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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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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匹克威克先生如何靠着塞缪尔·维勒的帮助,企图软化班杰明·爱伦先生的心,缓和罗伯特·索耶先生的怒气
班·爱伦先生和鲍伯·索耶先生一起坐在铺子后面的一间小小的外科手术室里,讨论着剁牛肉和将来的前途,这时候,并不是不自然地,讨论转移到鲍伯的业务状况,和他目前所从事的光荣职业里获得一份足以自立的财产的可能性。 “——那,我想,”鲍伯·索耶先生说,接着这题目说下去,“我想,班,那是相当成问题的。” “什么相当成问题?”班·爱伦先生问。同时喝一口啤酒来开发一下他的智力。“什么成问题?” “哪,可能性呵,”鲍伯·索耶先生答。 “我忘了,”班·爱伦先生说。“是啤酒提醒了我,使我知道,鲍伯——是的;是成问题。” “奇怪得很,穷人有多么羡慕我呀,”鲍伯·索耶先生说,回想着。“他们整夜没有一小时不敲门把我叫起来;他们吃的药多到难以想像的程度;他们用起泡膏药和水蛭的那种坚持不懈的精神,真配干件什么大事;他们给家庭里添起人口来快得可真吓人。最后这项中间有六个预约,都在同一天,而且都委托了我!” “那是非常有意思的啊,”不是吗?班·爱伦先生说,拿起盘子添上一点斩碎的牛肉。 “啊,非常有意思,”鲍伯答:“不过可不大像病人因为能省一两个先令才信任你那样惬意。这个生意,广告里描写得惟妙惟肖,班,这是一种业务,一种非常大的业务——就是这样。” “鲍伯,”班·爱伦先生说,放下刀叉,眼睛盯着他朋友的脸孔,“鲍伯,我告诉你。” “什么事呀?”鲍伯·索耶先生问。 “你一定要尽量地赶快使自己成为爱拉白拉的一千镑的主人。” “年利百分之三的统一公债,现在用她的名义存在英格兰银行里,”鲍伯·索耶用法定的字眼补充说。 “一点不错,”班说。“这笔钱在她成年或者结婚的时候就归她所有。再有一年她就成年了,如果你鼓起勇气的话,不要一个月她就结婚了。” “她是非常动人和讨人喜欢的女子,”罗伯特·索耶先生答道:“据我所知道的,她只有一个缺点,班。不幸得很,这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眼光。她不喜欢我。” “按我的意见,她并不知道喜欢什么,”班·爱伦先生轻蔑地说。 “或许,”鲍伯·索耶先生说。“不过以我的意见,她知道不欢喜什么的,这一点很重要哪。” “但愿,”班、爱伦先生咬牙切齿说,那样子与其说象个用刀叉吃牛肉的温和的青年绅士,不如说象个用手撕生狼肉吃的野蛮武士,“但愿我清楚是否真的有流氓曾经勾引过她,企图获得她的爱情。我相信我要杀了他呢,鲍伯。” “倘若我发现了他,我要请他吃一颗子弹,”索耶先生说,喝了几大口啤酒以后停了一下,从酒壶上射出毒辣的眼光。“‘倘若这样还干不了他,我就再替他开刀取子弹,那样来干掉他。” 班杰明·爱伦先生心不在焉地对他的朋友静静凝视了几分钟,然后说: “你没有挑明向她求过婚吧,鲍伯?” “没有。因为我知道没有用的,”罗伯特·索耶先生答。 “二十四小时之内你一定要挑明,”班斥责地说,带着极其冷静的神情。“她会要你的,否则我就要弄清楚是为什么,我要行使我该使的权威。” “好了,”鲍伯·索耶先生说,“我们走着瞧吧。” “我们走着瞧吧,我的朋友,”班·爱伦先生狠狠地回答。停顿了片刻,他又用激动得哽咽起来的声音说,“你从小就爱上她了,我的朋友——我们同在学校里做小学生的时候你就爱上她了,就是在那时候她也很任性,不在意你那幼稚的感情。有一天,你抱着一个小孩的爱情的所有热情,用笔记本的纸把两块葛缕子饼干和一块苹果脯整整齐齐地包成一个圆包裹,坚持要她接受,你还记得吗?” “记得,”鲍伯·索耶答。 “她很不在意,是吧?”班·爱伦说。 “是的,”鲍伯答。“她说我把那包东西放在我的绒裤子的口袋里那么久,苹果热得讨厌。” “我记得,”爱伦先生阴沉沉地说。“因此我们就自己吃了,轮流地你一口我一口。” 鲍伯·索耶先生和班杰明·爱伦先生之间正在交换着这些议论;那个穿灰色制服的孩子正在纳闷这顿饭怎么吃得如此的慢,不时地向玻璃门里投射着焦急的眼光,不安地盘算着最后能剩下多少牛肉来供他个人享受,正被这种内心忧惧搞得心烦意乱,就在这时候,有一辆漆了深绿色的私人轿车,在布列斯托尔的街道上平稳地行驶着。车子由一匹肥肥的栗色马拉着由一个上身穿车夫的上衣而腿上却是马夫打扮的仆人驾驶着。如此的外貌,是一些惯于打算盘的老太太所具有和保有的车子所共有的特征;这辆车里坐的主人和所有者,是一位老太太。 “马丁!”老太太喊那个坏脾气的仆人。 “嗳?”坏脾气的仆人说,对老太太摘帽致敬。 “去索耶先生那里,”老太太说。 “我就是去那里,”坏脾气的仆人说。 老太太点头表示满意,这是坏脾气的仆人的先见之明给予她的感情的;坏脾气的仆人给了那匹肥马重重的一鞭,往鲍伯·索耶先生那里去了。 “马丁!”轿车在罗伯特·索耶先生的门口停下的时候老太太说。 “嗳?”马丁说。 “叫那小伙计出来瞧着马。” “我准备自己来瞧着,”马丁说,把鞭子放在车顶上。 “我不允许,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老太太说:“你的证言是极重要的,我一定要带着你到里面去。我们谈话时你一定要在我旁边。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马丁答。 “好,那你还站着干什么?” “不干什么,”马丁答。说着,这位用右脚的脚尖踏在车轮上平衡着身体的坏脾气的仆人,悠闲地下了车轮,叫出来穿灰色制服的孩子,就打开车门,放下踏板,伸进一只戴着黑色软皮手套的手,拉出了老太太——那不关心的样子,就好像她是一只大纸盒子。 “嗳呀,”老太太叫,“现在到了这里我是如此慌张,浑身都发抖了,马丁。” 马丁先生在后面咳嗽一声,但是没有表示任何同情;所以老太太故作镇定,小跑着走上鲍伯·索耶先生的台阶,马丁先生在后跟着。老太太刚走进铺子,班杰明·爱伦先生和鲍伯·索耶先生——他们已经把掺水的烧酒喝光了,并且打翻了呕吐药来驱除烟草味——愉快和感动得急忙赶了出来。 “我的亲爱的姑母,”班·爱伦先生喊,“你多仁慈呵,来瞧我们!这就是索耶先生,姑母;我的朋友鲍伯·索耶先生,我对你说过的,关于——你了解的,姑母。”在这里,当时并不是非常清醒的班·爱伦先生加上了“爱拉白拉”这个字眼,他本来打算用耳语声说的,实际上却听得特别明了和清晰,任何人都会听见,纵使他不愿听。 “我的亲爱的班杰明,”老太太说,急促地呼吸着,从头到脚都抖着——“不要吃惊,我的亲爱的,不过我想我最好还是和索耶先生单独谈几句,一会儿——只一会儿。” “鲍伯,”班·爱伦先生说,“你带我的姑母到外科手术室去好吗?” “当然,”鲍伯用极其职业化的口气回答。“请到这里,亲爱的夫人。不要害怕,夫人。我们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替你弄得妥妥当当,那是无疑的,夫人。这里,亲爱的夫人。现在就开始吧!”说着,鲍伯·索耶先生把老太太扶到一张椅子上,关了房门,拉过另外一张椅子挨着她坐好,等着她把什么毛病的特征详细说出来,他从这上面正确地见到一大串利益和好处。 老太太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头摇了好多次,开始哭起来。 “神经质,”鲍伯·索耶轻松地说。“樟脑精羼水,每天三次,夜里吃安神剂。”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才好,索耶先生,”老太太说。“那是很痛苦和很难过的。” “你不用开口说了,夫人,”鲍伯·索耶先生答。“我可以预料到你要说的一切。