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6期
借刀杀人
作者:清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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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常空被司马轻烟的表情给搞糊涂了:莫非三十年不见,他已经练成了绝世武功?莫非他对打败自己早已成竹在胸?
骆常空眼一瞪,咬牙切齿地对司马轻烟道:“你这个老狐狸,这三十年的旧账,咱们也该算一算了吧?”
司马轻烟不紧不慢地说:“我本来就是找你算账来的,要不然,我藏着不露面,就凭你这个样子,恐怕再找上三十年也找不到我。”
骆常空一愣:“你废话少说!那一万两黄金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快给我交出来,否则我让你脑袋搬家。”骆常空边说边晃了晃手中的落花刀。
司马轻烟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黄金,你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骆常空心里一凉。
“不瞒你说,那一万两黄金已经被我用得差不多了,最后剩下的那点,也被我今天用来雇这顶轿子和这些仆人了。”司马轻烟边说边“嘿嘿”笑着,那笑容既狡猾又狰狞。
“你……”骆常空的心如坠冰窟,从司马轻烟的眼神里,他确信他说的是实话,所以结巴了半天,憋出一句:“没有黄金,今天爷爷我就要了你的命!”他“忽”一刀就向司马轻烟的前胸劈去。
其实骆常空这一刀只是虚招,目的是逼司马轻烟用凌云飞袖招架,只要一招架,接下来骆常空便会有连环三刀直攻对方。可是,骆常空准备好的招数却没有派上用场,因为他的这一虚招过后,司马轻烟的胸膛上立刻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血光四溅。
“好……好快的刀,莫非……莫非你已经将落花刀练到了第……第九重?”司马轻烟因为痛苦,一张老脸已经扭曲变形。
骆常空愣住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今天的刀法为何突然威力骤增。定下心来一想,难道世上最精妙的刀法,是在放下刀之后才可以练成?这是深奥的刀术刀理,还是对练刀者绝妙的讽刺?骆常空心头有些茫然。
“谢谢你。”就在骆常空茫然之际,司马轻烟却向他喃喃道。
天哪!我砍了他一刀,他却要谢谢我,这是什么道理?骆常空更加茫然了。
司马轻烟看着他,向他招招手。骆常空附过身去,只听司马轻烟给他解释说:“我患了重病,郎中说我的肺叶已经快要烂掉了,我每天都在咳血,生不如死,可是偏偏又没有勇气自杀,想来想去,我就想到了你,所以我才会在江湖上放出风声,将你引到这里。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霍敬水也快要来了吧……”
“你……你好狠毒!”看着眼前司马轻烟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老脸,居然因得意而闪出一丝残忍的笑容,骆常空立刻从茫然的情绪中拔了出来,开始觉得浑身发冷。他两眼瞪着司马轻烟:“你害得我们流落江湖三十年还不够,为什么连死都不肯放过我们?”
“我当然不能放过你们。”司马轻烟的眼睛里掠过一抹痛苦之色,咬牙说道,“因为我心里有恨!五十五年前,我刚刚才八岁,那时候的我是多么单纯和善良,甚至在走路的时候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可是你的师父却毁了我一生,那晚,当我父亲冰凉的尸体被师叔们抬回家时,就注定了我这一生只能在仇恨中度过。”
“你错了!”骆常空辩解说,“听我师父说,你父亲不是死在他的刀下,而是死于霍敬水父亲致命的一枪。”
“你师父这是在骗你!当年,我父亲的凌云飞袖已经练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你师父和霍敬水的父亲担心我们凌云飞袖门派从此天下无敌,所以就使出诡计约我父亲喝酒,说是各门派之间要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不再争斗,我父亲轻信了你师父的鬼话,才……”司马轻烟说到这里时,情绪一激动,血又从伤口处直朝外涌。
一股深邃的无奈瞬间笼罩着骆常空的全身,这一刻,笼罩在他心头三十年的仇恨,化成了一片茫然。
“这是一盘棋,一盘死棋,你和我,还有霍敬水,生来就是一枚棋子。”这是司马轻烟对骆常空说的最后一句话,话毕,他的身子便从软轿上摔落下来。
5. 枪断刀绝
永年城的这个冬天,似乎要比往年更加寒冷,骆常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司马轻烟的那些仆人看到了,还以为骆常空要收拾他们,立刻惊叫着四散逃开。
一个站得较远的兄弟没有听到骆常空与司马轻烟的对话,急切地一头冲过来问:“黄金呢?这家伙私吞的黄金呢?”
骆常空喃喃地回答他:“黄金?这里没有黄金,只有仇恨!”
这时候,一个兄弟手指着北方,拉着骆常空说:“大哥,快看,那是谁?”
顺着那个兄弟手指的方向,骆常空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穿过乱坟岗,向这里飞掠而来,看不清来者的面容,但骆常空已经注意到了那人手里拖着的银枪。
这不就是霍敬水吗?骆常空嘴角浮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三十年未见,当年人称“一枪震河西”的霍敬水,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满面风尘之色的白发老翁,看模样,这些年他也没有少受苦。
“苍天有眼,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霍敬水握枪的手,由于激动,而有些轻轻的颤抖。
霍敬水说这话时,骆常空的思绪却早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地方。人这是怎么了?什么都可以放下,唯有仇恨可以在心中埋藏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为什么仇恨会毁掉这么多人的生活?为什么我们都不肯放下心中的仇恨?
这时候,霍敬水已经走近了,一看到骆常空,就怒吼着:“快把黄金还给我!”
此刻,骆常空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心有所思地对他说:“其实,黄金只不过是黄金而已,恐怕我们心里真正忘不掉的,是仇恨!否则,这么多年来,如果我们忘掉仇恨,好好生活,凭我们的能力,早就赚到了比一万两更多的黄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是你们两个把我害成了这样。我年少得名,锦衣努马,本来我的一生应该非常精彩,可是所有这一切全被你们毁了。这笔账,我怎么能不找你们算?”霍敬水说着,举起手里的银枪用力一抖,枪尖立刻幻化成数朵枪花,直向骆常空刺来。
对霍敬水来说,这三十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能不能夺回黄金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亲手宰了当年劫镖的骆常空和司马轻烟这两个人。为此,他一直在银枪上下功夫,枪法已远远胜过当年,所以他有足够的信心,一枪便要夺走骆常空的命。
可是,霍敬水错了。只见骆常空本能地挥刀,一道惊艳的弧光从霍敬水眼前划过,落花刀在削断霍敬水手里银枪的同时,也从他胸膛上划过,霍敬水实在不敢相信,骆常空的刀法居然会达到这么神奇的境界。
不过与此同时,霍敬水的银枪也突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枪身被落花刀削断之后,霍敬水手里只留下不足三尺长的一段枪杆,可是在这个枪杆断裂处,却突然诡异地冒出一个寒光闪闪如毒蛇吐信般的枪头,霍敬水手腕一翻,那吐出的枪头不偏不倚地刺入了骆常空的胸膛。
两个人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
“好快的刀,你的……你的落花刀已经练到了第九……第九……”霍敬水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终于没能把话说完。
骆常空吃力地摇头,答非所问地说:“对不……起,我本来不想还手,可是……可是我还是没有做到,希望……希望你别恨我。”说完这句话,骆常空长吁了口气,一道红得有些发乌的血丝从他嘴角溢出。
骆常空吃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天很高,很远,也很蓝,朵朵白云飘浮在上面……
永年城的这个冬天,真的要比以往更加寒冷!
(题图、插图:杨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