火树银花吗,这漫天烟花可比你牛b多了吧。 两边电话里都是惊天地的鞭炮声,火柴也在那边吼,她说,这可不一定,我告儿你,你姐姐我今天穿的裙子!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姐姐我上阵去点炮了,平时都是那些男人放炮,今儿我也要放,放舒坦了我才回去。 我笑了几声把电话挂了,然后接着和陆叙点一个又一个的礼花爆竹。 我和陆叙挺厉害的,一个小时就把两大口袋烟花爆竹给解决了。我和陆叙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手里拿着安全烟花,看着操场地上零星的红色火花,我觉得很平静。我转过头去看陆叙,他手里的烟花发出白色的光,像颗捧在手上的星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光线下陆叙的脸看上去很忧愁。 陆叙对我说,林岚你知道吗,那天我一直跟在你后面。 我盯着手里的烟花没说话,我等着他说下去。 我转过头去看陆叙,我发现他也在看我。我刚想说话陆叙突然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我。他的力气特别大,我觉得身子被他抱得特别疼,可我没有反抗。我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心里空空的,周围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我突然觉得脖子里一股暖流,我不知道是不是陆叙哭了。我想,一年又这么过去了。 我低下头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我发现我拿的烟火都挨到陆叙风衣上了,我赶紧拿开,幸好是安全烟花,不烧东西,否则我肯定躺了,因为我摸着陆叙风衣的材料,肯定价格不菲。 陆叙送我到楼下,我说得了你回去吧,你还要陪陪你爸妈呢,别让两个老人家呆屋里等你,快十二点了,回去守岁吧,老人家兴这个。 陆叙点点头,雪地里,他的笑容特别好看,我看着他的风衣,还是觉得他像游戏里的牧师,吟唱着各种赞美祈祷,保护着我的生死。 我回家的时候我妈就数落我,说微微刚来了,一直等你,等了很久等不到,走了。我说她怎么不打我电话啊,我妈说微微说不用了说不要影响你玩儿。我妈继续数落我,说,你看人家微微,多好一女孩子,多出息啊。 我拿过沙发上的一个纸袋,打开,是一套化妆品,我在商场里见过,挺贵的,贵的程度到了一般工薪阶层看了会大骂社会不公的那种程度。还有个红包,我打开来,厚厚的一沓钱,大约是五千块。我就在笑微微怎么跟火柴一样啊,喜欢送人民币。红包里还有张纸,上面是微微写的字,我挺感动的,说实话,如今地位的微微是除了签文件和合同外几乎不动笔的,都是叫秘书用打印机,我估计要她写几个字儿跟当年要唐伯虎一幅墨宝一个难度。那张纸上写着:朋友总是为你挡风遮雪,如果你在很远的地方承受着风霜,而我无能为力,我也会祈祷,让那些风雪,降临在我的身上。 我眼睛又有点儿红红的,我看着我妈,我说,妈,我像爱毛主席一样爱你。 我妈看我一眼,特不以为然地说,得了,一看就知道有所图谋。你就跟黄鼠狼爱鸡一样爱我。 十二点的时候我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都响起来了,我两边一起接发现都能应付得来,因为两边的内容都一样,拜年的,手机里是闻婧,电话里是火柴,俩特聒噪的女的同时强奸我的听觉,我觉得上天对我的这个惩罚狠了点儿。刚把电话挂了,又响,我一接起来,是白松。他说,你家电话怎么跟热线似的啊?我说这主要是因为你们动作比我快,本来我要打你家电话让你家成为热线的,没让我捞着机会。白松在那边笑,他说每次你都特有理由。然后他接着说,林岚,那天的事儿我挺对不住你的,不过后来微微跟我说,这事儿迟早是要说的。我就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别放在心上,我心中那个林岚比谁都潇洒。我说,嘿你是不是还暗恋我呢?白松说你不要直接说出来啊,让我隐藏一下。我说你放心吧,如果说以前那个林岚是穿着防弹衣的大尾巴狼,那么现在这个林岚就是坐在装甲车里穿着防弹衣的大尾巴狼。 挂了电话我觉得很温暖,我跑过去吊在我妈脖子上对我妈说,妈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做人挺失败的,可是我最骄傲的一点就是我这辈子交了这么一群狐朋狗友。