头有毛病呵。” “我很抱憾,我认为是心的毛病,”老太太说,轻轻呻吟一声。 “一点危险都没有,夫人。”鲍伯·索耶回答,“原本的问题是胃。” “索耶先生!”老太大叫,大吃一惊。 “不容置疑,夫人,”鲍伯答,显出不可思议的聪明相。“药,按时吃,亲爱的夫人,就可以预防这一切。” “索耶先生,”老太太说,比先前更慌张了,“这种行为,不是对于像我这种处境的人太无礼了,就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到这里来的源由。假使什么药的力量,或者我可能利用的什么先见,能够阻止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当然早就采取了。我最好是马上见见我的侄子,”老太太说,生气地旋转着她的手提袋,一面说一面站起来。 “慢一点,夫人,”鲍伯·索耶说:“或许我没有了解你。什么事呀,夫人?” “我的侄女,索耶先生”,老太太说——“你的朋友的妹妹。” “嗯,夫人,”鲍伯说,很不耐烦;因为老太太虽然很激动,但是说起话来却极为慢,就像老太太们平时的情形。“嗯,夫人?” “三天之前离开我家,索耶先生,借口去看我的一个姊妹,她另外的一个姑母,她办着一个很大的寄宿学校,就在第三号程碑那边,那里有一棵很大的金链花树和一座橡木门,”老太太说,说到这里停住擦眼泪。 “啊,该死的金链花树,夫人!”鲍伯说,在焦急之中完全把他那一行的尊严忘了。“说得快一点吧;夫人,请你。” “今天早晨,”老太太慢吞吞地说,“今天早晨,她——” “她回来了,我想。夫人,”鲍伯说着,精神大振。“她回来了吗?” “不,她没有——她写了一封信,”老太太答。 “她说什么?”鲍伯急忙问。 “她说,索耶先生,”老太太答——“我就是为了这事,才要你让班杰明有个思想准备,慢慢地让他知道;她说她——我把信放在袋里了,索耶先生,不过我的眼镜在马车里;要是没有眼镜,我若想指给你那地方,那也不过是浪费你的时间;她说,总之一句,索耶先生,她说她结婚了。” “什么!”鲍伯·索耶先生说——不如说大叫起来了。 “结婚了,”老太太又重复一遍。 鲍伯·索耶再也听不下去了;从外科手术室冲到外间铺面,大声喊着,“班,我的朋友,她逃走了!” 班·爱伦先生正在柜台后面打磕睡,头过垂过了膝头半呎的样子,他一听到这个骇人的消息,立刻向马丁先生卤莽地冲过去,一把揪住这位沉默寡言的仆从的衣领,表示出要把他就地扼杀的意思:由于常常随着绝望而产生出来的那种决断,他立刻把这意图付之实行,带着很大勇气和外科手术的手腕。 马丁先生是一个不擅言语的人,没有什么雄辩的说服的能力,所以他脸上带着非常镇静而和善的表情忍受着这种行动,忍了片刻;但是,那行动很快地就威胁着要落到这样的结果:使他从此以后再不要求什么工钱、膳宿或其他的东西了,他就咕噜了一声模糊不清的抗议,把班杰明·爱伦先生打倒在地上。因为那位绅士的手是缠住在他的领巾里的,所以他没有别的办法,跟着也倒地板上。他们两人正躺在那里挣扎着,铺面的门就打开了,两个极其出人意外的客人来到了,增加了在场的人数。这两位正是匹克威克先生和塞缪尔·维勒先生。 维勒先生所看见的事情使他立刻发生的印象是这样的:马丁先生是索耶的医务所雇来吃烈性的药或者弄得发病,用来作实验的;或者是随时吞一点毒药,为了试验什么新的解毒剂的效力;或者是做些其他别事情来促进伟大的药物科学,满足这两位青年药剂师胸中燃烧着的热烈的探究精神。因此,山姆不愿去干涉,安稳地站着,袖手旁观着,好像他对于那悬而未决的实验的结果感到很有兴趣。匹克威克先生截然不同。他马上用他惯有的那股劲扑到惊讶的交战者们身上,并且大声叫旁观的人来调解。 这惊醒了鲍伯·索耶先生,他直到现在才被他的朋友的疯狂吓瘫了;在那位绅士的协助之下,匹克威克先生扶起来班·爱伦。马丁先生发现只有他一人在地板上,跟着站起来了,四面看看。 “爱伦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什么事情呀,先生?” “不要管,先生!”