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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惘惘余情随逝水 空空妙手解恩仇

    【目 录】   

  这一战虽然不是顶几尖儿的好手交锋,但由于展伯承与褚葆龄都是拼了性命的打法,却打得比第一流高手的对阵更为凶险。
  周同与段克邪这边一众英雄固然是为这两个少年暗暗担忧。窦元那边的人也为他们的首领吃惊不少,他们都以为窦元可以轻易取胜,那知展、褚二人硬拼勇斗,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这时已是红日当中的正午时分,两边的人都是不知不觉的移近斗场,周同身为帮主,份外当心。一方面目注斗场,一方面也在留心外间的动静。他们是在一个小岛上的,惊涛拍岸之声从来也没有间歇过,其他的人都没有怎留意,但此时周同却忽地觉得“涛声”有异,似乎隐隐杂有鼓角之声。在岛上远远望去海面隐约可见片片职影双方的船队都约好了不许靠岸的,除了各自己有三只大船将比武的人送来,可以泊在三里海程之内的港湾,其余双方的船只是至少也在十里海程之外的。
  周同心里想道“难道他们不守诺言,向我方的部发动攻击?”船只的数量窦元与沙铁山联合起来的船只要比周同多些,但周同的江河带部队设备较好。他们的船只大部分都是“战船,不比窦元那边,倒着了一半是掳掠渔民的帆船来充数的。
  故此双方的实力平均来说,也还是差不了多少。
  周同心想:“若是他们不惜大动干戈也来必能够占得了便宜。”不过,他之所以答应窦元在这荒岛上比武,原意就是想避免全面的火拼,避免过多的部属受到死伤的,因此,倘若当真是大规模的海战爆发,那就大大有背于周同的初衷了。
  这日海风颇大,涛声郁闷如雷,究竟是不是在十里的海城之外有船队交战,一时难以判明。周同心有所疑,上前问道:“沙舵主,你们的船只泊在何处?咱们讲好的约束,你们究竟遵不遵守?”他们那边本是以窦元为主,但因窦元正在激战之中,故而周同只能问他的副手沙铁山。
  沙铁山亦似有所觉察,勃然怒道:“你们捣的什么鬼?”他说得更不客气。周同眉头一皱,心道:“难道他们当真是毫不知情?”便道:“咱们且别争吵,各自派一条船去看一看如何?”
  窦元忽地冷笑说道:“沙贤弟,他们既疑心咱们,那就大家动手吧。时候不早,那有这许多功夫去和他细察是非?”
  沙铁山最害怕的是对方的空空儿赶来助阵,因此急欲趁着空空儿未到来之前,把对方的高手一网打尽。窦元的命令,正合他的心意。
  沙铁山一声令下,登时演成了混战之局,双方邀来助阵的各路英雄,各自找寻对手拼个强弱存亡,段克邪再战西门旺,南夏春兄弟合力抵敌司空猛,司空猛左肩受了剑伤,本领打了两分折扣,恰恰和他们打成了平手,辛芷姑伤得比司空猛较为重些,吞服了一颗小丹之后。已经养好精神,拔剑再出,相助宇文虹霓,宇文虹霓与她的手下,和泰洛,丘必大那一伙人打在一起,辛芷姑加入了她们这边,双方也打得个难舍难解。
  沙铁山磔磔笑道:“周舵主,窦大哥没功夫料理。你我都是一帮之主,我替窦大哥与你单打独斗,决一生死吧!”沙铁山自恃已得师门“七步追魂掌”的真传,空空儿没有来,他只忌惮辛芷姑与段克邪两人,却不把周同放在眼内。
  周同疑心不定,说道:“沙帮主,你不必着忙,今日之事,似乎,似乎有点不对……”周同怀疑是有海战发生,想沙铁山查明真相。沙铁山却有所误会,以为周同是不屑和他作对。只听了头两句话就勃然大怒道:“杀鸡焉用牛刀?我铁掌不打无名小卒,和你单打独斗,还是看得起你呢?”
