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漫延在天与地的空间（2） 任斌揉了揉微微有些发胀的双眼，嘴里慢慢地嚼咬着橘子，然后很吃力地咽下， 仿佛要把过去的不幸和灾难吐进肚里，但又禁不住地吐了出来：１９９１年的夏天， 我探亲回家到离我家不远的仙居岛去游泳，恰巧遇见披着一头波浪式长发的女孩在 绘画，我被她那娇艳妩媚的绝世美貌深深地吸引住了，目光全部倾注在她的身上。 这时，她抬起头望着我，我们四目相视一笑。她那美丽灿烂的笑容猛地烙印在我的 心底，她用甜润的声音说：“先生，你可以当我的模特儿吗？”我脱口而出：“可 以，可以。”我也许是出于对绘画艺术的偏爱，也许是倾心于她的美貌，不仅答应 分文不取地为她做人体画的模特儿，而且在海滩扒光衣服让她尽情地描画。她画了 一幅后说：“我真敬佩你！”我说：“我也爱绘画。”她笑吟吟地告诉我，她就是 附近一所中学里的美术教师，名字叫蒋颖，她含情脉脉地望着我说：“现在让我当 你的模特儿吧！”我接过她手中的画笔，她毫不犹豫地扒去衣服，剩下三点式。她 那白皙丰腴的身躯，亭亭玉立地站在广阔无边的金黄色沙滩上，光芒四射的阳光倾 洒在她那富有光泽和质感的肌肤上，简直是金佛女神，是世上的一幅杰作。对我产 生了无穷的诱惑力。我禁不住放下画笔冲上去紧紧地拥抱着她，我给她一个长吻， 吻遍了她的嘴唇、前额、脖颈、乳房，我们幸福地陶醉在金色的沙滩上，也结束了 我２６年的处男生涯。我们闪电式地相爱了，蒋颖说：“你要不是我心目中的白马 王子，就是给我金山和银山，我一辈子也不会与你发生关系。你别以为我不到一刻 钟就失身于你，会是个放荡浅薄的女人。”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说；“我也同 样，你若不是我心中的偶像，就是仙女下凡，我也不给你童男身。”我们相爱得你 死我活，在那二十多天的假期里，我们整天赤身裸体纠缠在床上，吃了三箱的方便 面，二十多斤饼干，三十多斤的水果。真是疯狂的做爱熬红了眼睛，我的身体整整 减少了八斤，而蒋颖却胖了六斤。我才明白男人的精液是女人最好的营养液。故此， 在以往上床后的夫妻生活中，蒋颖多次让我戴避孕套，都被我一口回绝，我说： “我舍不得将自己的精血白白浪费掉，我要毫不吝啬地注入我心爱的人的身体。” 可想而知，我是多么深爱着蒋颖，世上所有的美女在我面前都会暗淡失色，只有蒋 颖在我的心中发光。哪里知道她与别的男人乱搞关系呀！而且给我生下了让我耻辱 一生的儿子。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时期，我一直被一种耻辱所困扰：辛辛 苦苦抚养大的儿子竟是别人的“野种”；同时我又分割不了对“儿子”几年来的深 爱。 任斌举起杯子喝了一口，他说他不太习惯喝可乐，他的生活本身太痛苦了，喝 可乐就是一种意想不到的难受。他问我是否有浓咖啡，那苦涩的滋味正好与他相对 应。我立即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浓咖啡，他接过我手中的杯子禁不住地喝了一口。我 一直在看他，他有些不自在地躲开我的眼光。讲起来人家认为我品质不好啊！那次 回部队后，我非常非常痛苦，我暗暗地想，我日夜守卫在祖国的边防线，保护人民 和祖国的安全，却让蒋颖和刘枫平平稳稳地在松软舒适的席梦思床上欢娱。还说法 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样能平等吗？过去法律上明确规定有破坏军婚罪，而且要坐牢。 可是现在这条没有了，让刘枫钻了空子，胆子越来越大，还给我生了个儿子！太欺 负人了。我恨不得暴发一场世界大战，将世界上所有非法的偷情男女爆炸得血肉模 糊。我也曾经想过带着手枪回家，将两个狗男女毙掉。 你想一想，一个男人舍不得浪费一点儿精液，全部注入妻子体内，对她的爱是 多么专一无私呀！正因为这种爱，我无法接受妻子失身的事实。脑子里“野种”两 个字在膨胀，有时候带着士兵训练，看着个别士兵步伐迈不整齐，我就训斥他： “你这个野种，偷生出来的就是不合群迈不好步子。”有时候在值勤牌上写名字， 竟写上“今日野种值班”，甚至在起草文件时，也将自己的名字改成“野种”两个 字了。后来我竟无心工作了。领导看出我的心思后，主动找我谈话，我也觉得事态 严重，就将整个事实经过写了一份报告给上级，领导深深同情我的不幸。在安慰我 的同时，根据我的处境，决定让我转业回地方。这样，就便于处理这件棘手的事了。 任斌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声音很低，像从压抑的喉咙里艰难地吐出来：１９９ ６年３月２９日，我转业到地方，安排在市保险公司人事科工作。蒋颖怕影响我的 情绪，把小强寄养在她娘家。