放开我妈,我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她要说一句什么特精辟的话来辉映我,结果她弄了一句:还好你放得快,差点勒死我! 大年初二那天一大清早的,微微给我个电话,说送我个新年礼物,我说你不是送了吗?你还嫌送得不够大啊,是不是要我跪下磕头你才乐意啊?微微说你别跟我贫,我等下到你楼下接你,今天你就甭安排节目了,姐姐我料理你。 九点多的时候微微到了,我下楼去刚坐进车,就看见火柴和闻婧也在车里,我说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大过年的肯定警察们都回家过年了拉着我们去抢银行啊?要是的话妹妹我上去操家伙,赤手空拳的我心里还是有点儿虚。 微微说得了吧,少跟我贫,我是带你去美容,我帮你们仨一人办了张美容月卡,洗头洗脸全包了,爱去多少次去多少次,瞧你们一张脸蹉跎得跟大头菜似的。我微微今儿就让你们枯木逢春! 一句话把我们仨都说得挺惆怅的。 “这家美容院是新开的,这老板我认识,他在外边打的广告和那些广告牌都是我操办的。我觉得这儿的妹妹们手艺挺不错的,就介绍你们来了——对了,妹子,就那儿,使点儿劲儿。”微微躺在椅子上,一边洗头一边和我们聊天。 我们四个并排躺那儿,四个年轻的妹子站在我们身后打理着我们几个的一头乱发。 微微接着说,其实今天找你们来还有点事儿麻烦你们,我最近在做一个生意,做成了我大半年不用忙活也可以让我银行帐号上的钱跟出租车计价器似的不停地往上翻。可那公司的头儿特油盐不进,我本来想用点糖衣炮弹先轰炸一番看看情况的,结果我在丫周围安排的小地雷告诉我丫钱多的吓我一跳。我想想我微微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啊,能吓我一跳估计怎么着也塞过一小银行了。有一次我提着极品宫燕想去刺探下军情,结果刚走进丫花园我就退出来了,我进去的时候刚好瞅见他家的几个佣人在花园里吃燕窝呢。气得我……后来我想丫在草坪里站了一会儿,都没挥杆子,最后整了句没劲,跑了!我真拿丫没办法,后来我的小地雷告诉我丫什么缺点没有,就好色! “得,微微姐,”火柴的“职业素质”挺高的,一听到这就明白七八分了,“如果您是要我找女的去把丫摞平了您可就找对人了!我火柴是干什么的啊!卖女孩的小火柴啊!那可是一火树银花的女子!” 我和闻婧听着她俩的对话都觉得特有意思,以前觉得听微微讲话或者听火柴讲话每句话都能琢磨老半天,现在两人对着讲,记下来能当车语录学习了。不光我们,洗头的小妹们都听得特起劲儿。 火柴接着说:“不是我火柴吹,除了原装的处女,我火柴什么女的弄不来啊,海陆空随便你挑,铁人三项我都有——妹妹比别激动,轻点儿,你手上那是一颗软弱女人的头,不是萝卜。” 微微说,那人品位够高的,一般女的看不上,你不能净找那种职业特征太明显,技术太熟练的精锐部队去,那种女的我也能找来,胸口永远是左边装着春天右边装着夏天,热情似火一摸就叫的那种——妹妹,你被激动,手别抖。要找就要找那种有点儿文化的,念过书的。一张口就能来点儿to be or not to be的那种。 火柴说,这好办,微微姐你放心,我回去叫丫们念几本琼瑶,再读他几本儿唐诗宋词什么的,再往脸上扑点儿黄色的粉底,保证出来个个都跟李清照似的,人比黄花瘦,在床上都能给你来上一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充满泪水,因为我爱你爱得深沉”之类的——我说,妹子,你听得挺带劲儿的对吧,洗多少时辰了?这头再洗估计我头发得褪色了吧? 走出美容院,我们四个站在门口长发飘飘的,那老板看着我们,一脸笑容地说,要是你们四个每天跟我这门口站一小会儿,那可比在电视上打广告都好使。说得我挺有自信的。 在车上,闻婧说,微微你不是说找我和林岚也有事儿吗?怎么没什么动静啊,就听见你给火柴下任务了。 微微说,别急,马上就来了。我估计火柴手下的女的不够道行,所以我最后一招就是叫你和林岚去冒充一下——别激动妹妹,听我说完。不需要你们陪床,你们没那个经验,而且也没那个资本,你和林岚都是那种穿上衣服还像个女的,脱了衣服就分不出雌雄的那种,不能让你们扬短避长啊,你们得发挥你们大学生的本事。记住,你们就是一精神妞!和丫们神侃,侃晕了就签合同,签完就走人。 