  沙铁山之所以甘愿允当窦元的一副手”,并非是由于窦元的武功比他高强。而是窦元乃是“绿林世家”,可以在绿林中号招窦家旧部的关系。(其实窦元的武功是的确比他高强,但他欠缺自知之明,心中是不无“委屈”之感的。)正因为他欠缺自知之明,是以他作为窦元的副手。就生怕别人瞧他不起。周同叫他“不要着忙”,他误会周同是要等待窦元,不愿和他作战。故而吼声如雷,立刻扑上前来,掌击周同。
  七步追魂”移步换掌,当真是“来如雷霆,凝如山岳”。周同要想和他分辩,已不可能,周同见他如此横蛮,不觉也动起怒来,喝道:“好,你要决战,我陪你,你当我怕你不成!”沙铁山飞身猛扑,周同一招摔碑手硬劈出去,大摔碑手是最刚劲的掌法,手脚起处,全带劲风,卷得飞砂走石!
  沙铁山见他掌力如此雄劲,暗暗吃了一惊,心中想道:“却原来他身为一帮之主,倒也不是浪得虚名。”周同一掌劈下,沙铁山身移换步,横掌如刀,斜削出去。双掌一交,周同的一股猛劲忽似打到虚空之处,给沙铁山轻轻一掳,身体登时失去了重心。
  原来沙铁山的“七步追魂”,有七种不同的掌式,随机变化,妙用无穷。这一招他是用上来的“借力打力”功夫,应付周同的大摔碑手,沙铁山的内功虽然未到炉火纯青之境,却也具有“四两拨千斤”之妙。
  周同那一掌劈出,力逾千斤,一股猛劲,突然给他卸开,重心登时失了平衡,本来非跌倒不可,幸亏周同的外功亦已练到能发能收之境,一觉不妙,就在那一瞬之间,强把大摔碑手猛劲突然刹住,左掌同时反劈,将沙铁山的眼神一引,倏的化掌为指,骈指如戟,反手点他喉结。喉结乃是最易受到伤害的一块软骨,纵有护体神功,也是难以保护这块软骨不受伤害的,何况沙铁山的护体神功只不过是在开始练的阶段,怎敢给他戳着?
  沙铁山为求自保,就顾不得同时伤敌,只好使出移步换掌的绝技,在那电光石火之间,滑出三步。周同身体重心未稳,也踉踉跄跄的倒退三地倒退三步,旁人看来,但见他们两人的身形使合倏分,怎想得到他们经过了一番性命交关的搏斗。
  武学中有内功外功之分,一般来说,内功比较深奥难练,但若双方都已练到登峰造极之境,那也是各有千秋。沙铁山的“七步追魂掌”是内外兼修的功夫,周同的大摔碑手和金刚掌则是最上乘的外功。
  若论掌法的精妙,运劲的奥幻,身手的矫捷等等,都是沙铁山较胜一筹。但周同的外功人俟却比沙铁山的内功火候深得多。沙铁山未到炉火纯青之境,对他这种“金刚猛扑”的打法,就不能不有所顾忌,不敢欺身进逼,尽展“七步追魂掌”的快。
  狠、准、变之长了。
  两人交换了一招,双方都是心怀戒俱,没有取胜的把握。再度交锋,沙铁山采取了绕身游斗的战术,周同则以大金刚掌力把敌人拒在离身八尺之外。双方游斗了数十回合,兀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周同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只觉那轰轰发发的涛声。恍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
  周同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怎的似有许多艨艟巨舰鼓浪而来?”要知沙铁山这股水寇,船只的数量虽然不少,但也不过是些普通的帆船而已,周同惊疑不定,沙铁山乘机进攻,周同险险给他点中穴道,只好凝神对付。无暇查究真情。
  段克邪和司空猛的师兄西门旺斗,西门旺胜在功力稍深。但段克邪轻功超卓却是远非西门旺可及。段克邪采取了消耗对方气力的打法,避实击虚,一时间难以分出输赢。
  南夏雷兄弟与司空猛交锋,却是稍稍吃亏。司空猛是雪山老怪的独子,尽得乃父真传,本领要比两个师兄都强得多,虽然受了点伤,南氏兄弟也还不易对付。
  幸好段克邪轻功超卓,一面和南氏兄在一起,一见他们形势不妙,是倏的过去替他们解一两招,段克邪轻功超卓,一面和西门旺游斗,在必要之时还可以抽出身来,冷不防的突袭司空猛。
  但司空猛与西门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段克邪只靠突袭和游斗的方法也是奈何不了他们,南氏兄弟处在下风的形势也是下能根本改变。段克邪不由得心中着急,暗暗嘀咕:“日头已经过午了。怎的大师兄还不见来?”
