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艾略特,把你的老师称做‘水果’,这可不好。”
“我不懂老师为什么要气得那么厉害。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的。”
“你最近情况怎样?”
“妈妈,我很好,这只是我们小孩子必经的阶段而已。”
“不要用心理学家的口气说话。”玛丽将节食饼干嘎吱嘎吱地嚼碎。眼下正是吃饭的时候,如果按她的胃口,她满能吃下一整条涂有果酱的奶油面包,以解艾略特给她带来的无名忧虑。
“妈妈,你看见过妖怪吗?”葛蒂问。
“常遇到。”玛丽心想,你爸爸的性格不也有些妖怪味道。
“我有一个朋友是妖怪。”葛蒂说,这时艾略特扭着葛蒂那布娃娃的脖子。
“艾略特!”葛蒂尖声叫着。“对不起,我忘了……”
“艾略特,不要这样残酷,好吗?”玛丽说。
葛蒂苦着脸摸摸她的布娃娃,艾略特凝视着她。玛丽拿了一块面包,涂上厚厚的一层奶油,再加上一些果酱。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胃胀鼓鼓的,她又拿了一块,如法炮制,以此来安慰自己。
“妈,你这样吃下去,又要吃掉一只面包。”麦克说。
“瞎说,”玛丽温和地斥责,正要再吃,麦克把面包拿走,葛蒂把果酱拿走,而艾略特把奶油藏起来。
她望着他们说:“谢谢你们。”
“狼吞虎咽的妈妈。”麦克说。
玛丽说:“对,对,不要让我接近这些食品,应该将它们放远点。”她将碟子推得远远的。
是的,他们真的把这些东西藏到身后,拿到楼上,送给外星人吃。
拼读机的内部结构全打开,把部件重新加以改装,有些电线还有果酱的味儿。这机器不再说英语了,而是说些人们听不懂的外星人的语言:嘟噗嘟噗尔,斯克尔菲罗克……
孩子们坐在外星人的身边,他按了几下电钮表演给他们看。
“这是你们的语言?”
“我打电话回家。”他指着天外说。
“他们会来接你吗?”
外星人点点头。
但是,这只是发报机的一部分,是信号发生器。信号要传送到他们的星球,必须日以继夜地不停发射,但没有人去按电钮,得靠自动控制。为此他需要动力,使机器能自动发射。
外星人领孩子们走出壁橱,找到一架电唱机。外星人用手势和不完整的句子表达他的希望。
他们呆呆地望着他。
外星人指着唱机转盘做手势。
孩子们仍是稀里糊涂地望着他。
他见孩子们不懂他的意思,急得团团转,张嘴唱了起来。
“只是……
摇滚再摇滚……”
他的歌声带有宇宙的旋律,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他睁大了眼睛望着孩子们。“外星人还会唱歌呢!”
孩子们仍然不理解他的心事。
“唱,唱,外星人在编歌子。”
他找了一张唱片并转动着它。
“你想做唱片?”
“对,对。”
“用什么材料做?”
“用……用……”他也不知道用什么,他只能说某种圆形的、会转动的材料。
“你要一个圆形的东西?”
“对,对。”
“你打算把歌子录在上面?”
麦克走到他跟前说:“这里不是录音室,只有名歌星才灌唱片。”
外星人指着自己的脑袋:“拼‘技工’这个词。”
“艾略特,他指什么?”麦克问。
艾略特看着外星人:“你是说,你是一个技工?”
“对,对,拼‘技工’。”他将唱片翻过来,拉出一团电线。
“唱机这下可完了。”麦克说。
外星人拿着电线说:“还要更多的。”
“你要更多的电线?”
他点点头。
“他需要更多的电线。”孩子们相视着,想和这位外星人打趣,但外星人迈开蹼脚朝房间走去,打算用更高级的解决办法。
要制造舞曲唱片,他需要更多的材料。
思维激流向他显示着未来的机器,一次再次充实着他的设计。他需要……
……一个衣架。
他走进房间,拿出一个衣架,想把机器拴在上面。
他凝视着衣架,竭力想着:这木制的衣架好象在发光,在摆动,衣架使他着迷。他决定将唱机挂在上面。
他抓住衣架,用手指将木架烧出些小洞,每个洞接一根电线牵到拼读机上。
“嘿,外星人的手指象火炬一样。”
他匆忙走进壁橱,拿出他的拼读机,他火炬般的手指很快就使焊锡熔化,随后将电线焊在机器上。“更多、更多地焊着。”
孩子们为他找来更多的电线和一面镜子。
他们站在一旁看着。
外星人将电线联结起来,还需要一块结实、平滑的圆形材料。孩子们能领会吗?