爱伦先生答,一副不买账的样子。 “怎么啦?”匹克威克先生问,望着鲍伯·索耶。“他不舒服吗?” 鲍伯·索耶还没有回答,班·爱伦先生就一把抓住匹克威克先生的手;用极其悲伤的声调喃喃地说,“我的妹妹,亲爱的先生;我的妹妹呵。” “啊,就是如此吗!”匹克威克先生说,“我希望,我们很容易地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你的妹妹平安无事,我到这里来,我的亲爱的先生,就是——” “很抱歉打断了这样有趣的行动,就像国王解散国会的时候说的啰。”向玻璃门里面看过一会儿的维勒先生插嘴说,“不过,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实验哪,先生,这里有位令人可敬的老太太躺在地毯上等着解剖,或者电疗,或者别的什么提神的和科学的新发明呢。” “我差点忘了,”班·爱伦先生喊,“那是我的姑母。” “嗳呀,”匹克威克先生说。“可怜的老太太!轻一点,山姆,轻一点。” “家庭里的人的奇怪的境遇,”山姆说,把姑母抱到一只椅子上。“喂,锯骨头的助理,快把挥发的玩艺儿拿出来!” 后面这句是对穿灰色衣服的孩子说的,他刚好把马车交给守街的人瞧着;跑回来看那大呼小叫是怎么回事。穿灰色衣服的孩子、鲍伯·索耶先生和班杰明·爱伦先生(他把他姑母吓昏过去,现在极孝顺地盼她苏醒过来),三个人忙着,老太太终于恢复了意识;随后,班·爱伦先生带着不解的脸色望着匹克威克先生,问他刚才打算说的、却被人打断了的是什么。 “我们这里全是朋友,我想?”匹克威克先生清一清嗓子说,并且看看那驾驶着那匹肥马所拉的轿车的、脸色阴沉的不爱讲话的人。 这提醒了鲍伯·索耶先生,那穿灰色衣服的孩子正睁大眼睛和竖着耳朵在旁观。这位初学配药的药师被人揪住衣领举起来扔出门外之后,鲍伯·索耶就叫匹克威克先生放心,可以一字不漏地说了。 “你的妹妹,我的亲爱的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对班杰明·爱伦说,“在伦敦;又健康又快乐。” “她的快乐不是我要达到的目的,先生,”班杰明·爱伦先生说,把手一挥。 “她的丈夫是我要达到的目的,先生,”鲍伯·索耶说,“他将是,先生,我的距离十二步的目的,而且我要把他当做一个很好的目的呢,先生——这下流的恶棍!”这话,照样子看,原本是很妙的恐吓,并且是宽宏大量的;但是鲍伯·索耶先生在结尾加上些一般的说法,却不免减轻了它的效果,说了些打破他的头和挖出他的眼珠之类的话,比较起来自然是极普通的了。 “且慢,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在你管那位绅士叫这些浑名之前,请你静下心来考虑一下,他的过错究竟有多大,还有更重要的,请你记住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呵。” “什么!”鲍伯·索耶先生说。 “他的姓名,”班·爱伦喊,“他的姓名!” “那生聂尔·文克尔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坚决地说。 班杰明·爱伦先生缓慢地把他的眼镜用靴后跟踏得粉碎,拾起碎片分别装在三只衣袋里,交叉着手臂,咬着嘴唇,用威胁的态度看着匹克威克先生。 “那么,是你,先生,撮合这个婚姻的?”班·爱伦先生终于问。 “我想,一定是这位绅士的仆人做的好事,”老太太插嘴说,“在我家的门口躲躲藏藏地游荡着,想勾引我的仆人们企图反对女主人。马丁!” “暖?”那坏脾气的仆人说,走上前来。 “你今天是早上对我说的、你在弄堂里见过的那个年轻人,是他吗?” 以上已经看出来,马丁是个不爱讲话的人,他对山姆·维勒看看,点点头,低沉地吼了一声,“就是他!” 向来不骄傲的维勒先生,在他的眼光同那个坏脾气的马夫的眼光相遇的时候微笑一下,算是打一个友好的招呼,并且用有礼貌的字句说他过去“拜识过”。 “我几乎把他扼杀,”班·爱伦先生喊,“这就是那个忠实的人!