  心念未已,忽听得冬冬的战鼓声,呜呜的号角声,远远望去,已经可以看见许多艋艟巨舰在泊岸边,一大队官军正在杀上岸来!
  周同大怒道:“好呀!窦元、沙铁山,你们竟然不顾绿林信义,勾结官军,这算那门子的好汉?”绿林有绿林的规矩,两帮火并,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一方勾结官军。
  窦元也不觉愕然正要分辨。西门旺忽地哈哈笑道:“窦大哥不必惊慌,来的是自己人!”
  话犹未了,官军前锋已到,领头的是一个手拿独脚铜人的虬髯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西门旺的师弟、司空猛的师兄——在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手下当了将军的那个北宫横。
  原来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和扬州节度使李元兴是儿女亲家,李元兴的境内有两带“大盗”横行,窦元这一帮只因打家劫舍,李元兴还可以稍为容忍,周同这一帮不劫百姓只劫富户官仓,李元兴更是把他们当作心腹大患。因此他们打听得两帮要火并的消息之后,就请田承嗣将他的精锐“牙兵”发来,希望能把两帮人马一网打尽。不过这个计划也还可以临时变通,分别对待,即是窦元这一帮的头目肯归顺的话,则他可以“纳降”。至于周同这一帮,则是要尽数“诛灭”的。
  西门旺实际的身份是魏博与扬州之间的联络人,两帮比武的日期、地点都由他通风报讯的。他怕秘密泄漏出去,同时也不知窦元心意如何,故此是连窦元也瞒过了的。
  北宫横带魏博的牙兵杀到,将独脚铜人一举,朗声说道:“窦舵主,今日我们是决心歼灭周同的江河帮来的。你愿意与我们作友还是作敌,请你立即一言!”
  窦无心乱如麻,此时他与展褚二人正在舍命恶斗,他虽然心里也觉得给官军迫他订“城下之盟”极为可耻,但这生死关头,却又不禁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何苦与他们同归于尽?”