他转向天竺葵。
天竺葵说,他们都是地球上善良的孩子,不过迟钝一点。
“行,外星人,我们为你再找些其他材料。”看着孩子们离去,他大概对他门不放心。他真的作为一个技工,继续将许多电线焊接在拼读机上,再牵到衣架的洞眼里,他还需要一些细小的有弹性的金属针。
他曾在这房子里看见过金属针,但究竟在哪儿呢?
这些孩了的母亲──玛丽的脉波向他袭来,外星人闭上眼睛,想象着她的模样。
是的,她头发上有一个金属的东西叫什么来着?他沉浸在对玛丽的回忆中。
“葛蒂……”
友好的葛蒂进来了。他指着葛蒂说:“请拼‘发夹’这个词。”
“发……”
“不对。”他指着自己光秃秃的头。
“你要发夹?”
外星人点点头。
葛蒂牵起他的手。
他们一起来到玛丽的卧室。他看看窗外,玛丽正在园子里整理她的菜地,玛丽看见一个大南爪,觉得非常奇怪,偌大的南瓜,好象是用牛奶浇成的。
窗台上的盆花──天竺葵──闪烁着鲜花,花儿躬身问他。
嘿,老学者,你在找什么?你在从事什么高级的伟大的研究工作?
“发夹。”
“这里有。”葛蒂打开一只白色的瓷鸡。
外星人拿了些发夹,在玛丽的穿衣镜里看见了自己的容貌。
他将长裤弄短,双脚用纸袋套起来。
“来,来,外星人。”葛蒂拉着他的手说,并把他带出妈妈的房间,经过客厅,回到艾略特的房间,进入壁橱。
“你用妈妈的发夹干什么?”
他坐在枕头上,在衣架的木钉旁插了一排发夹,然后将拼读机上的电线引来,穿入发夹。
“这玩意儿很有趣,”葛蒂说,“你经常干这玩意儿?”
“是的。”
“作什么用呢?”
“外星人要打电话回家。”
“你家在哪儿?”
外星人指着天空,葛蒂望着窗户。
“就是你在梦中带我去的地方吗?那地方有多远?”
“远呐!”
“你家里的亲人会听到你讲话吗?”
地球上的孩子问个没完。
“他们会拿起听筒说:‘喂,你是谁?’”
“请拼‘讨厌的人’这个词。”
“N-U-S……”
“不对。”
“你把我的拼读机拿去玩以后,我拼不出单词了,现在机器只会发出咯哩噗尔咯哩噗尔的声音。”
“咯哩噗尔咯哩噗尔。”
“不管是什么,反正拼不出我们讲的英语了。”
葛蒂走到一旁,玩起她的小锅灶。她将妈妈的香脂和泥巴混在一起,制作起一种新式的松饼。
外星人辛勤地劳动着,一面哼着从艾略特收音机里听来的抒情歌,唱得结结巴巴。他全神贯注在工作上,葛蒂也专心玩她的,因而没有听到玛丽上楼的脚步声。直到她打开房门时,他们两人才发觉。
外星人嗖地站起来,混到许多玩具动物、木偶娃娃和玩具机器人中间,他僵立其中,那双高度发达的眼睛茫然发呆,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呆板,象个木偶青蛙似的,和玩具一模一样。
玛丽走进来,目光掠过这些杂乱的玩具,她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外星人,最后看看里面的天竺葵:“是你把这盆花带到这里来的吗,葛蒂?”
“月球人喜欢花,他会使它生长。”
她摸摸天竺葵茂盛的叶子,摇摇头说:“每一个生物都长得如此奇妙,我真不理解。”
“吃块小松饼吧,妈妈!”
“我的宝贝,这饼很好看。”玛丽看看松饼,发现它是用泥巴和某种香脂做的,这香味好熟悉啊……
“我的天啊,葛蒂,这是用我的香脂做的?”
“是营养霜。”
玛丽凝视着剩下的“新我牌”营养霜香脂。
“葛蒂,我真要发脾气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鬼,妈妈花了二十五美元才买到一瓶,现在我只好拌着泥巴、小石子一起搽到脸上了!”