微微继续诱惑,她说,这男的要拿下了我请你们仨去海南玩十天! 我和闻婧对了对眼神,做出了决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说什么微微也是好姐妹! 于是微微说那我回去安排一下,然后火柴,我再给你电话。如果你手下那些女的搞不定,那么林岚闻婧,你们就是第二套作战计划。 我听着热血澎湃的,感觉跟小时候看黑猫警长布置计划捕捉食猴鹰似的。 大年初八那天,我和闻婧就被微微的电话招出去了,我和闻婧微微先到,火柴还没来。我看了看微微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苗头,微微这几年修炼得已经喜怒不形于色了,道行特深。我就指望着看火柴眉开眼笑地过来告诉我和闻婧回去归置行李飞海南了。 过了十多分钟,火柴来了,一坐下来就开骂:我操丫什么男的啊,我派了我姐妹毒海棠去,要知道我海棠妹妹那可是千百个男人流着口水的等的尤物啊,而且我姐妹还一咬牙穿着超短裙去的,大冬天零下十几度,够敬业的吧?结果丫根本就不看她一眼,我估计丫不是性无能就是一太监。不是我吹啊微微姐,就是一真的太监搁海棠面前,那也得弄得脸上红霞飞舞。我估计丫也许是一玻璃,要不我弄俩小兄弟去? 微微说,得了,你别添乱了。我就知道一般女的搞不定。说完后特深情地望着我和闻婧。 我和闻婧站在包间门口,心里特别紧张。微微一直提醒我们,她说,记住了,手机不要关,情况一有不对立马打电话通知我,别和他们硬碰硬,用软的磨他们,磨到我来为止,记住你们是精神妞!没事儿别把话题扯到肉体上去! 其实微微这番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站在门口,依然很紧张,闻婧也挺紧张的,她拉着我,问,林岚,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在抖啊? 我说你别紧张,弄得我都跟着挺紧张的。 闻婧说,能不紧张吗?生平第一次当鸡,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得献身,这可是一件大事儿啊,你以为谁都像姚姗姗那么能豁出去啊。 我感觉跟进黑社会似的,我和闻婧就是俩卧底。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我妈。如果我妈知道了我来做这事儿,估计在客厅摆满了刑具都不够她泄恨的。 微微说,得了,你们别贫了,进去吧,记得我的教诲!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我和闻婧一进去就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对。不是说只有一不好对付的男的吗?怎么坐仨男的啊。我也分不清谁是微微要我们拿下的那个男的了,于是随便猜了一个走过去坐了下来。其实我是拣了个长得还算端正的男的,古人说,相由心生,错得在离谱那也得挨着点皮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在哪儿见过我身边这男的。可是我想了一下,我没跟这么牛b的人接触过啊。可怜闻婧,只能在一贼眉鼠眼的男的旁边坐了下来。 其实我和闻婧计划得也比较周详。一上去就和丫们谈美术,这毕竟是我和闻婧的专业,从素描到速写,再到水粉再到油画,挨个谈一遍发展史,保证够丫晕菜的,如果还不行,就转话题谈文学,这是我的强项,先古代后现在,先中国后西方,毕竟我也是一写书的人,我就不信蒙你几个平时书都不看的男人我还不行。然后再谈广告,把微微天上地下地吹一翻,然后就直奔主题。 本来是这样计划的,结果还没等我谈到我的强项文学,刚谈到油画,闻婧旁边那男的就兴奋了,丫说,我就爱看油画儿,上面那些女的够敬业的,光着膀子就上来了,丰满!你看看现在的女的,瘦得跟电线杆子似的,抱着睡一晚上都觉得抱了一骷髅,全身都疼。说完马上就开始问我和闻婧的三围,一双眼睛还在闻婧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看得我心里毛骨悚然的。 我觉得有点儿不对,于是撒了个谎说上洗手间,一关上门就开始打电话,我发现我的手都在抖,在电话簿里找微微的号码找了三遍才找到。等我拨了我才想起来我把微微的电话设为快捷键1了,真他妈傻。电话一响微微就接起来了,挺着急的口气问我如何如何是不是出事儿了。