  激战中窦无险些中了展伯承的一剑,心意立决,便即说道:“好,北宫将军,既然你肯把我姓窦的当着自己人,你怎么说我们遵命就是!但这两个小子却不劳你们动手,我要亲自打发他们。”窦元向官军屈服,自己也觉得可耻,因此多少要表示一点“英雄气概”,他自忖可以胜得展褚。
  北宫横哈哈笑道:“好。窦大哥这边的朋友,碰上我们的人请打个招呼,以免误伤。”舞起独脚铜人,横冲直闯。打翻了江河帮的几个头领,把眼一望,看见他的大师兄正在和段克邪激战,便向段克邪这边杀来。
  北宫横是雪山老怪司空图的二弟子,本领比不上师弟,但却胜于师兄,段克邪单打独斗也是打不过他的。此刻给他和西门旺夹攻,虽有超卓的轻功,亦是难以应付。北宜横的铜人舞得呼呼风响,将他的退路封住,圈子越缩越小,迫得段克邪险象环生。
  辛芷姑大怒道:“铮侄,你和剑虹替我打发这个胡狗。”铁铮与华剑虹齐上,敌住泰洛。辛芷站抽出身,几个起伏,赶到了北宫横背后,刷的就是一剑。
  北宫横听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心头一凛,独脚铜人反手扫出,辛芷姑剑招奇诡之极,不待他的铜人碰着,又已立即变招,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扫来,北宫横连遇几次险招,无可奈何,只好转过身来。全神对付辛芷姑。段克邪这才松了口气。
  北官横的独脚铜人是件重兵器,但却又能利用铜人的手指点穴,兼有轻兵器判官笔之长。辛芷姑的长剑不能让他碰上,当下挥舞拂压,掩护奇诡辛辣的剑招,见隙即攻,和北宫横杀得难分难解。
  但辛芷姑抽身去应付它横之后,铁铮、华剑虹二人联手斗那泰洛,可就颇感吃力。泰洛是仅次于空空儿、华宗岱司空猛等人的高手,虽然不是顶尖儿的角色,但在武林中有他这样本领的却也不多。最厉害的是他还练有“腐骨掌”的邪派毒功,铁铮与华剑虹必须步步提防,不能让他的毒掌沾上。
  宇文虹霓和丘必大本来是旗鼓相当,但她受伤初愈,时间一长,也就有点感到力不从,难于应付了。官军四面合围,周同这边的人处处吃紧。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之下唯有展伯承与褚葆龄二人,对周围的混乱和情势却似而不见,听而不闻,全副心神,都用来对付窦元。
  窦元的铁牌舞得虎虎生风,似在四周围堆起了铁壁铜墙,遮拦得风雨不透。他决意“斩草除根”,左手的铁牌用以护身,右手的虎头钩则在铁牌掩护之下,伸出来攻敌,战到紧处,钧光闪闪,化作了一道银蛇,绞着两道剑光,盘旋飞舞,几乎招招都是杀手。展伯承与褚葆龄二人用尽方法,也攻不破他的防御,迫得只有招架的份儿。展伯承准备好了的那招杀手,亦因无隙可乘,始终没有机会施展。
  官军已把江河帮的人重重围住,眼看江河帮就要一败涂地,忽听得有人怪声笑道:“好呀,好热闹的场面!总算我赶上了!
  嘿,嘿哈!哈!你们打大架,想撇下我空空儿这可不成!”
  窦元听得空空儿的声音,不禁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不但是空空儿来了,和空空儿一同来的,还有三个人,一个是楚平原,一个是铁摩勒的副寨主盖天豪,还有一个江河帮的刑堂香主石敢当。
  原来空空儿早已打听得他们两帮主要在今日决战,只因他与华宗岱谈论武功,谈得高兴,所以直到今朝,才舍得与华宗岱分手,匆匆赶来的。
  盖天豪则是从科达泌草原,奚族酋长那儿探亲回来的。扬州将有两帮绿林火并之事,他在路上已听到风声,是以他不回转山寨,而先到扬州。石敢当则是周同派他负责留守的。盖天豪到长江口江河帮临时所设的留守处,恰巧碰上了空空儿和楚平原。楚平原是来探听于文虹霓的消息的,正好也是此时走到。
  石敢当负责留守,本来不该擅离防地。但此时由扬州节度的舰只送来魏博牙兵,加上扬州本地的水师,已把窦元与周同两帮的船队全都在海上包围了。空空儿来的时候,石敢当刚好接到战报,于是亲自驾船将他们三人送来。
  他们两帮的船队即使同心合力,也是敌不过官军的艨艟巨舰,何况他们又是内部纷争,一场海战的结果,窦元这边的船只,一半投降,一半击沉,周同这边的船只,因坚决不肯投降,却是十九被击沉了。
  石敢当、益天豪二人精通水性,善会驭船,加上空空儿与楚平原两大高手在船头拒敌,官军的船只不敢迫近,终于给他们这只快船在混战中到达了这个荒岛。
  空空儿楚平原是名震江湖的两大高手,盖天豪昔年也曾经是当过长江十三家总寨主的人物。他们三人忽地到来,虽不能扭转局势,亦已足令敌方胆战心惊!
