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见我签完名,矮个子及时伸手把试卷拿了去,迅速地翻回到了首页位置并把文
      字的阅读方向调向了我,紧接着就把它推到靠近我的桌面边上。“他要干吗?还是
      要我干吗?”我正纳闷,紧接着他又把一盒红红的什么东西顺着光滑的桌面,“吱
      ——”的一声推到了我的面前。我赶紧定睛一看:什么东西啊……
      
        啊!我看清楚啦,是一盒已经打开盖的红色印泥,血红、血红的,犹如刚刚凝
      固的还未褪色的鲜血,是那么的刺眼!更刺激的却是我的大脑,我不禁突然感觉到
      大脑里面“轰”了一下,依稀只记得我只在少不更事的童年时代,在玩一种“印印
      版”的儿童游戏时使用过这种东西,可那只是一种儿时的游戏啊!而今天,别人把
      它拿来放在我的面前,要我用它做什么呢?我不傻!我肯定知道他们要我做什么—
      —“签字、摁手印、画押、认罪、卖身契……”啊!简直太恐怖啦!
      
        可能他们对我此刻的心理活动早已有所预料吧!高个子斜站在我的身后,在矮
      个子刚对我说完:“用大拇指在这儿摁个手印!”高个子不由分说地抓住我戴着手
      铐的右手,并专门掰出了大拇指,没头没脑地对我说了一句:“来,我帮你!”说
      着就硬拽住我的右手大拇指往红红的印油泥里狠狠地按了下去。由于用力过猛,有
      红红的印油被溅了出来,溅洒在了旁边洁白的纸面上,一点、两点……鲜红、鲜红
      的,正如此刻我流血的心滴淌出来的鲜血,一滴、又一滴……
      
        他们俩的配合倒是很默契的,矮个子不断地翻着“考卷”,从第一页翻到最后
      一页,又从最后一页倒翻回第一页,并用手指在上面不断地搜寻着、指着、嚷着:
      “这儿!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这儿!”高个子则捉着已经不再以我的意志和
      意识所控制的拇指,往答卷上矮个子的手指所指处用力摁下去!
      
        所摁之处,立马留下了一个鲜红、清晰的指纹印。摁印得不明的地方,又被他
      重新用我仍然被他捏住的大拇指狠狠地再摁上一遍,直到摁出的指纹印清晰到他俩
      看了满意为止!终于摁完了,被捉住的我的手也终于被放开了。
      
        这时候,突然一阵揪心的痛从手腕处向我袭来,凝视一看,双手手腕处被手铐
      铐住的地方已经紫得瘀肿了,刚才被捉住过的大拇指则硬生生地痛。我自怜地看着
      红肿的手腕,一边体味着钻心的疼痛,一边禁不住悲从心起,心中愤愤的,为自己
      此刻的境遇委屈、难过、懊悔到了极点!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用麻木和略带抗议的眼神盯着他们。矮个子已经把摁满我指纹的“考卷”放进
      了抽屉里并随手锁上了。这时候,外边传来了嚷嚷去哪里吃饭的声音。我回过神,
      知道被他们“捉”到这儿至少有两个小时了。肚子倒不是感觉很饿,但尿已经憋得
      好久、好急了!我试探着“报告”:“大哥,能不能让我上个厕所,我好尿急啊!”
      矮个子很不耐烦地头也不看地扔下一句:“等一下!”然后就当着我的面兴就采烈
      地与高个子商量去哪儿吃饭的事情去了。
      
        我为我的正当要求遭到漠视而感到有些恼怒,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啊!别无它法,我惟有忍住尿急,耐心等待他们快商量完。心想商量去哪儿吃饭总
      不会太久吧!随即就见李从衣袋里摸出了一串钥匙,并从中挑选出了一把我从来没
      有见过的特别钥匙,并示意我抬手。接着非常熟练地用那把特制的钥匙替我打开了
      手铐,但只是右手一边的!我正高兴,甚至有点感激,以为他这是准备带我去上厕
      所。
      
        可谁知他拎住打开的那只手铐,像拽狗似的把我从办公室的里间“牵”到外间
      就停下来了。天啦!不会让我就在这儿方便吧?当然不会啦!只见他非常熟练的,
      “喀嚓”一下,就把他拽着的那只手铐铐在了外间屋的自来水管上。我愣了,赶紧
      道:“我尿好急憋不住啦!”换回的却是一句轻轻松松的谑言:“等我们回来再说!”
      随即两人就有说有笑地走了。
      
        我的心顿时愤怒、委屈、难过到了极点!身子被铐在那儿蹲也蹲不下、站也站
      不直的半屈半伸着——说是蹲吧,更像是站;说是站吧,又像是蹲!那种难受劲啊,
      能把人给活活憋死、气死!浑身上下还能够自由活动着的只有我的眼睛和耳朵了。
      
        门外不时地有人走过,偶尔会有人探进头来看一看,看我的眼神大抵和看动物
      园里的动物一般,但好奇中却夹杂着明显的鄙视与不敬,这般“尊容”您还能幻想
      得到什么尊敬呢!“又是一个‘药鬼’”的议论声频频传进我的耳膜,我平生第一
      次感受到了万般无地自容的真切滋味。
      
        渐渐地,人渐少,人声渐稀,直至声音全无。我这才发现整个楼层里好像只剩
      下我一个人。被人“观赏”的痛苦倒是减轻了许多,但是我的尿意却越来越急,肚
      子越来越饿,毒瘾发作得越来越厉害,身体也麻痹得越来越不是滋味!身体的痛与
      苦和着心中的苦与痛,还有各种各样的担心和恐惧,一起排山倒海般地向我袭来—
      —
      
        妈妈她老人家知道我的“噩耗”了吗?爸爸他身体不好,能挺得住吗?我至爱
      的亲人们啊,我对不起你们呀!他们会把我放了吗?求他们罚我点款,把我放了能
      行吗?他们会送我去戒毒所吗?我好怕啊!进进出出的“毒友”们,谈起过里面的
      黑暗,简直是“谈所色变”啊,我怕去呀!我不敢去呀!听说里面有人被打死,有
      人被逼疯,有人饿得只有四五十斤重,有人天天要被打,十有九人,身上会生疮…
      …新人进去要蹲下,没人叫你不能起来,还要“过招”(打你)。我的心好怕、好
      惧、好惊、好忧、好痛、好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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