我告诉微微我说,你不是说丫根本就是一太监吗,海棠那种女人中的极品他都不动心,怎么我和闻婧这种女人中的男人刚一上场丫就开始发情啊,微微,我真不是这块料,我发现这工种需要高度的沉着和机智,我他妈扛不住啊我,姐姐你快来救救我吧。 微微挺紧张的,她说,林岚,他怎么你了?对你动手了? 我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只是在精神上对我调戏,属于思想强奸的性质。 微微说,那你再坚持会儿,争取拿下,如果不行就撤。如果丫进一步对你有所行动,你就拨我的电话,我马上过来,放心,没事儿,没人敢乱来,真的,没事儿。 听着微微这么一口大尾巴狼特真诚的口气我也没办法,挺无奈地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还是不塌实,于是我又打电话给陆叙,哆哆嗦嗦地把这事儿给陆叙说了,结果他还没听完就吼了我一句,林岚你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然后他就问我在哪儿,我刚告诉他地址,他就把电话挂了,我都还来不及问他要干吗。他没那么傻去报警吧?如果我被抓进局子里说我卖淫,那这脸可丢大发了。 我回到包间里边,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闻婧一直在说,先生,别,真的,您别这样……我操,叫你别摸了你他妈听不见啊!我一听就知道出事儿了,我赶紧进去,我看见闻婧站起来,满脸愤怒。我问怎么了,闻婧指着她身边那男的咬牙切齿地说,我想把丫手给剁了!那个男的也站起来,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我都吓了一跳。那男的估计也被惹得挺火的,不过也是,没见过婊子对嫖客发脾气的,今儿估计他开眼了。那男的说,你他妈装什么雏啊,老子花了钱了,摸你下鸡爪子你怎么了,等下鸡胸脯也得让我摸了,今儿个大爷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霸王硬上弓! 我知道出事儿了,这局面完全不是想象中那么回事儿。我悄悄摸出手机,按了下1又按了下绿键,我知道微微的电话接通了,于是我挺大声地说,三位大爷,今天我和我姐妹儿不舒服,改天伺候三位,不过看你们的样子是不准备让我们走了是吧。我知道微微听得见。我刚想继续说下去,把这儿的危急情况跟微微描绘一下,结果我放在身后的手机突然被人扯过去了。我回过头去,三个穿黑西装的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其中一男的把我手机拿过去就挂了,又把我电池板给抠出来,才把手机扔给还给我,妈的够毒的。 那尖嘴猴腮的男的说,今天不把你们俩丫头片子废了我管你们叫大爷。 我看得出闻婧很慌,她就差点没有瘫下去了,这还为我挣了点儿面子。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慌,我要再一慌肯定完了。我觉得要从微微说的那特牛b的男人身上下手。 我吸了一口气,一般人看不出我心里挺慌的,我表面上看上去很是平静。我说谁是唐先生?因为我记得微微跟我讲过那老板姓唐。 我果然没猜错,坐我身边那男的就是。他多我笑笑,说,我是。 我示意闻婧站到我旁边来,闻婧走过来,躲在我背后,我说,唐先生,你今天要废了我们俩丫头,我没话说,你们六个男的我们再挣扎也没用。不过我先把话讲明了,我和我姐妹儿也不是让人说废就废的主儿,今儿除非你把我和我姐妹儿弄死了,如果弄不死,我告诉你,大家走着瞧。我明跟您说了吧,我们俩不是干这行的,在小北京也不是没头没脸的人。您想清楚了。 那姓唐的看着我不说话,我心里特别打鼓,我心里一直在跟自己说一句话,林岚你要站稳了,别倒下。其实我心里怕得都要哭了,一想到要被一群长得这么丑的男的糟蹋,我就想买块豆腐撞了。不过这会儿,连豆腐都买不了。 我突然觉得这很像我以前看的香港黑帮片儿,以前觉得真好看,刺激,杀来杀去的。可是现在,你要我哭我真能立马哭出来。 我正在想怎么办呢,突然门被撞开了,我转过去就看见我后面仨男的被揍躺下了两个,剩下一个在和陆叙搏斗呢。 我看傻了,闻婧也看傻了,陆叙转过脸来冲我们吼,说走啊,俩傻子,快跑啊!说完扯着我的衣领子就把我丢出去了,我回过头去就看到闻婧也被丢出来了。