匹克威克先生,你怎么敢让你的这个家伙从事引诱我妹妹的勾当?我要求你解释清楚,先生。” “解释清楚,先生!”鲍伯·索耶喊,狠狠地。 “是阴谋,”班·爱伦说。 “地道的骗局,”鲍伯·索耶先生加上一句。 “不知羞耻的欺骗,”老太太发言。 “完全是拆白,”马丁说。 “请听我说,”匹克威克先生恳求说,那时班·爱伦先生倒在一张给病人们放血的椅子上,用手帕捂起脸来。“在这件事上,我除了有一次在这两个青年人会面的时候在场之外,没有帮过忙;那次会面我根本阻止不了,因此我觉得,我在场的话,可以消除可能发生的有点不成体统的色彩;这就是我在这事上的全部活动,我一点也没有想到他们存着立刻结婚的念头。然而请注意,”匹克威克先生赶紧控制住自己加上一句,“请注意,我不是说,倘若我知道他们想结婚,我就会加以阻止。” “你们听见的吧,你们大家;你们都听见的吧?”班杰明·爱伦先生说。 “我希望他们都听见,”匹克威克先生温和地说,对大家看看,他接下去说:“而且,”说着脸色泛红了,“我希望他们也听见,就是,据我听到的,我敢断言你像这样强迫你的妹妹违反自己的心愿,那是一点也不正当的,你倒是应该出于慈爱和宽恕来努力代替她从小就失掉的那更亲近的家属的地位。至于说我的年轻朋友,我必须请你让我说一句,他在任何一点世俗的有利条件上,至少和你是平等的,纵使不说好得多;除非我们用恰当的气量和审慎来讨论这个问题,否则我拒绝再听任何有关这事的话。” “我愿意插两句话,附在刚才大发脾气的那位可敬的绅士提出来的问提上面,”维勒先生上前来说,“就是这样的话:在场的人中间有一位曾经叫我做家伙。” “那跟这事情一点没关系,山姆,”匹克威克先生排解说。“请闭住你的嘴吧。” “我就不说那事情吧,先生。”山姆答,“但是我只说一点。也许那位绅士认为有什么先人为主的爱情呢;不过根本没有这种事,因为那位小姐在刚交朋友的时候就说,她对他是忍无可忍的。没有谁排挤过他,假使那位小姐没有遇到文克尔先生,那对于他还是一个样。这就是我要说的,先生,我希望我现在使那位绅士的心里舒服了一点。” 在维勒先生这些安慰话之后,接着是短暂的沉默,之后,班·爱伦先生从椅子上起身,声明他从此以后再也不见爱拉白拉的面:鲍伯·索耶先生呢,也不管山姆的恭维话,发了大誓要向那幸福的新郎报复。 但是,当事情正达到高潮、而且有一直这样搁置下去的时候,匹克威克先生发觉老太太是一个很有力的帮手,她显然是被他为侄女辩护的态度感动了,就试着说些安慰话来劝班杰明·爱伦先生,主要是说,总之,也许,还不太坏就算好的了;越少张扬越可以早点补救,而她老实说,她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过去的事没法重来,无奈的事就只好忍受:还有其他许多这类很具真理性的话。针对这些,班杰明·爱伦先生回答说,他并没有不尊敬他姑母或别人的意思,但是假使对于他们完全一样的话,并且他们允许他任性去做的话,他情愿恨他妹妹一直恨到死,甚至到死了以后也不原谅。 当这决定宣布了半百次的时候,老太太终于突然昂起头来显出很威严的样子,说她倒想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以致于对她的年龄和地位竟不加以尊敬;她自己的侄儿,她在他出生以前大约二十五年就记得他,在他嘴里没有长牙齿的时候就认识他,更不用说她亲眼看着他第一次剃头发以及在他婴儿时代大小事情上帮过无数次忙了,他对她应该永远怀着尊敬、顺从和同情的,现在却叫她只得来求他了。 这位好太太给班·爱伦先生这些斥责的时候,鲍伯·索耶和匹克威克先生到里面的房间里密谈起来,只看见鲍伯·索耶先生几次凑到一只黑瓶子的嘴上;在这影响之下,他的脸上就逐渐展开了开朗的甚至愉快的表情。最后,他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瓶子,说他非常悲伤,因为自己害自己做了傻瓜,现在他提议为文克尔先生和文克尔太太的健康和幸福干杯,他对于他们的喜事非但不妒忌,并要第一个祝贺。