  其中最最吃惊的又是沙铁山与窦元。沙铁山怕空空儿来找他算账,报那日在长江上弄沉他的船只之仇。窦元则因犯了绿林的大戒,怕空空儿向他问罪。
  展伯承切志报仇,全神对敌,对周围的一切。浑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这样舍死忘生的恶斗之中,有一方心神略分,另一方就有了可乘之机了。
  就在窦元骤吃一惊之际,展伯承突然发觉他露出一个破绽,心头大喜,不顾一切,立即施展他早已准备好了的那招杀手,平剑向铁牌一拍,倏的绕到窦元背后,伸手就抓窦元的琵琶骨。琵琶骨若给抓住,多好的武功也是无能为力,那时褚葆龄在他正面进攻,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了窦元。
  这一招用得险到极点,褚葆龄一直担心的也是展伯承不顾性命,用这一招,在最后关键的时刻,褚葆龄不由得也是蓦地一惊,虽然她立即记得和展伯承配合,但却不由自主的手指微颤,一剑刺出,竟然刺歪两寸,没有刺着窦元的要害,只是剑尖划破了他一点皮肉。
  窦元何等厉害,发觉不妙,陡地一声大吼,反手弯过了虎头钩,钧失也朝着展伯承的肋下“愈气穴”刺去。
  此时形势,双方的招数若都用实,窦元的琵琶骨要给展伯承抓着,展伯承也将丧在窦元钩下。但他丧命之前,是决不会放松窦元的,褚葆龄一剑没有刺着要害,第二剑也必将杀了窦元。所以这是一个窦元与展伯承两败俱亡,同归于尽的局面!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空空儿一声呼喝,声到人到,衣袖一拂,卷了窦元的虎头钩,掌心一按,文把展伯承推开了三步。他用的乃是一股巧劲,就在展伯承的五指刚刚要抓着窦元的琵琶骨之时将他推开,对两人都毫无伤害。
  窦元惊魂未定。只听得空空儿冷笑道:“我只是不想你们一同到阎王爷那里报到,我可没有帮那一边。你们两家的冤仇是一盘算不清的账,以后你们要怎样我管不着,今日有我在此,却不许你们再打了。”说罢,把虎头钩还给窦元。
  空空儿一生好勇斗狠,给别人作调人,这次还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你知道他何故如此?原来窦元与展伯承的结仇,追溯起来,空空儿也有很大的关系。他一来是为了爱惜展伯承的性命,二来对少年的一段往事,也觉得有点抱愧之故。
  当年王、窦两家争夺绿林霸权,王伯通请来了空空儿帮忙,窦家五虎则请来了妹婿段圭璋助阵(事详“大唐游侠传”)空空儿出头邀请段圭璋,说好了他们之间单打独斗,谁赢谁输都不愿插手两家的纷争的,段圭璋是当时著名的游侠,本来也是不愿插手这种只是为了争权夺利的绿林之争的,不过为了亲戚情份,不得不敷衍窦家五虎而已。
  空空儿提出的条件,得到段圭璋答应,结果空空儿赢了一招,段圭璋依约退出,窦元失了最得力的帮手,王伯通的女儿王燕羽遂施展她从慧寂神尼新学成的剑法,把窦家五虎全都杀掉。王燕羽就是后来展元修的妻子,展伯承的母亲。而窦元则是窦家五虎中窦令符的小儿子,当时饶幸漏网。两家冤冤相报,惨烈之极,追究起来,就是由飞虎山这一战造成的。
  窦家固然是在绿林中作恶多端,但王家代为盟主也只是以暴易暴,所以在飞虎山事件过后,空空儿也是不禁有点后悔的。 正是空空儿有着为了当年之事抱咎的心情,所以他就不忍再杀窦元了。在另一方面,当然他更不愿意展伯承伤在窦元的手下。
  不过,撇开两家的上一代事情不谈。在这一代,窦元展伯承所走的道路却是大不相同,窦元是要继承他的祖父在绿林的霸权,可以不问是非,不挥手段,展伯承的父母则是早已改邪归正,他一出身就是少年的侠义道了。是以空空儿这次虽然两不相助,只作“调人”,但他的心情对窦元只是“不忍诛戮”,对展伯承则是一片爱护的。