然后陆叙把门一关,门被堵上了,我踢门,我想把他也弄出来,结果就听见他在里面吼,一直叫我们跑,然后就听见拳击的声音和几声沉闷的声响。 我也吓傻了,拉着闻婧就朝外面跑,一到马路边上就拦了辆车,司机问去哪儿,我挥挥手说随便开,开! 我转过去看闻婧,闻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她拖着哭腔跟我说,林岚,我以为我完了,肯定完了,哇——还没说完就开始放声大哭,我从镜子里都看见司机的脸特别扭曲特别惆怅。 我推她一把,我说你别哭了,现在是陆叙完了,陆叙! 我摸出手机,一看空白的屏幕才想起电池被丫杀千刀的抠了,我对闻婧说手机给我,要哭回家哭去!你他妈快给我! 我拿过手机就拨火柴的电话,我一听见火柴的声音就开始说,我说火柴姐姐,你就救救陆叙吧,我求你了,这回真出事儿了,你找找你黑道上的朋友,人越多越好,你不来他就完了,妹妹我求你了……还没说完我的眼泪也流下来了, 哽咽得话也讲不明白。 火柴在电话里也挺急的,她说,林岚你别哭,微微刚打电话跟我讲了,我已经过来了,你们在哪儿呢? 我说我们在车上呢。 火柴说,那你们先回去,我保证陆叙没事儿,我保证给你个完好无损的陆叙,绝对不是缺胳膊少腿儿的,你别哭,啊。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上,闻婧靠在白松肩膀上哭。我本来也想哭,可是这会儿我特平静。微微站在面前,她看着我不说话的样子挺难受的。她说,林岚你说说话,要不你哭出来。你这样我难受。 我心里在冷笑,你当初叫我和闻婧去的时候怎么不难受。 微微说,我知道你心里在骂我,可是我微微指天发誓,我要知道姓唐的是那种人我一出门就让车撞咯!直接撞太平间去!孙子,真他妈够孙子的!畜生! 我觉得特累,我也不想去管微微到底事先知不知道了。这些年,我知道微微用了很多极端的手段成就了她今天地位。我也不去想到底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怕想多了会让自己失望。我宁愿相信微微根本不知道姓唐的要来这手,我也宁愿去相信微微依然是我的好姐妹。只是我现在不想管了,我累了。 我冲微微摆摆手,我面无表情地说你站一边儿去,别站我面前,我现在看见人烦,你消停会儿让我静静。我没说不信你。 微微站在我面前没动,我抬起头来,我刚想骂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结果我抬起头就看到微微气得发抖,一大颗眼泪从她眼眶里掉出来,她指着我说,林岚,我告儿你,你丫别这么说话,要么你就抽我,随便你抽,我他妈躲一下我都不是人,但你别这么阴样怪气儿的说话,你说得不难受我听着难受,这么多年的姐妹,你丫为了个男人这么说我……我看得出微微挺难过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就为了陆叙和他较劲儿,我只知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护士推着头上血淋淋的陆叙往手术室冲,他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上都是血,我想过去给他擦干净,结果被一护士一把推开了撞在墙上。我只看到陆叙带着氧气罩,头上的血像自来水一样往外冒,裹了那么多层的纱布都被染红了。陆叙躺在床上被推着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看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我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真他妈可笑。 火柴坐在我对面,也没说话,我从见到她开始她就没说话,一直坐在那儿沉默。也许气氛太尴尬,微微和我都是她的姐妹,感情都挺深厚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白松走过来把微微拉开了,他说微微你先休息,你让林岚安静会儿。 我站在陆叙的病床前面,看着头上包着纱布的他心里特难受,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堵在那儿,堵得我话都说不出来。我觉得自己一直在给他带来灾祸,为了我他也包了两回纱布了。上次还好点儿,这次,还昏睡着没醒来呢。 