“对不起,妈妈。”
“我知道你会感到不对的,总有一天我要笑话你的,但不是今天。”
她的眼睛再次看看外星人和零乱的木偶玩具,玛丽气得对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她转身叹了口气,这才定下神来,不过有些悲伤。
外星人看着她走出房间。他从一排木偶中走出来时,心情沉重,对玛丽来说,他只是一具木偶罢了。
不幸的外星人多孤单啊!
“请拼‘拒绝’这个词。”
他走到发报机前,又用火炬般的手指焊着许多电线。
他低头望望自己那几乎要碰到地板的南瓜肚子,在如此悠长的岁月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丑陋相貌。即使不再吃甜饼,肚子也不会变小。他天生就是这副长相。
“你为何悲伤起来?”葛蒂问,她看见外星人水汪汪的眼珠子变得干枯了,干涸的眼里还留有许多泪痕。
他一眨一眨的眼睛,又变得晶莹了,他拿起拼读机,又焊接电线。
……咯哩噗尔嘟噗尔──滋瓦克……
高度智慧的语言安慰了他。这是一种用心灵说话的语言。只要孩子们从五金店里弄些必需的零件,机器就能在夜间一遍一遍地复述。
一旦他离开地球,至少有一点是使他满意的,那就是他训练、引导这些孩子去攀登科学高峰。
如果他离开地球……
看着自个儿用手工做的发报机,用发夹和农架作的材料,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真的离开地球。但是他的脉波肯定他这样做是正确的。他只能抱这样的希望,朝这个方向去做。
如果孩子们弄不到圆形锯片……
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艾略特和麦克走了进来。他们脱掉茄克衫,拿出所需的圆锯片和一大把铆钉及连接器。
“外星人,拿去!你要的就是这些吧?”
“拼‘摇滚再摇滚……’”外星人兴奋地用手指摸摸圆锯片的表面。他把圆锯片放在唱机的转盘上,手指一转,平滑的锯齿旋转起来,在小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你怎么把圆锯片当做唱片?”
“油漆。”外星人想用漆涂在圆锯片的表面。
“什么颜色?”
他抬头指着天空。
“蓝色?”
外星人点点头。
“妈妈刚才进来过,她没有发现外星人。”葛蒂说。
“是吗?这些玩具给他做了掩护,是不是?”艾略特说。
“出去,出去。”外星人催他们走开,他想,今天出了这件丢脸的事,真够呛的!
玛丽凝视着穿衣镜,伸手在小瓷鸡里拿发夹。她用手抓了好久,里面却空无一物。
“我的发夹呢?”
玛丽想起来了,肯定是葛蒂拿去了。她在搞化装,需要发夹。
“葛蒂!”
“来罗,妈妈。”葛蒂跑了进来。
“把发夹还给我。”
“不行,外星人拿去用了。”
“啊?他用这干吗?”
“他的机器里要用。”
机器,玛丽沉恩了一会,要不要跟小女儿寻根究底,把发夹追回来?不,用不着。
“算了,葛蒂,不用发夹了。”
“我告诉外星人,你向他问好。”
“好,代我祝福他。”
外星人坐在壁橱里,积极工作,此刻锯片已喷上油漆,正让它干燥。现在,这位高级技工正在油漆上面烫出一些凹形的图案。
“嘿,”艾略特说,“他把它做成象一个收音机盒子。”
麦克在艾略特的背后看着。“这是一架玩具钢琴。”外星人的火炬手指不断地在锯片上烫着图形。然后,他将这锯片放在转盘上,又将衣架上的挂钩放下来,挂钩上的一排发夹在转盘上烫有图案的锯片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喔喔,外星人,你是野人……”
锯片一转动,发夹划着痕,电线不断传导到拼读机的按钮上,便一遍又一遍地说出星际语言。
……咯哩噗尔嘟噗尔滋瓦克……滋瓦克……
“做出来了,外星人,你制造出了自己的留声机。”
葛蒂走了进来,带来了另一种电子玩具,──新装配的步话机。她同远处的布娃娃谈话:“这儿来,娃娃,我是葛蒂……”
外星人伸出长手臂,拿起步话机,马上拆掉上面的麦克风,两分钟后,把它装到拼读机上。
“外星人,你将我所有的玩具都拆坏了!”她尖声叫道。这声音全屋子都能听到。
葛蒂的布娃娃的手被弄坏了,她哥哥耐心地劝她要学会有气量。
“好了,”她用鼻子哼着说,“他最好不要再把我别的东西弄坏了。”
这个老外星人保证,最多不过弄坏两个布娃娃。现在需要的是她母亲电视机上的转轴和超高频调谐器。
他们一起悄悄下楼钻进客厅行动起来。
那天夜里,玛丽走进卧室,咔哒一声打开电视机,脱掉鞋,上了床。在床上她懒洋洋地打开报纸,正要看报,忽然发现电视屏幕上没有显像。
“麦克!”