  窦元得空空儿交还他的虎头钩,惊魂稍定,大感意外,他生怕空空儿追究他与军官勾结的事情,连忙逃跑。窦元一跑,沙铁山心惊胆战,生怕空空儿找他算账,他心里一慌,给周同。砰”的一掌,打得口吐鲜血,跌翻出三丈开外。
  空空儿从他身边掠过,哈哈笑道:“算你运气不错,今天碰上了你恰恰受伤。嘿,嘿,这里陪我打架的倒还不少呢,你不受伤我也不屑打你了。”沙铁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见空空儿已去得远了,这才放下了心,连忙躲进人堆之中,不敢再出头露面。
  空空儿笑道:“哈,原来雪山老怪的三个弟子都在这儿。这个使独脚铜人的我还没有和他交过手,老伴,你也得让我先打过一过瘾了。”大笑声中,跑上前去,替下他的妻子辛芷姑,来斗北宫横。
  北宫横知道来者是空空儿,吃了一惊,先下手为强,立即舞起铜人,便是一招“横扫千军”。铜人的脑袋当作锤头使用,撞击空空儿胸腹。铜人的手指又当作点穴镢使,点打空空儿腰间的五处穴道。
  空空儿哈哈笑道:“雪山老怪门下以你的气力最大,但内功却比你的师弟稍逊一筹,嗯,看来你的师父有点偏心。”跟着又道:“你这铜人点穴手法也很不错,不过若论点穴的功夫,应推华宗岱为天下第一,你比他远差一大截。即使我的袁公刺穴法,也要比你高明一些,不信,我就试给你看。”
  空空儿口中肆意批论,不只评论对方的武功,还评论天下各大名家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各家武功。但他口若悬河,出手却仍是快如闪电。他的短剑早已出鞘,只见剑光飞舞,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如缕,就在他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那柄短剑已在铜人身上击刺五六十下,铜人身上“伤痕”斑驳,一片片的铜屑,随着剑光脱落、飞扬!
  空空儿笑道:“如何?要是我刺在你的身上,你的身子已变作黄蜂窝了!”北宫横忍不住气道:“你要刺在我身上,只怕也不那么容易!”北官横天生神力,铜人使开。方圆丈许之内,泼水不进。
  空空儿笑道:“不错,不错。你的门户封谨严,我若想在百招之内,刺着你的身子,的确不易,但你打不着我,我却可以寻找机会。你稍有疏忽,我就可以刺伤你,所以若然你我能斗百招开外,我一定有把握可以把你的身体变作黄蜂窝,你信不信?”口中说话,剑招愈攻愈紧。
  空空儿说的都是知己知彼的大行家的说话,北宫横不由得心胆俱寒,心道:“这个魔垦若然和我死缠下去,只怕我当真是难免受他所伤。”
  江河帮群雄见空空儿来到,人人都是精神倍振。但敌人为数太多,他们被截开围攻,各自为战,还是未能会合突围。不过在空空儿、段克邪与南氏兄弟和雪山门下三弟子这一堆,因为都是顶尖儿的高手搏斗,莫说官军近不了他们。武功稍弱的人也插不进手去。
  段克邪叫道“师兄,帮大家突围要紧,咱们可不必恋战了。”
  空空儿霍然一省,说道“对,这厮的功夫,我已了如指掌他是打不过我的,我杀了他也没什么意思,就烧了他吧。”身形一晃,倏的就从北宫横身旁掠过,奔向了司空猛。
  南夏雷、南春雷二人知道空空儿的脾气,见空空儿扑来,连忙退开让他。他们两兄弟正是打得精疲力竭,也幸而空空儿及时赶到,替换他们。
  空空儿插剑人鞘,哈哈笑道:“司空猛,那日你用车轮战困我,今日你可不能占我的便宜了。”司空猛最长于擒拿手法,故而空空儿也不用兵器。
  司空猛见他师兄不敌空空儿,心里又惊又怒,说道:“好吧,今日就让你夫妇用车轮战吧。”一招“北斗七星”使出,双手擒拿,空空儿的七处关节要害,都在他的掌指笼罩之下。
  空空儿喝道:“来得呀!”透过千重掌影,还了一招“龙九飞天”。空空儿是把他的“一剑刺九穴”的绝技化到指法上的。
  这一下,他在掌法中的使出剑法,遍袭对方的九处穴道,比司空猛的大擒拿手法更胜两分!