不过我已经不担心了,因为医生说陆叙脑子里没淤血,而且身体里面也没受伤,都是些皮外伤,不过头上缝了八针! 我还记得当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走出来的时候,我想站起来,却没力气,我觉得腿不听使唤。我就怕看到像香港连续剧里的那种蹩脚情节,医生对我们摇摇头,然后说我们尽力了。 我看着陆叙熟睡的面容,觉得他真的像个大孩子,冲动,人性,急噪,善良。 白松说,先出去吧,让他休息休息,醒了就没事儿了。 我还是坐在走廊上,微微坐在我旁边,我把手伸过去拉着她的手,我说微微,刚才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是担心陆叙,你知道我这人一急就口不择言的。 微微的眼泪刷就下来了。我抱着微微,从未有过地觉得她需要人保护。在我印象里她总是扮演着姐姐的角色,无论风霜雨雪,她都冲在前面,替我们扛着。 没事儿就好了,你们俩姐妹也真够有意思的。白松站在我们面前笑眯眯的。 我说你们家小茉莉呢,怎么没跟你屁股后头啊。 白松说,她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这段时间她一直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头晕目眩的。 我说你不是让人家怀孕了吧? 白松说去你的,我到现在为止连她的嘴都没亲过。我挺惊讶的,我说你不至于这么差劲吧?多大的人呢,怎么跟初中生谈恋爱似的啊,还弄得那么纯情,也不怕自个儿恶心。白松说,没,我就是怕吓着她。我说,白松,你脑子没热吧,你不是真打算跟她结婚吧?白松说,闭上你的乌鸦嘴,长这么大没听你说过一句好听的。 正说着呢,一老太太和一老头子走过来了,估计看我们这儿挺热闹了,以为有什么新鲜事儿呢。那老头子长得挺威严的,一来就问,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就跟一土皇帝似的。 微微站起来说,你哪庙的和尚啊? 我是陆叙他爸爸! 我知道刚陆叙他爸爸一句话就把微微噎得要死,本来我和微微一个反应,而且我是想对那女的下手的,“女尼姑”三个字都已经在我嘴边上了,我当时也挺新鲜自己有这个个新词汇冒出来,有女尼姑估计也得有男尼姑。可是微微比我快了那么一步,幸亏她快了一步!所以我现在可以在俩老人家面前装得要多纯情有多纯情,嗲死人不偿命。 陆叙他爸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当然不敢说我去做鸡结果要被人真枪实弹的时候打电话给陆叙,陆叙为了救我于是就弄成了现在这副操行。我瞎编了个故事说我和陆叙在路上被人打劫了,陆叙救我,结果被歹徒打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写书的! 我安慰着两位老人家,说医生说陆叙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休息下就行了,都是皮外伤,醒过来就生龙活虎的。然后帮俩老人叫了辆车,送他们离开了医院。 晚上的时候陆叙醒了,我站在他面前,跟孙子一样等待着挨训。我事先跟微微讲好了,我要撑不住了她过来接我班等着挨训,反正这事儿她也有关系。结果陆叙醒来看着我,看了很久说,幸亏你跑了,那帮家伙拳脚够重的,如果是你你早躺了,还好。 我的眼泪包在我的眼眶里,周围有太多的人,我不好意思流下来,我借口去帮陆叙倒水,一转身眼泪就下来了。说实话,我倒宁愿他骂我没大脑骂我脑子被门挤了。也没有现在听到他说这句话让我难受。 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北京的晚上总是很寒冷。今年的春节过得挺惊心动魄的,出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我抬头看到火柴,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现在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说话了。我问她,我说火柴你怎么了? 她没回答我,只是站在马路边上看着来来去去的车和来来去去的人,风把她的头发吹来吹去的,我觉得她像一座寂寞的雕塑。 