屋里一片静寂。
“艾略特……”
她沉思着,母亲的直觉清楚地告诉她,两个孩子是可靠的,但是这直觉,在忍耐中突然发作了,使她想起了葛蒂。
“葛蒂?”她轻轻地自问,可能是葛蒂干的好事。
她闭上两眼,眉头一皱,已突然想起葛蒂曾蹑手蹑脚地带着一个大布娃娃走进她的卧室。
玛丽叹了口气,她工作得太累了,于是摊开报纸,把它盖在脸上。
不久,她忧心忡忡地唾了一会,醒来觉得饿了,是不是到了吃草莓酱夹面包的时候了?
她立刻翻身下床,踮起脚走进餐厅,孩子们大概没有看到她。作为妈妈不能控制自己的食欲,这对孩子来说,树立了一个坏榜样,只是在这当儿,她被果酱诱惑着。
她穿过走廊,听见艾略特和麦克正在活动室里。幸好他们没有看见她饥饿时的丑态,但这有什么要紧,孩子们不会反对她吃东西的。
我这两个精明的儿子,他们不希望我成为大腹便便的胖妈妈,我干预他们,但是我又克制不了自己。我饿了。
来点果酱花卷,一碗牛奶蛋糊,大米布丁,再来点香蕉怎么样?
她轻手轻脚地走下楼,闯进楼下客厅,看看四周是否有人。
卧室是空的,餐厅是漆黑的。
玛丽悄悄地走进厨房,转了个弯,看见里面有灯光,接着发现葛蒂坐在桌边拿着小甜饼和一瓶牛奶。玛丽没有看见外星人,其实他就站在冰箱旁边,这个可怜的外星人来不及躲避就缩在这儿,等待最坏的事情发生。
玛丽指着桌上的两个碟子问葛蒂:“这是给谁准备的?”她饥肠辘辘地看着小甜饼,“这是给布娃娃做的吗?”
“为外星人做的。”葛蒂说,“他喜欢吃小甜饼。”
“如果我吃一块,他不会有意见吧?”
“啊,不要紧。”葛蒂说。
“多好的外星人呀。”玛丽说着拣了一个小甜饼。
“啊,不错,闻起来很香甜。”
玛丽觉得这饼的香味使她的胃口大开,不能控制。“最好还要加点果酱。”
她走到冰箱跟前,打开冰箱,冰箱门砰地大开,正好把外星人撞倒,使他跌在一个破筐子里。他缩进筐底,将两脚伸出,玛丽仍然没有看见他。
“……苹果……白脱果酱……还有冰草莓,这些我都爱吃……”
“妈妈,”葛蒂说,“你还想吃什么?”
“是的,亲爱的……还想吃点牛奶软糖……一块小蛋糕……”
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伸出来抓住她。
“克制一点,妈妈。”
“艾略特……麦克……别管我。”
“妈妈请吧。”麦克转身来到她面前说,“你告诉过我们,要我们提醒你,控制你的胃口。”
“别管我说过的话。”她将手伸进葛蒂的碟子里。
“妈妈,跟我来,”艾略特用背遮着外星人说。这时外星人的脚仍然伸在破篮筐外面。“让我们和你玩游戏好吗?”