  司空猛竭尽平生所学,解了他这一招,双掌相交,“蓬”的一声,震得司空猛几乎立足不稳。
  原来司空猛的武功本来也比空空差不了多少,但他曾与辛芷姑剧斗了一场,虽然受的只是轻伤,真力可也消了不少。这情形恰巧是和那日倒过来的,吃气力不加的亏的是他而不是空空儿了。
  空空儿笑道:“当世的大擒拿手法,应该数你们父子二人。
  不过。你还是打不过我的,你大约至多可以和我斗个二百招。可惜今日你气力不支,我也没功夫和你缠斗。且待将来我再找个机会和你斗上半天,那时候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大话了。”
  司空猛听了空空儿的口气,似乎不想把他难为。正自心中暗喜。不料室空儿忽地又道:“我空空儿讲究的是真功夫、实本领,我许你们用车轮战,我却决不用车轮战来战你便宜,但你那日竟乘我之危,将我暗算,行为卑劣,多少也得让你吃点苦头!”说话之间,双掌盘旋飞舞,已是疾攻了十七八招。说到“苦头”二字,掌力倏地加重,司空猛招架不住,连忙使个“龙盘绕步”的身法避开,饶是他躲闪得宜,空空儿的掌锋已是从他颊旁削过,反手打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空空儿哈哈大笑,说道:“段师弟,走吧!”雪山老怪门下共有三人,多占了一个人的便宜,但在新败之余,这三个人都是神沮气丧,看他们师兄弟扬长而去,谁都不敢去追。
  空空儿、辛芷姑,段克邪和南氏兄弟等人分头替群雄解围。
  此时楚平原也已与他的妻子宇文虹霓会合了。
  宇文虹霓正在与丘必大杀得难分难解,她前几日所受的伤初愈,激战多时,已是颇有力不从心之感。楚平原来得正是合时,跑上去喝道:“你们在西藏欺侮小国,迫得我们夫妇离开师陀。你们还要追到中原来不肯放过我们?好呀,你们欺人太甚,我不和你们算一算账,你只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了!”