微微走过来,她说,妈的我这笔生意不做了,操,我就不信我他妈弄不死那姓唐的,明天我就找人把丫给废了!孙子! 火柴慢慢地转过身来,望着我和微微,平静地说,那个姓唐的,是我爸爸。 我和闻婧都没说话,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火柴告诉我们,她说去救陆叙那天,她一冲进门,看见倒在地上脑袋一直冒血的陆叙她就火了,吼了声姓唐的我操你祖宗!然后火柴就愣住了,姓唐的也愣住了。 火柴说真不知道这是不是讽刺。以前自己没有离家出走的时候,他永远一副没有出息的样子,可是我一走,他就变成了大老板。我想我是很倒霉,我跟着谁谁都不能发财。 微微说,你爸爸怎么答应你签合同的。 火柴笑了,她说,我就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说唐斌,如果这合同你不签,明天报纸上就会有头条,某某企业的老板的女儿在做鸡!我牛b吧,哈哈…… 我看着火柴的笑容觉得特心酸,因为她不快乐,我看得到她睫毛上凝结的泪水。我一直认为这件事情上受到伤害最大的是我和闻婧,要么就是陆叙。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件事情上受伤最深的,是火柴。我终于明白,再坚强再没心肝的人都会有泪水,比如微微和火柴,她们俩的眼泪都被我看见了。也许正是因为她们的眼泪不常看见,所以我会在看见闻婧的眼泪时拍着她的肩膀说别哭,可是在看到她们的眼泪时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们的眼泪让我觉得凝重,如同外面乌云密布的阴霾的天空。 微微看着那份文件,说,火柴,我微微欠个人情,你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上刀山下油锅,我微微皱一下眉头我他妈就不是人。 陆叙出院后一直没提这件事情,好象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可是我觉得内疚,很多次我都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着陆叙我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终于有一次我在电话里跟他说了,还没说几句,他就对我说,林岚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不觉得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甚至有钟特可笑的想法,我想当时你打电话给我而没有打给顾小北,这让我觉得特自豪。我倒宁愿挨这么一下。我顶多就觉得你少个心眼儿,什么事儿都敢去碰,其实你一直都没心眼儿的,这我早就发现了。他在那边笑得很生动也很爽朗,我握着电话沉默了。 春节假期的最后几天,我一个人特别悠闲,但别的人似乎一直忙.我觉得天底下就我一个闲人,我闷得慌.于是打电话给闻婧,结果闻婧去南京了,去参加一个广告方面的会议.我找微微,结果微微告诉我她早结束她的假期了,现在正忙着呢,脚丫子都朝天了,最后我很无聊的打给火柴,没事听听她念成语也是好的.火柴告诉我说,她最近特倒霉,正好心里烦,出来冲我诉诉苦. 我和火柴约在人大外面的那家茶房里,我们要了个包间.火柴告诉我说,她最近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撞鬼,霉得都掉灰了.我问她怎么了.火柴说,怎么了?妈的,我 手下的三个姐妹接客的时候不小心,被逮进局子里了,至今还没给捞出来.还有俩丫头,居然怀孕了!这浪费我多少资源啊.竟让那些老鸡头赚去了,我操.昨天我陪丫们去做人流. 火柴突然压低声音说,林岚你知道我在做人流那儿看见谁了吗?操,就是白松的女朋友!小茉莉! 我一口茶全喷在桌子上了.我靠,白松竟然骗我,不是说连嘴都没亲过吗,是根本就不接吻不前戏直接上床吧! 我问火柴,我说白松去了吗? 火柴摇摇头,笑得特神秘. 我特凶狠地骂,我说去他大爷的白松,自己舒服了,把人家一个人扔那儿,还是人吗?不行,我得去训丫个孙子. 我说完就站起来,结果火柴一把拉住我,她说,你听我说完,说完了估计别说你要训白松,你连白松的面你都不想见! 