玛丽望着艾略特的眼睛,看出他很焦急、紧张,在她面前转来转去,想把她从冰箱跟前支使开,“你是个可爱的孩子,艾略特。”
“你曾要我们提醒,如果你多吃甜食,看起来就象穿上衣服的胖红肠。”艾略特说。
两个小孩把她从外星人旁边拉开,拉出厨房,又拉到客厅,玛丽一路上被两个孩子拖着走。
“你们是好孩子……要求太严格,不过这样也好……”
他们把妈妈推拥上楼。
“不要往下望,妈妈,你如果再来,我们就这样办。”
“你们这些顽皮的好孩子。”玛丽温和地说,独自上楼去。
第二天下雨,玛丽走到挂伞的地方想拿伞,可是伞不见了,在别的地方也没找到,因为这把伞正在楼上壁橱里被用作抛物线的反射罩。
“噢,”艾略特说,“那样很妙……”
这伞和反光的金属杆组成一条直线,伞柄上附了一个咖啡罐头盒和超高频调谐器,从这个转轴通到葛蒂的步话机的麦克风上,而麦克风则与拼读机连在一起,现在正需要调动微波频率。外星人操作着收音机解释说,他现在需要一件东西,这东西他侦察到在玛丽汽车的仪表里。
“法兹·巴斯特牌汽车?你需要妈妈的法兹·巴斯特牌汽车吗?”
麦克摇摇头,艾略特也认为不行。
“这是爸爸留给妈妈的唯一的一件东西。她很喜爱这部车子。”
外星人画了一张简图,并向孩子们示意如何将法兹·巴斯特牌汽车的零件装在咖啡罐头盒里,这样微波频率就可以发出去。
那天下午,玛丽勿匆回家时,她车子的警报系统失灵,无法向交通警显示信号,为此她付了二十五元罚款。
外星人的发报机已将近完成。
“是的,”麦克说,“但是怎样使用呢?用什么来发动它?如果我们把它拿到山上去,那儿根本没有电。”他将锯片放在转盘上,指着窗外说。
外星人刚吃好晚饭,他的火炬手指指着切白脱的餐刀,满怀激情地弯下身子,将餐刀插在衣架上和菜叉放在一起,做成一个棘爪装置:刀和叉在锯片上转动,从一个齿轮跳到另一个齿轮。
“我们总不能在野外呆上一夜,一直推着那东西转动呀。”麦克说。
外星人仍是不停地笑着,他现在完全设计好了,让这小叉子在转盘四周跳动着旋转。他要是将这件工作做好了,到了外面山上,就不必用人力来使它运转了。
“这是谁呀?”
“我的新伙伴。”
“他是谁?”
“头等魔术师,这是他的资料卡。”
“报给我们听。”
“智力20,魅力20,理解力18,体力14。”
“姓名?”
“外星人。”
外星人听到楼下厨房里传来“地牢和天龙”游戏中相互叫牌的声音。他几乎对每夜传来的各种声音都感兴趣,他只需将耳朵贴到葛蒂的门边就行了。他蹲下来,躬身向前,继续研究地球的历史。突然传来玛丽轻柔的读书声。
“彼得说:‘红种人被打败了?文迪和孩子们被海盗所俘虏?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她!廷克发出过警告。啊,那是我的药。有毒的吗?谁在药里放了毒?我在磨剑的时候,答应过文迪吃这药。彼得刚想伸手拿药,廷克从容地吞下了它。’”
“啊!不!”葛蒂说。
“啊!不。”外星人自言自语地说着,“廷克,你怎么把我的药吞下去了?这是毒药,你吞下去救了我的命!廷克,亲爱的廷克,你要死了吗?她脸上的光彩变得暗淡起来,如果没有了光彩,就意味着她要死。她的声音如此之低,我几乎听不出她说些什么。”
外星人低下头。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她说,她认为孩子们相信神仙,她的身体又会好起来!你相信神仙吗?如果你相信的话,就快说!”