  楚平原的快刀是武林一绝,说话之间,已是以“乱披风”的刀法劈出了六六三十六刀。丘必大曾是他手下败将,勉强对付了这三十六刀,已是吓得满头大汗。楚平原猛地喝声“着!刀光一闪,丘必大的两根指头应声而落,扔下了月牙弯刀,抱头鼠窜。
  字文虹霓悲喜交集,夫妻重会,一时不知从那儿说起。楚平原道:“虹儿,你是一国之主,怎好不顾百姓前来追我?”宇文虹霓眼中含泪,说道:“大哥,总算是找到你了。要回去咱们一同回去!”楚平原土分感动,不忍再责备宇文虹霓。
  铁铮、华剑虹二人力战回纥第一高手泰洛,也正在吃紧。楚平原道:“虹妹,且待我打发了这厮,咱们再从长计议。”
  铁、华二人退下,楚平原补上空档,喝道:“我来会会你的毒掌!”声似惊雷,刀如骇电。泰洛的腐骨掌虽然厉害,也不敢硬樱其锋。刀光掌影之中,两人各以上乘武功相搏,盘旋进退,闪展腾挪,双方都是抵隙寻瑕。泰洛的武功也真了得,楚平原的快刀连劈了九九八十一刀,都没有斫着他。但泰洛的毒掌也未能打到他的身上,楚平原内功深厚,吸了他毒掌所发的毒气腥风。只是稍感晕眩而已,对他的快刀毫无影响。
  他们两人是旗鼓相当的,难分胜负。但另外两个回纥武士,却不是宇文虹霓和铁铮华剑虹等人对手,激战中只听一声惨呼,宇文虹霞一剑斫断了一个回纥武士的手臂。铁铮也刺伤了另一个武士,吓得他们没收命飞逃。
  泰洛见三个同伴都受伤跑了,无心恋战,虚晃一招,喝道:“待你们回到师陀,我再与你们算账!”楚平原喝道:“要算账现在就算!”闪电般的一刀劈去。却只削掉了泰洛头上的皮帽。泰洛向华剑虹猛攻一掌,打开了缺口,已逃出去了。外面仍是敌人的大包围。
  字文虹霓道:“大哥,顾全大伙要紧,这几个回纥的爪牙无须现在就除掉他们。”楚平原道:“不错,咱们去帮大伙突围。”
  空空儿、楚平原段克邪三对夫妇再加上南氏兄弟等一流高手,分头接应被围诸人,所到之处,如汤泼雪。其中尤以空空儿最为厉害,左面一兜,右面一绕,见隙即人,专攻强敌。他无暇伤人,只是施展他那一招点九穴的指法,片刻之间,给他点了穴道倒在地下的已有数十人之多。不需多久,被截在各处的群雄都已突围而出会合在一起了。可幸伤的不多死的更少,只有几人。
  楚平原、字文虹霓与段克邪、史若梅两对夫妇仗剑在前开路,空空儿辛芷姑这对夫妇则担殿后,应付追兵,合力杀出了一条血路。
  官军虽有三千之众,但人人都是害怕空空儿的厉害,只敢高声呐喊,虚张声势,远远追来。
  雪山老怪的三个弟子比较起其他的人来,不那么忌惮空空儿,但他们每个人都曾败在空空儿手下,自觉羞惭,也不敢离开大队前来追击。
  北宫横是这次统率魏博牙兵来助扬州节度使一讨贼”的主将,如今虽然在海战中击沉了两帮的船队,又招降了窦元这帮头目,但江河帮的重要人物,却一个也没擒获。心有不甘,遂下令道:“调箭手到前面来,乱箭射杀这帮贼人,能杀得多少,就是多少!”
  魏傅牙兵中有一营弓箭手用的是长臂弓。这是当时射得最远的一种弓箭。群雄有的舞动兵器防身,有的也发暗器还击但暗器却不及长臂弓得那么远。在敌方箭如雨下的情形底下,群雄虽然防护得宜,也给射杀了几个人。
  魏博的弓箭手中,有一个箭法特别高强。他射杀了两个人洋洋得意,又发连珠箭向空空儿射来。
  空空儿本来可以接他的箭,反射过去,将他射死。但空空儿一来是给他惹得火起,二来也想施展绝技,震慑敌人,遂在乱箭如蝗之中,蓦地一声长啸,拔身“飞起。喝道:“哼,你笑得快活么?我马上就要你的脑袋,叫你笑不出来!”
  空空儿这边话犹未了,那一边的笑声也还未止,陡然间只见剑光一闪,发笑的那个“神箭手”脑袋和脖子已经分家了当然笑不出来了。
  空空儿施展绝顶轻功,冲开箭雨,取得了那人的首级,转眼间又已跟上了大队,当真是有百万军中取人首级易如探囊取物的功夫!
  正是:来如疾风去如电,取人首级如探囊。
  欲知后事如何,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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