她恳求我不要将她的隐私告诉她娘家，万一我抛弃了 她，她还有退路回到娘家去，否则没有脸面回娘家了。看着她凄楚的样子，我也不 吭声。 那时候，蒋颖好像脱胎换骨了似的，过去她在我面前，从来不买菜、烧饭、洗 衣、拖地，与我讲话的口气也像骄傲的公主。现在我就像从家奴到了将军，她上午 服侍我喝一杯热牛奶、两个鲜鸡蛋；中午烧了合我口味的一荤一素一汤的佳肴；晚 上给我烧最喜爱吃的海蟋炒面糕。还给我购买了一套我梦想多年的高级西装。我在 部队时，向她提出无数次要买那套西装，可她总是冷冷地说：“买什么呀？部队服 装穿得英武，要买就买便宜货夹克衫。”晚上，我不愿与她同居，睡在客厅里的三 人沙发上，而她总是穿着透明的睡裙，两个雪白鼓胀的乳房全部露在外面，故意扭 着柔软的细蜂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给我加开水时，又将乳房在我背上蹭来蹭去， 企图引诱我。睡到半夜故意发出做爱时的呻吟声，有时她还从卧室爬出来，赤身裸 体压在我的身上，企图强奸我。幸好我当过侦察兵，经得起各种诱惑，就是不与她 做爱。她越是殷勤我越是觉得她做过的丑事肮脏，甚至怀疑她不仅仅与刘枫有关系， 而且同他们单位里的校长呀教师呀门卫呀，全有关系。 不久，市保险公司的领导表扬我默默无闻的工作，从来不叫苦不叫累，并将我 提升为人事科的副科长。其实，那时我被痛苦折磨得说不出话来，心情非常压抑。 我也想过离婚，但考虑到自己一方面刚到新单位上班，脚跟没有站稳就闹离婚，影 响前途和事业的发展；另一方面我住的是蒋颖单位的集资房，当然户主是蒋颖的， 但这些年来我除了一点生活费外，其余的工资都寄给她。如果我主动提出来离婚， 恐怕太吃亏了。所以我用冷漠的态度对待蒋颖，也像一把慢刀逼着她提出与我离婚， 这样我既可以提优惠的条件，也能得到一个好名声。以我堂堂的相貌和比较好的工 作，找个女人不成问题。我单位里刚分配来的一位年轻美貌的打字员，还暗送秋波 给我，她说“任科长，你英俊潇洒，是让女人触电的迷人男子。”我深深地叹了一 口说：“我无法潇洒。”她就俏皮地伸出她纤细的玉手，在我脸上轻轻地摸了摸， 笑吟吟地提起超短裙说：“你看我的裙子嗲不嗲。”我看到她那洁白修长的大腿， 便有一种占有欲。她递给我一个媚眼说：“任科长，我的眼睛视力不佳，你就把我 调到你的身边当档案员吧。”我一听她这话，觉得她就是冲着我手中的权力来的， 占有她的欲望荡然无存。她又掀起短裙说：“你给我调动成功了，你要我什么感谢 你，我就用什么感谢你。晚上我们去跳舞好吗？”我笑着说：“我没有时间，我要 陪老婆看电视。”她有些嫉妒地说：“女人嫁给你真幸福，真羡慕你的妻子。”这 个打字员是个百灵鸟。转天，单位里就流传着我疼爱妻子的美德。不久，我们的家 庭被评为“十佳文明家庭”。我故意催蒋颖去领奖，看看她是怎样的心态和表情， 我要用这把无形的刀刺疼她，让她在大庭广众面前抬不起头来，羞耻得无地自容。 结果，我错了，蒋颖领奖时还精神抖擞地上台发了言，她说：“我和任斌结婚以来， 夫妻和睦恩爱，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嘴，我也为自己坚贞不渝的爱情感到欣慰。 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这些年来，我在生活上对他体贴入微，只要他有健康的体魄， 就有饱满的工作热情和充沛的工作精力，所以我毫无怨言地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为 了不影响他钻研保险业务知识，给他一片安静的空间，我把爱玩闹的四岁儿子寄养 在父母家。为了不打扰他繁忙的工作，我独自一人偷偷地去医院，忍受着强烈的疼 痛流了产……”我听着听着怒火满腔，我一直与她分居，她竟在我眼皮底下继续偷 情，还偷偷地去医院流了产，我猛地从座位上蹿起来，却被旁边的同事拉住了，他 说：“你别激动呀，奖状里也有你的一半。”我被他一拉就冷静地重新落座。蒋颖 仍然在台上振振有词地说着，她说着说着泪流满脸，只有我知道她这是忏悔的泪水。 可是记者们蜂涌而上拍摄了她的照片。转天，她那一张流泪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 下角还注着一行小字：图为蒋颖激动热泪盈眶在领奖。 任斌目光迷惘，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他好像怕我看出什么似的又迅速地拿起放 在茶几上的杯子，也许是用力过猛，咖啡溢出来流在茶几上，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 流线，仿佛是心电图上一条微弱的波纹。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