“我相信。”葛蒂说。
“我相信。”外星人说,眼角充满着泪水。
正在这时候,艾略特走上楼,望着急救箱,因为他的手指被牛奶瓶的碎玻璃划破了。这位老年外星人,植物医生,看见划破的口子,将他的长手放在上面。他的手指点上去,发出鲜红的颜色,艾略特惊得向后倒退了一步。要是外星人愿意的话,他可以将钢铁烧穿,但是外星人的手指只是对着艾略特的伤口移动,并发出警灯一样的红光,流血便停止了,伤口马上愈合,就好象从没划破过一样。
艾略特看得发愣,他正要说声谢谢外星人,但是这位老练的宇宙医生叫他不要作声,拧着他的耳朵,要他回到葛蒂的房间。
“如果你相信神仙,你就拍拍手……”
这位外星人将他的大手掌合在一起。
深夜,外星人站在小壁橱的窗前望着。皎洁的月色使他充满着深切的怀念,银河系的柔和星光激荡着他的心扉,闪耀着的光辉尽入他的眼底。在渺茫的夜空中,他听到人们听不到的小星星和大行星在飞行中的秘密音乐,领略到它们在黑暗中的谈话和穿过遥远大空传来的肃穆的响声。
他将额头靠在窗台上,神情沮丧。他曾是伟大星群里某个星星的生物,曾经被认为是宇宙奇迹的见证人,曾见过星球的诞生和毁灭,而现在却站在这个仅有四、五个平方的壁橱里,拿着一把偷来的伞和一个布娃娃。
他转身面向布娃娃,布婊娃只有在夜里才睁着它的玻璃眼睛,开始思考起来。
宇宙的寂寞感侵入了外星人的肢体,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因渴望星光在疼痛。在这些知己中,猎户星座的美貌真叫人感叹,星云里充满着光辉的颜色。在星团里,一颗年轻星星的蓝色光环在他心中荡漾,而威尔星云在周围飘浮着,悄悄地将它的大量秘密倾诉给在太空海洋里跟它一起飘浮的星云。
他离开窗户,抛开这些念头,慢慢地打开壁橱的门。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睡着的艾略特身边,进入大厅的走廊。默不作声地走下去。他的奇形怪状的影子,印在墙壁上,一个能行走的南爪,一个古怪的体形活动在这异国的土地上。现在他的眼睛已是地球人的眼睛──他已经接受地球上美的概念和形式,觉得自己实在怪诞,神态粗扩,眼睛大得出奇,确是一个不能再丑的人。
他偷偷地看了一下葛蒂的房间,见她睡着了。葛蒂认为外星人很好玩,在葛蒂的眼里,这怪蛙是个时髦可爱的玩具。
他又走到下面客厅。哈维正在楼下等着。
狗的舌头伸出来,看着这个奇怪的人朝它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就象一只大麻袋。
外星人轻轻地拍着哈维的头,一阵清脆的电流传到哈维的脊背,使它的尾巴象衣架子一样弯起来。狗转过身看看这尾巴,又看看外星人。
“把我的尾巴弄直,好吗?”
外星人轻轻地摸模狗的鼻子,它的尾巴马上就直起来。
外星人和狗继续巡夜,他们每天晚上在大家熟睡后,要巡查整个屋子。哈维巡哨着;先去客厅,然后到楼梯下面,再到外星人的房间,站在装着电话机的小房间里。外星人拿起电话听筒,听听里面的声音,然后将听筒递给哈维,狗竖起耳朵听,它看见艾略特正在用手拨电话号码,并且对话筒讲话,稍停一会儿,又看见一块烘饼。
哈维用鼻子闻闻电话机,又缩回去,希望有一块猪排夹面包。外星人又拨了几下电话号码,然后他们听到一种睡意朦胧的声音在回答。
“……喂?……喂?”
哈维说要一块牛排三明治和一块牛骨头。
外星人将电话听筒放下,他们又走进卧室。
玛丽的一张彩色照片放在电视机上面,外垦人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了一番。
然后,他又将照片拿给哈维。
这狗毫无表情地看看照相框子,它经常因在屋里到处流唾涎而受到责备,这次它也把相框玻璃弄脏了。它翘起脚爪催外星人把照片放回原处,但外星人把它放在自己的胳肢窝里带走了。
这样一来,哈维觉得他们会误认为它把照片吃下去了。
狗懊悔自己过去曾咬过浴室里的擦鞋垫、扫帚、玛丽的一顶草帽和一双有滋味的皮手套,因此人们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
外星人踱过卧室,看见一盆花放在桌上,他感到这花很美,并且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几句。
哈维到处掀动鼻子,它的梦想是找到一个汉堡包子,所以四处探索。
外星人采下一朵玫瑰花,哈维马上把鼻子伸过去,闻闻有没有包子味道。
然后,他又继续踱过房子,走进厨房。
哈维开始摆动它的尾巴,它的舌头伸到了鼻尖上,因为这个房间是狗向往的中心。
外星人指着冰箱。
哈维激动地点点头,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几年来它企图用脚爪把这只冰箱打开,但是可惜它没有大拇指。
外星人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和一块高级巧克力蛋糕,哈维伤感地哀鸣着,流着唾涎,尾巴不停地摇着,而外星人只给它一块剩下的排骨。
哈维趴下身子,接着排骨。当它吃这块排骨时发出高兴的吠叫声。它停顿了一会儿,向外星人凝视着。
我是你的狗。如果周围有什么麻烦事,你告诉我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