一听是这话,班·爱伦先生突然立起身来,抓过黑瓶子就喝那祝贺酒,喝得太热心了,而且酒性很烈,以至于把他的脸几乎弄成跟瓶子一样地黑。最后,黑瓶子轮流在各人手里转,直到空了为止,而握手和互相道贺是如此地络绎不绝,连铁脸孔的马丁先生也微笑了。 “那么,”鲍伯·索耶说,搓着手,“我们今天可以痛快地玩一夜了。” “我真的很抱歉,”匹克威克先生说,“我必须回旅馆去。我近来不习惯于疲劳,我的旅行已经叫我疲倦不堪。” “你喝点茶好吗,匹克威克先生?”老太太说,带着一股不可抵抗的甜劲。 “谢谢你,我不了,”那位绅士答。老太太越来越仰慕匹克威克先生,事实上,这正是他要走的主要原因。他想到巴德尔太太;老太太的每一个眼色,都令他出一身冷汗。 既然说服不了匹克威克先生留下来,所以立刻按照他的建议,决定由班杰明·爱伦先生陪他到大文克尔先生家去,马车要在第二天早上九点钟到门口等着。他于是告别,由塞缪尔·维勒跟着,回到布煦旅馆。值得一提的是,马丁先生跟山姆握手告别的时候他的脸抽搐得非常可怕,并且他还露出一个微笑,发出一声诅咒:根据这些现象,最熟悉这位绅士的特性的人们认为,那是他表示很高兴和维勒先生相识,并且希望作更深的交往。 “我要不要去开一个私人起坐间呢,先生?”他们到布煦的时候,山姆问。 “啊,不,山姆,”匹克威克先生答:“我在咖啡间吃饭,一会儿就要睡觉,所以几乎用不着了。去看看有什么人在旅客休息室里,山姆。” 维勒先生奉命而去,回来说,那里只有一位独眼的绅士:他正在和店主喝一碗比夏普。 “我也要去和他们一块儿玩玩,”匹克威克先生说。 “那个独眼的家伙是个怪怪的客人,先生,”维勒先生领路走去的时候说。“他在向那店主讲故事,先生,讲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站在靴子底上还是帽子顶上了。” 说的那位人物,当匹克威克先生进去的时候正坐在房间里面的一头,在抽一根大大的荷兰烟斗,那只独眼盯着店主的圆脸。店主是个看上去很乐观的老年人,显然是听了个什么奇怪的故事,因为他正发出一串串不连贯的叫唤,“嗳,我真不相信!我从来没有听见过如此奇怪的事!简直是太不可能的!”嘴里还爆发出其他的叹声,一面回报那独眼的人的凝视。 “在下有礼,先生,”独眼的人对匹克威克先生说,“夜色真好呵,先生。” “的确是呀,”匹克威克先生答,茶房放了一小瓶白兰地和一点热水在他面前。 匹克威克先生正在揽合冲水白兰地的时候,独眼的人时时掉过头来认真地打量他,最后他说: “我想,我以前见过你。” “我记不清了,”匹克威克先生答。 “我敢确信,”独眼的人说。“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的两个朋友,住在伊顿斯威尔的孔雀饭店,那是大选举的时候。” “啊,的确!”匹克威克先生喊。 “是呀,”独眼的人答。“我对他们讲过一个小故事,关于我的一个叫做汤姆·司马特的朋友。或许你听见他们提到过的。” “经常提阿,”匹克威克先生答,微笑着。“他是你的伯父吧,我想?” “不,不——只是我伯父的一个朋友,”独眼的人说。 “不过,他是很奇怪的人呵,你的那位伯父,”店主说,晃着头。 “唔,我想是的;我想我不妨说他是的,”独眼的人回答。“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也是关于这位伯父的故事,恐怕会使你们很惊诧,绅士们。” “是真的吗?”匹克威克先生说。“不管怎样,说给我们听听吧。” 独眼的人从大碗里舀出一杯尼加斯酒,喝着;从荷兰烟斗里吸了一大口烟;然后呼唤在房间附近徘徊的山姆·维勒,叫他不要离开,除非打发他走,因为那故事不是什么秘密,于是把他的独眼紧紧盯住店主的眼睛,开始讲起下一章的故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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