我有点疑惑了,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火柴告诉我,你不知道吧,原来小茉莉,她也是一鸡头! 我手一抖杯子就摔下去了,小姐过来打扫,我连声说对不起.我望着火柴,我说你丫子脑子没病吧,怎么看谁都是鸡头啊?你怎么知道人家是鸡头?做人流就是鸡头啊?那姚姗姗还是鸡头呢!我靠.我挺激动的,主要是我知道李茉莉不是像我们一样与社会接触特别深的那种女孩子,从小就呆在家,和布娃娃玩的那种丫头. 火柴说你别激动啊,我是确定了才这么说的.当时我看见李茉莉走进病房躺下来我挺激动的,我第一次想法也是白松把丫弄出事儿了.我正到处搜寻白松的身影呢,结果我看到我以前同甘共苦的好姐妹儿做走廊里.我过去问她怎么今儿有空到这地儿玩儿啊,不是像我一样倒霉手下的小就要做人流吧?我姐妹告诉我可不是吗,她指着里面的李茉莉说,我跟茉莉说了多少次了,带套子到套子,丫就是不听,这回该了吧! 我听完火柴说的话后愣在原地,其实我脑子挺清楚的,只是我不知道做何反应. 火柴问我,她说,林岚,你说我们要告诉白松吗? 我赶紧摇头,我说不成,绝对不成. 火柴说,那好,我可以装哑巴.可是这事儿迟早会被发现的. 我突然觉得特虚弱,我说算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吧,要发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反正我们不告诉白松就好.让他多过几天快乐的小日子. 我望着窗外,蓝天白云,特别干净,可是这么干净的天空下面这么会有这么肮脏的事情呢?这让我很忧愁.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着一些无奈,而这些无奈,你永远无法改变. 春节一晃就过去了,可是雪还是不停.我觉得今年的雪特别多也特别大.我开始忙着找工作的事情.我不想再找微微帮忙了,陆叙本来也要帮我的,但是我不想再靠他的关系进公司,我不想被别人一直戳脊梁骨.可是我忙了一个星期依然毫无进展.于是我爸帮我打了个电话.我那么努力都没有成功的事情就在我爸半开玩笑的口气里解决了.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着一些无奈,而这些无奈,你永远也无法改变. 我找到工作那天白松给我个电话,说是我找到工作了,为了庆祝我在北京的重生,于是他们集体决定我请客.我找到一切都是借口,要我请他们喝酒才是真的.我说成,然后挂了电话后就打手机给微微说又要问她借场地了. 那天晚上顾小北和姚姗姗没有来,陆叙公司加班也来不了.只有白松和李茉莉来了,还有闻婧微微和火柴.在喝酒的时候我都尽量不去看李茉莉,生怕自己的目光泄露了心中的秘密,我就低头喝酒,反正这红酒兑的淡,再怎么喝也喝不醉. 喝到后来他们提议分帮派,喝啤酒,我和闻婧一组,白松和李茉莉一组,火柴和微微一组,白松不服,指着我和闻婧说她们两个酒量跟济公似的,谁喝的过她俩啊,再说了,茉莉又不会喝酒.火柴说你丫是不是男人啊,谁叫这只有你一个男的,不服也得服!实在不服就给打服了!结果火柴自我受诅咒,一直输,微微也跟着喝了很多酒,大骂她不会划拳.不过喝到一半的时候风水倒过来了,白松连输了三盘,火柴一遍到酒一遍特淫荡的笑,我估计她早就喝高了.她的酒量撑死也就两瓶儿.白松说,不成,茉莉不能喝,她不会,我帮她喝了.说完就去拿杯子.火柴一把夺过来,说,操,装什么处女啊,丫陪客人喝酒的时候十瓶之内从没脸红过,操,这会儿装得倒挺像的,我告儿你小茉莉,今儿你要不把这...我听着苗头不对,赶紧把火柴手里那杯酒朝火柴嘴里灌,让她下面的话不能说出来.可是就是这样,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我看到李茉莉的脸突然就白了,跟在水里泡了两个时辰一样.我的心当时就凉了一大半,看来火柴说的是真的. 白松还在笑,笑着笑着笑容就凝固在脸上,我看着那个僵死在他脸上的笑容觉得特别可怕。白松沉下脸来问我,他说,林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死死地盯着我,看也不看旁边的茉莉一眼,我让他盯得直发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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