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虽然噌它,我心里可觉着它的话对。我刚才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层。我可以靠这宝葫芦来做一些事,不错。可是事先总得想一想结果──看会不会泄露宝葫芦的秘密。
于是我跟自己商量着:“真是。往后我得搞点儿合情合理的事情,别净像童话似的那么离奇古怪了。我可以给学校添办一些个别的东西。我看,我们学校需要的东西可多呢,比如说……”
宝葫芦忽然又伤心伤意地叹一口气:“唉,王葆,我劝你别一个劲儿耍阔了!你老是一会儿要捐献这样,一会儿要赠送那样,何苦呢?”
“何苦?那有什么苦处?”
宝葫芦又叹了一口气,说:“我劝你还是好好儿利用我吧。趁我现在精力旺盛的时候,让我多给你自己挣点儿好处吧。假如你老是叫我去办那些个赠品,花费了我许多气力,那你可就太划不来了:那,等到你自己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我也许已经衰老了,不能替你办事了──你自己可什么幸福也没捞着,自白糟蹋了一个宝贝。”
这可真出我意外!
我搔了搔后脑勺:“怎么!还有这么个情况?原来你当宝贝是有限期的,当了一阵子就不当了?”
宝葫芦第三次叹了一口气,说:“可不?你以为一件宝贝就能永远当宝贝使么?天下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不论是一件什么活宝──使啊使的,它就得衰老,这时,没用,把活宝变成了个死宝。”
噢,这么着!当宝贝的原来还有这么一条规矩!
“那么,那么──呃,宝葫芦!我能使唤你多久呢?你能替我办几回事呢?”
我全神贯注地等它回答。它说:“那说不一定。走着瞧吧。往后你使唤我的时候,你可就得好好儿合计合计,别净让我去干那些个不相干的事儿了。这么着,我就可以全心全意给你谋幸福:等到你真正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我才退休。”
我听了这些话,愣了老半天。
“是啊,我真得好好爱惜它……”
忽然之间,我觉得这个宝贝怪可怜的了。唉,我刚才竟还那么忍心骂它,对它发那么大的脾气!
忽然之间,我觉得这个宝贝更珍贵了。我轻轻摸了摸兜儿,不知道我的宝贝待在那里面好受不好受──老实说,那里面的清洁卫生条件可不太好,真不知会不会影响它的健康呢。我想把它捧到手上,可是又怕给人瞧见。我又摸了摸兜儿,生怕它有什么不舒服。
“咱们回家去吧。”我小小心心站了起来。
我这回走得很稳,步子很轻,生怕宝葫芦给簸得不好受。一面在心里打算着:“真是。可再不能乱出题目考它了。”
我仿佛对谁讲话似地拿手一晃。……忽然我感觉到我手上少了什么东西。我这才想起我的钓竿和那一桶鱼──你瞧我!刚才那么一跑,这些个东西全给跑忘了。
刚这么一转念,我的脚就“空通!”一声,踢着一个铁桶,溅了我一脚水。一瞧,不是我那桶鱼是什么!那根钓竿也陡的钻到了我手里。
“哟呵!”我停下了步子,心里实在有点过意不去。“这是你干的吧,宝葫芦?”
“是,是。”
“哎哟,那么挺老远的把桶拎回来!挺累的吧?”
“不累,不累。”
“唉,我看你还是歇歇吧。一桶鱼算得了什么!倒是别浪费了你的气力。”
“你既然想到了,我就该给你办到。”
“你真好,你真好,”我隔兜儿拍拍它。“我没料到你责任心这么强,工作这么积极。”
忽然,我不打算回家去了,我倒实在想让别人看看我桶里的这些条鱼。我这就向后转。
才走了四五步,突然什么地方“巴哒巴哒”的脚步响了两声,就有一双手从我身后猛地伸了过来,一把蒙住了我的眼睛。
“谁?”我掰那双手,掰不开。“谁?”
摸了两遍,可摸不透那是谁的手。只是闻到了一股挺熟悉的味儿:胶皮味儿带着泥土味儿。
“谁呀?别捣乱,人家没工夫!”
那双手可老是不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